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院里。
“姑娘,这件怎么样?”良辰手里捧着一件大红绣金袄对着俞蔓问道。
姑娘一大早起来就精心打扮,说是要出门,可一连选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满意,不是说太花哨就是太素了,刚才拿了件藕粉的襦裙,说是孩子气了,无奈她只得找出大衣裳了。
俞蔓一看她手里拿着的衣服就怒了,骂道:“你把这衣服拿出来做什么?我要出门,万一弄脏了怎么办!”
她就几身拿得出手的大衣裳,得留着大日子穿,若是弄脏了,就得自己花钱去做,她现在本来就不富裕,哪有闲钱。
良辰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可是您不是说上一件太孩子气了吗?奴婢刚才将所有衣裳都拿出来给您看了,您都不满意,便只剩下这几件大衣裳了。”
俞蔓一下被她戳中痛点,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就冲良辰砸去。
她的衣服都是公中给做的,每季六套,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再要,便要自己贴钱,只是公中找的做衣裳的是京城最好的铺子,就连料子也是上好的 ,有时候还不用铺子里的料子,拿了府里的料子去让人做。
这样做出衣裳一件可价值十余金,当然若是她想做便宜些的也行,只是穿惯了这些衣裳,她自然是看不上那些“廉价”的衣裳。
“啊!”良辰痛呼一声,忙跪下求饶,“奴婢不该多嘴,求姑娘恕罪!”
梳子是实木的羊角梳,梳子被制成羊角样,尖尖的一端,被大力地掷出,尖端直戳到良辰的额角,顿时鲜红的鲜血就淌了出来。
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将青色的地砖洇成一小片暗色。
良辰咬着牙,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俞蔓见着血迹也愣了愣,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是她那个便宜娘留给她的丫头,也是最忠心了,不然她也不会随意打骂了,她也怕丫头会生反心。
她当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头,于是连忙上前拉起良辰,柔声说道:“你怎么也不躲着些,快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俞蔓用帕子按住良辰的额头,鲜血染透了帕子,她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对着良辰说道:“你拿着吧,我怕弄疼你。”
“是。”良辰诺诺地应了。
旁边的美景走上前来,对着俞蔓笑道:“姑娘您的衣裳还没选好呢,时候可不早了。”
她又看了一眼良辰,说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没见着地上都脏了吗?还不快去让人清理一下。”
本来她们两个都是大丫头,按理说良辰是先来的,而且同是大丫头,美景是没有资格训斥她的,可良辰性格向来怯懦,美景又惯会奉承俞蔓,是以要比她得宠,只是现下良辰惹怒了俞蔓,她自然也就仗着胆子训斥了。
良辰含着泪,抬头看了俞蔓一眼,见俞蔓没有说话,只得委屈地下去了。
“姑娘,这件水蓝的怎么样,您气质出尘,穿着这个定像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美景捧着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对着俞蔓讨好地笑笑。
虽然她这奉承的话,有些庸俗,但是却很好地取悦了俞蔓。
俞蔓嘴角轻扬,斜觑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骗您。”美景连忙点头。
俞蔓此时才认真地看了一眼裙子,过会儿,点点头,对着美景一扬下巴,说道道:“那我穿这个了。”
“是,那奴婢这就为您梳妆。”美景喜笑颜开地应了。
俞蔓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好,之后便准备出门。
谁知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怯怯地说道:“姑娘,马房那边的人说,老夫人吩咐了,不许您出门,所以不肯准备马车。”
俞蔓皱紧了眉头,怒道:“为何?”
小丫头声音都抖着,小声道:“他们没说,只说是老夫人吩咐的。”
“胡说,老夫人一向疼爱我,怎会如此,定是他们故意怠慢。”俞蔓大怒道。
她又没有做什么得罪老夫人的事,老夫人怎么会……等等!不会是老夫人知道宴会上的事了吧?!
对!肯定是敬国公夫人昨日告诉了老夫人。早知道她就跟着一起过去了,凭着她的手段,定能让老夫人心软,可惜昨日她只想着今日要去见晋王的事了,竟忘了这茬。
不行!她得去找老夫人解释!
俞蔓正抬脚往外走,就见外面的小丫头唤道:“鸳鸯姐姐来了。”
她停住脚,只见鸳鸯面带笑意地向她行了礼,说道:“奴婢是来传老夫人的话的,老夫人说过些日子要去天山寺礼佛,让表姑娘帮着抄几卷经书,到时候可带去供着。”
“还特意嘱咐表姑娘,要仔细些,这是要奉于佛前的,不能有半点不好,不然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了。”
“对了,老夫人还说,为了使表姑娘心静,也是为了向佛祖显其心成,表姑娘在经书没抄好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俞蔓脸上僵了一下,勉强笑道:“老夫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离去天山寺的不是还有好些日子吗?”
鸳鸯面色不变,笑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俞蔓虽然不满她的回话,却也不敢像对自己的丫头一样对她,只得压下心中的怒气,温声说道:“那我自己去问问老夫人。”
鸳鸯上前拦住俞蔓,说道:“表姑娘还请留步,老夫人现在不想见您,昨日听闻了前日宴会上的事,老夫人深感痛心,现在正伤心着呢。”
果然!就是因为宴会上的事!
俞蔓咬着牙,在心里将敬国公夫人和周瑾骂了遍。
……
夏澜院。
秦嬷嬷眼里带笑,语气轻快地对着倚在榻上看书的周瑾道:“郡主,王妃来信了。”
“真的?”周瑾惊地一下从榻上坐起,对着秦嬷嬷笑道。
秦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轻皱着眉说道:“郡主小心些,摔了,可不是好玩的。”
周瑾现在的心早就飞到信上了,哪里听得进去,只对着秦嬷嬷敷衍两句,“知道了,知道了。”
“嬷嬷快把信给我。”她眼睛亮亮地对着秦嬷嬷说道。
秦嬷嬷无奈,只得从袖里掏出信来。
信用红漆封着,上面写着“吾儿亲启”,是她母亲的字迹。
周瑾把信拆开,里面放着三张信纸。
她抖开细细地看着,前面两张俱是西南王妃的问候关怀之语。
周瑾眼睛闪着水光,露出一个笑来。
可是等看到最后一张,确实脸色一变,她眼睛闪了闪,神情自若地对着秦嬷嬷一笑,“嬷嬷,我有些饿了,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你去给我做来好不好?”
秦嬷嬷见她眼里闪着水光,以为她是想家了,此时听她说想吃桂花糕,忙不迭地应了,“好,嬷嬷去给您做,保管跟在西南时,一模一样。”
说完,便出去了。
周瑾又对屋里的丫头,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待得屋里只剩下周瑾自己后,她才小心地将最后一张纸完整地拿出来。
【吾儿,惊闻尔等途中遇袭,吾心惊矣,忧矣。幸而汝无事,不然吾心难安,必痛不欲生,幸之,幸之。闻尔等乃四皇子所救,吾心庆之。
吾还有一言,望汝听之,从之。在京需小心谨慎,多看,多听,吾与汝母不再其旁,万不可任性为之,若有难对汝外家言之之事,可求于四皇子。
然,若有人,轻之,辱之,也无需太过容忍,汝父在矣,汝兄在矣!
望吾爱女,安之,乐之。】
周瑾微鼓着脸,眼圈泛红地缓缓摩挲着信,眼角湿润,她小声说道:“父王真是的……”
另外她心里又很惊讶,看着信中父王所说,像是颇为相信四皇子,周瑾想到四皇子,不禁又是撇了撇嘴。
她拉回飘出的思绪,又分析起了西南王的话。
父王既说有事可求于四皇子,竟然还包括不可以对外祖母说的事,那一定是将四皇子放到了极高的位置,两人的关系一定非常密切,不仅信任而且也颇为相信他的能力。
可是,父王和四皇子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以前她也从未听说过呀。
而且,他们家位置敏感,向来不与皇室中人多加来往,怎么此时父王还……
周瑾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睁大眼睛,惊得连手中的信都掉在地上。
父王不会是想……想帮扶四皇子上位吧……
她不敢再想,连忙从地上捡起信,顿了下,又走到香炉旁,掀开盖子,将最后一张信纸抽出来,点燃。
跳动的火光映进周瑾明亮的眸子里,一下,两下,又消失不见。
深灰色的残渣与燃尽的香料混在一起,再看不出痕迹。
不管怎样,父王的话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毁掉的好。
不过,她就算有事,也不会去求四皇子的,哼,他那么讨厌,她才不要去求他呢,简直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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