但是,不管黑衣少年是不是主角,楚寒都很确信,自己先前并没见过他,而且少年这皮相已经好看到让人见了一面,如何都忘不了的地步,所以更不可是能原来见过,后来忘了。
那他为什么第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楚寒心中纳闷,但毕竟不是大事,便暂且搁置了。
他举着手里的玉牌,问:“你的?”
“嗯。”少年一手撑伞,一手握剑负在身后,刚看了楚寒一眼,头又微微低下,整个人尤为拘谨。
这人还真是主角……楚寒刚缓过劲,心里就开始打鼓,主角刚来云川的时候胆子这么小吗?说话都不敢看人眼睛。
他把玉牌递到郁子溪面前。
郁子溪伸出双手去接,便在接过玉牌的一瞬间,他的指尖与楚寒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但也只那一下,尚未感受到对方指尖的温度,郁子溪便把手收了回去,脸上一阵惊慌,惊慌里还带了……还带了些许羞涩???
楚寒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从小变态脸上看出这种表情。
“你……”
楚寒刚说出第一个字,郁子溪便睁大眼,不停的冲楚寒摇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不是故意碰到您的。”
“……”楚寒虽然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但碰一下指尖还是可以的,又碰不坏。他把手伸到郁子溪的伞柄上,轻轻往右扶了一下,“伞歪了。”
纵然他及时帮郁子溪把伞扶正,郁子溪的左肩还是湿透了。
春雨尤寒,淋身上很容易生病的。楚寒递出一块帕子,淡淡道:“擦一擦,别着凉。”
郁子溪愣了下,没接。
“我帮你?”楚寒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一块帕子,又不是唐门暗器,他在顾虑什么?
郁子溪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就可以。”
他飞快拿过帕子,在肩头潦草的擦了几下,然后把帕子规矩折好,攥在手心,对楚寒道:“我回头把帕子洗干净再还给您。”
一块帕子而已,又不值钱,楚寒原本没打算让还,但看见郁子溪那副小心翼翼,仿佛一大声就能吓死一群蚂蚁的样子,他也没好意思拒绝:“你随意。”
弟子选拔大比马上就要开始,再逗留就要迟到了,说完这句,楚寒便撑着伞,绕过郁子溪往上走,上了几级台阶后,他发现郁子溪并没跟上,顿步回头:“不走吗?”
郁子溪闻声抬头,他睁大眼,与楚寒来了个一触即分的对视后,把帕子塞进怀里,连忙跟了上来:“马上。”
楚寒走在前面,郁子溪跟在他后面。
楚寒不太喜欢说话,但第一次见主角,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说两句心里不安生。
他尬聊道:“家住何处?”
郁子溪道:“蜀中,古陵郡。”
一般这时候,都是要夸赞一下别人家乡的……楚寒想了半天,道:“嗯,山很多。”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尬。
其实楚寒是到过古陵郡的,还在那儿呆了一段时间。但他记性不太好,呆了那么久,也就记住了山很多这一个特点。
当然,他记这么清是有原因的。因为鼎鼎大名的楚仙师在坊间最出名的两件事之一“古陵道竹叶崩山”,崩的就是古陵郡的山,还连崩了三座……
郁子溪甜甜笑了下,很遗憾,楚仙师正在很认真地登台阶,并没看到。
楚寒原本想问郁子溪家中还有何人的,但鉴于郁子溪那惨绝人寰的身世,他还是悻悻住了嘴,换了个话题:“为什么想来云川?”
“想变强,然后……然后保护在意的人。”郁子溪又笑了下。
在意的人?楚寒心说:少年,你有在意的人吗?要是真有,你一夜之间血洗云川,随后又屠尽蜀中三十七座城的时候,那人都不拦你一下的吗?不过也不排除那人跟他狼狈为奸的可能…………
与此同时,几十级石阶外的一群少年正呆呆的望着他们。
“那是楚仙师吗?”
“白衣竹剑,腰间还缀了一柄雪色折扇,再加上那张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啊……虽然表情比传说中的生动了点,但应该是了。”
“独来独往的楚仙师竟然在等郁兄!两人貌似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的很开心!我怕不是在做梦吧,快掐我一下。”
大家虽然很好奇楚寒对郁子溪的态度,但更忌惮楚寒,毕竟楚寒这张脸虽然公认的好看,却也是冷气逼人,一看就不好相与。故而大家也只敢小声议论,等到楚寒跟郁子溪离他们只剩几级石阶时候,又都缄口不言了。
如此,直到上了善恶峰,到了明镜台,都没一人说话,呼吸声也被刻意压了下来,只能听到唰唰的雨声。
云川仙境,共有仙峰十二座,善恶峰位居云川中央,为主峰。踏雪峰、却尘峰、无相峰,此三座峰坐落在三个不同的方位,环绕着善恶峰。其余八座峰,包括楚寒的绿竹峰的排布就没那么讲究了,四散坐落,尤其是绿竹峰,已经快到云川外围了。
云川地界很广,峰与峰之间相隔也很远,若徒步而行,从绿竹峰到善恶峰少说也得走大半天,就算是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往上。
正因如此,不会御剑只能坐车的楚寒并不想来参加这次大比。但无奈,云川规矩一条条摆在那儿,他不来也得来。
其实云梦升原打算派人御剑接他的,但楚寒恐高,御剑飞行不太适合他,还是算了吧。
云梦升就是善恶峰的峰主,也是云川掌门,每次的弟子选拔都由他主持。至于明镜台,也就是众参选者口中的试炼台,乃是云梦升为了方便弟子选拔专门建造,就漂浮在善恶峰中央的百丈空谷里。为防意外,明镜台四周还设了不少法阵和结界。
云川选拔弟子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每次大比,都会派出一位峰主去明镜台坐镇,届时,该峰主自封全部修为,凡是参选之人,只要能接得住这位峰主十招裸招,便算过关。
十招嘛,听起来很简单,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每次大比,能挨过三招者,不足一半,能挨过五招以上者,不足一成,最后真的挨过十招而过关的人,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要么被打成半死,要么就只剩一口气,能全须全尾地过完这十招的人,云川史上还从未有过。
今年刚好轮到纵横峰的姜绝,他们整个纵横峰的作风都在严重贯彻“简单粗暴”四个字,今年的弟子要想全须全尾出来,更不可能了。
到明镜台的时候,楚寒刚好与姜绝擦了个肩。
看原文的时候,楚寒就觉得这个姜绝脾气差,穿进来之后他发现,这家伙的脾气不是差,是真的很!差!大前年的除夕宴上,云川峰主齐聚,原本是其乐融融,但姜绝刚吃了一口菜,就当众冲他拔了剑,就因为那桌子让姜绝吃只了一口,便呕了一壶的菜是他做的。
这事儿已经过去三年了,但姜绝再看见楚寒,依旧是脸绿。
“你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姜绝瞥了眼楚寒身后的郁子溪。
楚寒道:“偶遇的。”
郁子溪冲姜绝行了一礼。姜绝的目光一直盯着郁子溪的脸。
楚寒把郁子溪拉到自己身后,横跨一步,挡在郁子溪跟姜绝中间。他冷冷道:“你看什么?”
姜绝很实诚:“看他好看啊,跟花瓶似得。”
楚寒:“……”这是夸人的吗?闭嘴吧你。
姜绝并没闭嘴,不仅没闭,他还说的更加肆无忌惮了:“楚寒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好白啊,比你都白,雪做的一样。不过这手腕也太细了,确定待会儿上场不会被打零散?”
此刻,楚寒正攥着郁子溪的手腕。姜绝这么一说,他才惊觉,郁子溪的手腕确实挺细的,跟小姑娘似得,手感竟然也不错!
楚寒被自己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镇定之后,他冷冷地看着姜绝:“姜峰主,少说两句并不会死。”
说完,他偷偷瞄了郁子溪一眼,见他并没生气的迹象才堪堪放心。
楚寒干咳一声,指着不远处的浮空高台,一本正经地对郁子溪道:“那个就是明镜台,比试快开始了,你先去下面准备吧。”
郁子溪手背在身后,手指搅着衣带,认真听完楚寒的话后,恭敬的作了一礼,便依言往明镜台去了。
姜绝抱剑在胸,冲楚寒挑了下眉:“那小子不一般啊,竟然能让寡言少语的三字精楚仙师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我乐意。”楚寒在席上落座。
云梦升还有其他峰主早就到了,距大比开始只剩一炷香,有人来催促姜绝上台。
临走,姜绝问楚寒:“要不要让一让你那个小尾巴?”
楚寒头都没抬:“不需要。”
姜绝道:“这么肯定?那我待会儿要是把他打的爬不起来,你可千万别插手。”
楚寒道:“绝不会。”
楚寒向来说一不二,说不会做的事,便真的不会做。姜绝并没什么好再说的,踏着临时搭建的结界桥上了明镜台。
明镜台悬于百丈空谷内,从谷底发出的寒气直逼而上,若是没仙根的凡夫俗子,一靠近明镜台,就会被冻个半死。台子四周以云川地脉深处挖的玉柱为栅,统共一千八百根,每根玉柱上所雕花纹皆不相同,有岩浆横流,有火甲灼魂,还有恶灵攻山,诡异却宏伟,宏伟且堂皇,堂皇又不失仙气。这么堂皇的试练台,除了云川,别家还真建不出第二座。
明镜台上还有一面朱红色的兽皮鼓,鼓面绣着云川地图,每次大比,都会以三道鼓声作为开场。
明镜台一旁的席位上,除了参选之人,还有不少修真界的名士,分列四座,有来开眼界的;有来看热闹的;还有来捡漏的。毕竟云川选拔弟子严苛,只要那些拔尖儿翘楚,经过此次选拔,绝大批人都要被淘汰掉,而那些淘汰者中资质尚可的,就是他们打算收入门下的目标。
一炷香后,云梦升象征性讲了两句,三年一度的大比便开始了。
上台顺序是抓阄定的,郁子溪原本排的比较靠后,但不知是这届参选者太弱,还是姜绝太厉害,他一招扔出一个,没过一个时辰,便轮到了郁子溪。
楚寒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正在摆弄自己竹剑剑柄上的挂穗,刚在手指上缠了两圈,一抬头,就听见报幕弟子念到了郁子溪。
“第一百七十二位,蜀中古陵郡——郁子溪,入场!”
不知道是不是楚寒的错觉,郁子溪上场的时候,貌似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楚寒把剑穗捋好,一手支着头,静静的看着明镜台上即将对招的两人。
郁子溪在来云川之前,并没接触过仙门的修行之道,这场比试他本就没有胜算,只能靠命硬撑。
楚寒觉得比试一结束,他就可以直接上场把半死不活的郁子溪扛下来了。
楚寒正想着,台上的姜绝已经抽剑而上,使的还是挑翻前一百七十一位参选者的那相同的一招。
为防误伤,双方用的都是未开锋的木剑。
眨眼间,姜绝的剑尖便直逼郁子溪的命门,速度极快,快到好些人连姜绝出剑的姿势都没看清。
见状,众人纷纷扼腕。
“好嘛,又被姜峰主挑翻一个,还能不能行?”
“完了完了,这个叫什么溪的长得不错,但实力还是不行吶,又被姜峰主一举拿下了命门。”
“要我说,就不该让姜峰主来当这个考官,谁不知道他剑法凌厉,就算封了修为,不用一丁点儿灵力,单就“快”这一点,就无人可挡。”
……
忽然,原本说辞统一的议论中出现了一道异声。
一人指着明镜台,激动道:“那个叫什么溪的竟然把姜峰主的剑挡下来了,不仅挡下来了,还弹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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