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天,甚至连天空都是一样的晴朗。
宇智波斑透过火海望着对面的千手柱间,正想追上去进行肉搏战,就突然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是泉奈的声音。
他猛地一阵心悸,竟也不管是在战场上,转头就循声望向了那里,一眼就看到了泉奈脚下那摊血红。
刺目的红。
“泉奈!”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般大小,失声叫出了弟弟的名字。
宇智波泉奈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前方——刚才千手扉间消失之前站的位置,蓦然喷出一口血,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指尖颤抖着,想要抬手捂住腹部那条巨大的伤口,然而他的身体像是突然不再受他的控制一般,站立不住的就要往下倒。
“泉奈!你振作一点!”
已经赶到他身边的斑慌忙伸手抱住他,短短几秒脸色就煞白一片,声音都因为慌乱而发着抖。
他的三勾玉写轮眼绽放出比平日更瑰丽,也更悲哀的红,瞳孔放大的看着泉奈身上的血。
那么多的血。
还在源源不断的,像瀑布一样流下来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经,眼白漫上红血丝的男人猛然从震撼中惊醒,抬头焦急又恐慌的环顾四周,像是寻找归巢的惊鸟,嘴中发出变了调、带着恐惧的呼喊:“绯世……绯世!”
千手扉间站在兄弟两个身后不远处,呼吸因为刚刚使出的新术“飞雷神斩”而十分紊乱。
他一边疲惫的调整呼吸一边直起身,顺着斑的视线望向某处。
较远处的樱发青年正被四五个千手围攻,闻声回过头,将斑惊惶的神色和他怀里的人收入眼底。
千手扉间清晰的看到了他脸上微不可察的愕然。
下一秒,绯世收回了惊讶,几个闪身避过了周围千手们的攻击,随手甩出一刀将他们击退,随后便以远超扉间对他印象的速度赶了过来,伸手将泉奈接到怀里。
“泉奈?还有意识吗?”
他轻声问着,冷静又迅速的打量着黑发青年身上的伤,眼中掠过凝重。
扉间看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泉奈闻声睁开眼睛,无力的抓住他的衣袖,无助而脆弱的望着他,无意识中发出了一句呢喃。
那应该是——
“绯世,我好疼。”
樱发青年将他放下,一把反握住他微凉的指尖,掌心冒出绿光,语气肯定的说:“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带有镇定人心的力量,让泉奈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千手扉间看了他们一会儿,无声的转移了视线。
绯世一边治疗一边更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泉奈的伤,眉头微蹙。
太深了。
几乎将泉奈整个人劈成两半的伤势,大量的失血,破裂的内脏,这些只靠外伤药和催生细胞再生的掌仙术是远远不够的,泉奈需要更精密的治疗。
樱发青年当机立断先给泉奈做了简单止血处理,然后将他重新抱起来,跟一直在掩护他俩的斑交换了一个眼神。
宇智波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将他们两个护在身后,迅速找到了一条没有敌人的路,想要从这里突围。
就在这时,千手柱间落在了他们面前,手中的刀直直的指向斑。
斑狠狠咬紧牙关,双眼死死的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音节:“柱间!”
“斑,你战胜不了我。”
柱间蹙眉断言道。
斑的眼神狠厉起来,绯世则动作一顿,无声的看向柱间,眼睛边缘微微泛红。
身形高大的男人定定的看着斑,突然抬手,将手中的刀插进了地面。
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结束这一切吧,斑。”
千手柱间紧皱眉头,神色诚恳而认真。
“只要忍界最强的宇智波和千手联手,各国就找不到其他能与我们抗衡的家族,用不了多久,纷争就将逐渐平息。”
他向前几步,朝斑伸出了手。
“来吧。”
长发男人放松了全身,露出了数不尽的破绽,只要斑愿意,立刻就能将他就地斩杀。
再没有比这更恳切的求和了。
宇智波斑凝视着他,胸中长久以来对和平的渴望再次被勾起,脑海中浮现出儿时南贺川上飘过的石子。
他朝他迈出了脚。
千手扉间皱起了眉,却不知为何没有反对。但他不说话,不代表另一个人没有意见。
“不可以,哥哥!”
宇智波斑像是猛然惊醒一样,侧头看向弟弟:“泉奈?”
黑发青年攥着绯世的衣领直起身子,因为疼痛而只能睁开一只眼,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看向他。
“别被这些家伙骗了……”
他恶狠狠的瞪向千手柱间,眼中流露出最深重的警惕。
美好的蓝图只是骗人的,现在的宇智波处于劣势,一旦结盟,宇智波就变成了弱势的一方,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陷入被动。
泉奈老早就已经判断出来,如果宇智波和千手真的在现在结盟,那么到时,之前已经显出疲态的宇智波就会在人员职位安排、家族地理位置等方面处处吃亏,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千手扉间那个卑劣小人到处排挤。
但老好人千手柱间,绝对看不到这些隐匿的黑暗,看不到那些一点点进行的压迫和欺凌。
而他的哥哥,虽然很不甘心,但泉奈知道他肯定也察觉不到那些暗处的弯弯绕绕,就算真的察觉到了,他也不屑于用同样的手段去回应,他就是这样的人。
更何况,千手柱间这个男人,虽然泉奈承认他比谁都要宽厚伟大,但也正因为他太过追求理想中的美好,追求那能将所有人都融入的“村落”,这个男人才会在身为领导者时表现出相当残酷无情的一面。
泉奈相信,总有一天,察觉到自己的地位变得尴尬的宇智波会发出抗议,他的哥哥又不是那样委曲求全的人,到那时,千手柱间就会因为过于追求自己的“大义”,追求那所谓的“和平”,而痛苦却毫不犹豫的,舍弃掉那破坏“村落”的一部分。
本来有他在,这些都不会是问题,顶多麻烦一些,但是现在……在他的哥哥快要失去光明的现在……!
泉奈死死地咬紧牙关,浓重的恨意和不甘心像蚂蚁一样疯狂噬咬着他的心,但他受伤太重说不了几句话,更何况这些东西,就算说给斑听,他也不会明白。
最了解自家大哥的青年到最后只得握紧拳头,简单却有效的叩击斑的软肋:“宇智波的大家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你忘记了吗,哥哥?”
——跟千手结盟,对现阶段的宇智波来说,绝对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啊,哥哥!
宇智波斑闻言微怔,视线下意识的扫过周围散落着的族人的尸体。
绯世看不出情绪的扫了泉奈一眼,然后看回斑,开口发出无言的催促:“斑。”
斑眼底的动摇消失了。
他收回迈向柱间的脚,从腰间掏出一枚烟|雾弹,挥手砸了下去。
千手扉间抬手护住眼睛,等他放下手,原地已经没有了三个人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脸上布满失落的大哥,对这个发展并不感到意外。
散落在四周的幸存宇智波们很快意识到他们被抛弃了,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紧接着是灰败。
他们面面相觑,不安的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知是谁带的头,伤痕累累的残卒们终是垂下头,一个接一个的放下了武器。
白发男人指挥部下收缴了战俘的武器,态度严厉而警惕,但当他站在原地看管战俘的时候,红眸却有一瞬间闪过失神。
宇智波斑临走之前,脸上尚且有过挣扎和沉痛,但是那个人……
他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这些人一眼。
*
“绯世。”
宇智波泉奈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嘴边溢着鲜血,声音细若耳语。
“别说话。”
樱发青年简短的说着,手拿手术刀和针线,神情认真、冷静又严肃。
泉奈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微颤,抬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
“绯世。”他再一次唤着,迎着樱发青年终于看过来的眼神,慢慢像平时那样露出温暖柔和的笑容。
“——把我的眼睛,换给哥哥吧。”
“……”
樱发青年收回手,双眼深深的望进泉奈的眼底。
良久,他才闭了闭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宇智波斑站在外面的一颗枫树下望着天空,满脸神游天外的恍惚。
在听到声音之后他才回神,连忙转身看向绯世,一脸的期待又害怕,嘴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却有些抖:“……怎么样?”
绯世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眼底一片冷漠。
“泉奈想要将自己的眼睛给你。”
他语调毫无起伏的说着,看着斑一瞬间陷入空白的脸,眼中浮浮沉沉。
宇智波斑在建立木叶的时候是双目完好的,这一点从没有任何人提出置疑。那也就是说——
他看着眼前难得显出痛苦和脆弱的男人,偏头移开了目光。
“……你自己决定吧。”
他听不出情绪的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回去。
*
宇智波泉奈伤势过重的消息,连同许多族人被俘的消息一起,很快在族内流传开来。
宇智波们开始变得沉默,与此同时,他们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虽然没有人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一个共同的疑问却在所有人心中盘旋——为什么族长大人只带着重伤的弟弟回来了呢?
宇智波斑对族内蔓延的古怪气氛丝毫不知,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用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拒绝了泉奈换眼的请求,恳请绯世一定要治好他。
他将一切族务交给自己的亲信,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整日昏迷的弟弟身边,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也不想过问。
被委以重任的樱发青年脸上仍然一派冷漠,实际上却倾尽所学,不遗余力的治疗着泉奈,先后给他施展了数场精密的大型手术,但泉奈的身体还是像快要燃尽的蜡烛上的火苗一般,飞快的衰弱了下去。
这样压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深秋的一天,宇智波斑的左右手兼狂热追随者——宇智波火核找到了绯世。
“绯世大人,千手来信了,表示愿意无条件放了我们上次被抓的族人,唯一的请求是与宇智波和解。”
他一见到绯世,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上面的话,神情像是在跟斑报告工作一样严肃。
绯世当时正少有的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泉奈的身体数据,闻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火核皱着眉头,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怕只有一个条件也好,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千手如此一做,更衬得斑大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半晌之后又恨恨咬牙。
“肯定是千手扉间那个阴险小人出的主意。”
绯世沉思的看着检查表,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嗯,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火核像是被噎了一下,一言难尽的看向他,压低声音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绯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在跟我商量对策?”他终于将视线从数据表上移开,看着火核,不确定的问了出来。
“……”
宇智波火核叹了口气。
“泉奈大人重伤,斑大人陪护在他身边不管族务,这种时候我只能找您商量了。”
“……”绯世稍微意外了一下。
他从来没争取也没在意过这些东西,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三把手了。
他放下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诸多检查结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了你我很闲的错觉?”
樱发青年的语气冷漠而毫无波动,仿佛只是一句简单至极的问话,当然,它也确实是。
但宇智波火核却在这时看到了他眼下深重的青色。
他脸色一白,立刻愧疚的低下头:“非常抱歉!是属下逾越了!”
“……”绯世顿了一下,放下了手,“你是斑的部下,不是我的。”
“可是——”
绯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辩解,直接接上了之前的问题:“这次斑已经这样做了,那么现在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赢回族人的信任。千手这次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交涉确实高明,让我们除了直接接回战俘,根本没什么别的办法。”
火核皱着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他咬了咬牙。
“……是这样。可是那个伪善的请求和解……?”
“千手的求和只是请求,不是条件,无视它就行了。话虽如此,这个哑巴亏我们这次也吃定了,以后再赢回来吧。”
绯世重新拿起医疗方案,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
火核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其实也明白形势,明白现在该怎么做,但他还是不甘心。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空气寂静下来,对面传来轻轻翻动纸张的声音,无形中带上了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心浮气躁的火核不知不觉中找回了冷静。
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刚想抬头再次道歉,就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时愣住。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樱发青年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姿态不像平时一样严谨,有些懒散疲惫的倚着墙壁,深色的和服随动作懈怠了职责,露出了里面完美的锁骨和些许白皙的胸膛。
窗外的枫树飘飘悠悠的落下火红的枫叶,有几片飘进了屋子,亲昵迷恋的贴着青年上等瓷器一般细腻精致的脸,恋恋不舍的落在他的衣服上。
宇智波火核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幅油画一样的美景,大脑突然就一片空白,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直到压抑危险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打破了屋内古怪的气氛。
“你在干什么,火核?”
“……?”
怔怔出神的青年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转身:“斑大人?!”
短短几天就憔悴了许多的宇智波斑站在窗外看着他,脸色看起来无端有些可怖。
“斑大人,属下……属下……”
火核忙不迭的站起身,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耳尖不由得蹿上微红,眼神也飘忽着不敢再看绯世。
就在他难得失了平时精明强干的样子,有些语塞的时候,斑已经离开了窗边,拉开门走了进来,身上的气息有些不稳。
宇智波火核下意识的全身紧绷,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神色一肃,沉声道:“斑大人,千手那边送来了归还族人的文书,这是时间和地点,请您务必过目。”
他将绘有千手纹样的卷轴恭敬的双手奉了上去。
斑并没有接过来。
宇智波火核顶着上方冰冷的视线,心里焦灼又尴尬,认定自己刚才的失礼被族长大人看到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听说绯世大人可是与泉奈大人互为……他真是昏了头了!
宇智波火核这样想着,脸上愈发肃穆,又在细枝末节之处不自觉的带出了一分无地自容。
就在他快要懊悔的跪地请罪之时,绯世开口了。
“你怎么来了?泉奈是谁在照看?”
樱发青年站起身,毫不客气的质问着。
宇智波火核一僵,悄悄的看了斑一眼,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族长大人并没有因为绯世无礼的语气而不悦,反而在看向他的同时就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开口解释道:“他身边有我的亲信在保护。”
但是绯世的眼眸依旧幽深。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本来按照他的诊断结果和治疗预期,泉奈的伤就是没那么好治,但经过那几次手术,理论上也应该开始好转了才对,但事实却是,每次他稍一离开,泉奈的情况就会很快变得比之前糟糕,然而无论他怎样搜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绯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斑也不可能会在泉奈的安全问题上开玩笑,但看似毫无纰漏的安排却总是出现差错,而除了他没人察觉到这一点。
绯世的直觉一向准确,他确信自己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发自内心的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违和,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知何时笼罩在了他们上空。
这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樱发青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双平时就很冷漠的眼睛此刻更像是被放在了坚冰后,透着无法被打破的高高在上和无情漠然。
但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找出根源。
在对阴谋诡计的感知上一向迟钝的黑长炸男人揉了揉额角,轻声对他说:“泉奈醒了,他想见你。”
绯世暂时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他朝泉奈的房间望了一眼,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樱发青年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弟弟的房门后,斑才冷哼一声,从火核手里接过文书,严厉又冷然道:“没有下次。”
宇智波火核深深的躬下身,忠诚又恳切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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