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什么死？”万俟温离站在王府门口静静地看着外面一群人，“都不进来，是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离王府派人刺杀当朝大将军吗？”
崔无赶紧上前给顾霏说情：“这……王爷，是王妃走不动了。”
顾霏奇怪地看着自己这不着四六的师父，正要开口，竟然腿一软，瞬间倒在了身后几个女暗卫的怀里。
昏过去之前，顾霏抖着手指向崔无，硬是没说出——师父你丫阴我！
暗卫营当初有很多个分支，以顾霏的天赋，崔无本来是要将全部分支的技能都教给她的，结果在她学完武功和轻功后，先帝驳回了崔无的提议。
先帝当时刚看完暗卫营最新一次的选拔，特地点了顾霏的名，说：“此女天赋异禀，不可再学了，她还剩什么没学？”
崔无回说：“目前出去基本要会的，只学了武功和轻功。”
“那就让她出师，总要留一手来对付她。”先帝一句话便断了顾霏的前程，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崔无这个位置了。
当时顾霏十五岁。
即使后来顾霏挤着时间跟莘荇珑学了医术、计谋，可终究比不过别人浸||淫了几十年的，做什么都差一点儿。
是以顾霏完全看不出崔无动手就被他迷晕了，这种手段，顾霏生平只见过三个：莘荇珑、崔无、还有那个给了顾霏药方的后妃。
顾霏缓缓睁开眼，入目竟是已经被万俟温离拆掉的屋子里的床。
熟悉的场景令顾霏心下一紧，生怕去到了某些不可挽回的时间，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顾不得肩膀的疼痛，跑到门口开门。
锁链敲击声传来，顾霏一听就知道外面被人锁了。
原本肩膀就疼得厉害，还被人锁着，顾霏都气笑了，直接一脚踢碎门板，捂着肩膀出去，外面站着一圈暗卫。
“我知道你们做不了主，王爷呢？”顾霏哑着声音问。
跟顾霏关系比较好的暗卫十七凑到顾霏耳边说：“主子去宫里了，好像是他又不想和离了，阿霏，你要真不愿意，你赶紧走，我当今天没见过你。”
顾霏拍拍十七的肩膀，半晌说不出话。
五年后有一趟江南之行，这一批暗卫，包括十七，全部葬在了江南，留在那个温柔水乡的……还有莘荇珑未出世的第一个孩子。
“……十七，我不走了，如果王爷回来，告诉我一声。”顾霏忍了又忍，回房躺着。
顾霏躺在床上发呆，那些后来会死的人一一在眼前浮现。
这个王府、皇宫里的人，好人都死绝了，没有一个不苦，大家都活得如此艰难。
万俟温离回来得很快，看到重修回来的院子门又坏了，气势汹汹地进屋：“顾霏，你真是——”
屋里梳妆台前，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简单地在头上绾了个髻，一根纯白的玉簪点缀，铜镜里的人略施粉黛，眉目温柔。
“皇嫂……”万俟温离轻喃。
顾霏听见动静了，没有回头，认真地给自己抹上最后一点胭脂，铜镜里的人与宫里的莘荇珑已经十分像。
“像吗？”顾霏轻声问，发出的声音也跟莘荇珑一模一样。
听得这话，万俟温离一个激灵，大步走到顾霏面前，怔愣地看着顾霏缓缓抬头，对着他温柔地勾起唇角。
——此后十年，万俟温离都想顾霏再这般对他笑一次，这也是万俟温离最后一次见顾霏对他眼角眉梢都是爱意的样子。
一如他们从没有那些过去、顾霏从来不怨他。
顾霏很快敛下笑意，换回原本的声音：“像吗？”
万俟温离猛地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伸出手：“和离书呢？”
顾霏拿出和离书，展开看了一遍，将它放到万俟温离手上，隔着宣纸捏住万俟温离的手，不让他立刻拿走：“王爷，顾霏能问一下，您为什么后悔了吗？”
“因为本王需要你这张脸。”万俟温离轻轻抚上顾霏的脸，眼神迷离，“这么多人里，只有你，跟她一模一样。”
顾霏松开了万俟温离的手，任由和离书落在地上，看着万俟温离漂亮的眼睛说：“王爷，您还会后悔的。”
万俟温离莫名地反问：“后悔什么？”
“没什么。”顾霏深吸一口气缓下重新涌上心头的情绪，弯下腰捡起和离书给万俟温离，“王爷您拿好，可别丢了。”
“你好好在王府呆着，本王让福叔给你换个新院子。”万俟温离将和离书揉成一团，径直走出了房门。
万俟温离走后很久，顾霏转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怀念得不行。
其实顾霏一开始只学了莘荇珑的形态和声音，后面莘荇珑知道了就想出一个损招——教顾霏易容去骗万俟温离。
这种送命题姑娘们总是喜欢玩的，顾霏也想知道万俟温离认不认得出来自己，于是听了莘荇珑的唆使。
莘荇珑当时右手已经废了，只能一点点教顾霏，敷脸上的东西必须慎之又慎，这一弄就是大半年。
也是顾霏难得的、悠闲的回忆。
两人易容成各种样子到处骗人玩，直到……万俟温离一眼就将顾霏认了出来，那天之后顾霏再也没有戴过□□。
因为万俟温离对她说：就算你们长了一样的脸，你也不是她，十分像，也不是。
顾霏扣下铜镜，缓缓站起身，低喃：“谁说不是？认错一次也是认错了……”
人都能认错，万俟温离怎么敢说爱莘荇珑？
顾霏学着莘荇珑的步子走出房门，十七吓得完全不敢靠近顾霏：“我的个乖乖，阿霏你这……”
“像吗？”顾霏换了声音问。
十七猛点头：“像！太像了！完全一模一样。”
听了这话顾霏垂下眸子，叹气：“其实不像的，表姐会笑，我不会。”
“阿、阿霏……”十七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可、可你是阿霏啊，又不是真的娘娘，阿霏——阿霏？”
顾霏知道十七发觉事情不对了。
曾经顾霏最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弯起，带着烫煨人心的温暖，如三月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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