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太后下葬的吉时,然而本该出来主持大局的陛下,却不见踪影。
阿离从地府失望而归,寻遍皇宫各处都找不到楚然,忽然他想起了太后身体所在的地点,昨日楚然又将太后放回了那冰窖。
想到此,他一秒也没有犹豫,一路踏着风奔跑到那座偏殿,门口换了两个守卫,阿离使了一个障眼法,一闪身就进入了宫殿,熟练的开启了那个机关。
再次走入,心态已经完全和上次不一样了。
这不是废话嘛,他现在可是已经有了一部分的法力了。
沿着上次的地道走了走,马上就要到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次去地府的目的,本来是想要找唐凝露上来开解一下她的儿子,但是没想到她已经投胎了。
那这不是说明,楚然关于母亲这关,永远也不能获得救赎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一定有别的办法。
忽然阿离灵光一闪。
等等!他现在已经恢复部分法力了,假装变个灵魂什么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说干就干,阿离闭眼,浑身一阵光芒散发,一转眼,他就变成了最后一次看到的唐凝露的样子,一个面色悲戚,贵妇阿飘模样。
楚然和太后的身体果然在这里。
阿离看着楚然站在那个冰床的两步前,对着自己的生母问道:“母后,我不愿你下葬,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不,就算你恨我也无所谓,因为我也恨你啊。”
忽然一个悠扬清淡的声音从他身后缓缓传来:“我不会恨你。”
楚然猛地转身,看清对方后瞳孔紧缩,眼睛放大,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触碰到了冰床上早已经失去了体温的手,他看了看冰床上躺着的人,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没有双脚的灵魂。
一模一样,竟真的一模一样。
原来世上真的有灵魂,是了,就连他的狐狸都可以变成人,有鬼魂的存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的震惊早在阿离的预料之中,阿离往前飘去,露出哀戚悔恨的表情,鬼魂是没有实体的,所以他只能将透明的手虚虚地放在楚然的脸庞边:“对不起,我的孩子,母后对不起你。”
楚然过了最初的震惊后,脸上便没有了表情,不闪不躲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面前这个鬼魂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无关的路人而已。
见他的表情,阿离心里慌了一秒,感觉不对劲啊,这个楚然,应该是对他的母后感情很深才会死死留着他母后的尸身不放手,怎么现在亲眼见到了他的母后,却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执念?不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楚然现在肯定是在强撑。
阿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自己的表演,学着当时唐凝露对自己哭诉的样子,用手帕掩着自己的眼睛做出要流泪的架势,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不是个好母亲,母后也想保护你,母后也想要爱你,想要亲手将你抚养长大,可我终究还是斗不过你的父皇啊,他是皇帝,他主宰天下,也主宰我和我的家族,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现在我已经成功摆脱了父皇,母后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可是母后不忍心看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啊!你明明是个好孩子,你仁爱聪慧,机敏过人,是所有大臣都认同的未来储君,是天下人众望所归的天子,可因为父皇和母后做的错事,你这样不断的折磨自己,一直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自己,毁了这个先祖打下的江山啊!”
楚然闭眼,再睁开,眼里血丝满布,他冷笑了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江山,还不是为了楚家的皇位,母后,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母后,告诉我,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满足你血脉继承这江山的工具吗?”
阿离看着楚然,明明楚然的眼里干涩无比,可他就是觉得,楚然在哭,在一个只有自己存在的空间,面对无尽的寂寥与绝望,在哭着。
楚然真的是个好孩子啊,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楚然的一言一行都被自己看在眼里,虽然他曾嘴上说过,‘朕乃天下之主,想要做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向百姓交代’这样的话,但是实际上他若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听取百官的意见,若他真是无道之人,百官又怎么可能在太上皇出事之后,竭尽全力的辅佐他当新皇。
他是个明君的好苗子,看透世事,不沉迷任何事,却唯独在父母之事上有着病态到疯狂的执念,一再行差踏错,一再不顾世俗目光做事,简直就是在将自己一步步的往火坑里推着。
如果他有一对正常的父母,一定会被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长大。
阿离忽然妾身体会到了唐凝露心中的悔恨,如果他就是唐凝露,如果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对这个孩子。
阿离一把抱住了楚然:“你是我一生的至宝。”
楚然心中一震,低头,原本寂冷的眸子露出了一瞬的惊愕,转瞬消失,他叹息了一声,抬起双手拥住了幽灵的后背。
或许自己,真的不必如此执着。
“朕,会让母后下葬的。”
说出这句话,楚然的心里也涌先出了一丝解脱的意味。
阿离心中正要着急自己法力快不够用了,听到这句话之后,赶紧施法渐渐消失,转瞬出现在外面的走廊里,重新变回了狐狸的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楚然所在的地方,嘴角一咧,三步一蹦地离开了。
楚然命人将太后的身体放回了棺椁中。
不知道现在自己那只徒有其表的傻狐狸在哪里。
有些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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