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敏太不像话了。”
年过花甲的保元帝被内侍搀扶着坐到宝座上,因为常年耽于声色,他身体并不太好,只是走了两段路,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坐下歇息。
“不过是个伶人而已,何以让她如此疯癫,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内侍为保元帝垫上明黄织金的缎枕,保元帝歪着身体,眼睛微眯,对旁边的青年摆摆手,“阿雍,你也坐,这些内侍也是没眼色,你身体不好,他们也不知道赶紧照应着。”
立刻有内侍飞快搬来圆墩,青年行礼谢过,“多谢陛下。”
保元帝道:“现在朝堂吵,后宫也吵,贤妃哭诉说元敏都快将她娘家给拆了,当年还是她做的媒,朕才将元敏配给了她娘家侄子,没想到现在闹成了这样,朕在朝堂上看见戚丞相都觉得不好意思。”
保元帝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眉眼安闲的青年,“戚家是元泰的外家,他让朕赐死那叫江春水的伶人,将元敏食邑减半,元恪呢,说这是元敏的私事,她丈夫死了,现在找谁做丈夫都行,用不着其他人多嘴,这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为着这事在朕面前吵来吵去,吵得朕头疼。”
“唉,听说那□□水的伶人快死了,元敏又认定了是戚家干的,她这几天也没进宫,你离冠华园近,可看她这几天如何了?”
裴雍沉吟了下,“公主十分伤心,身体不佳,侍女们说公主担忧江春水生死,不思饮食。”
保元帝叹了口气,说何苦来,养这么大的女儿为了个伶人损害身体。
裴雍:“公主肖陛下,都是情深之人。”
保元帝道:“是啊,可惜只有女儿像朕,儿子们却都不像。”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裴雍,“你最可恶,朕几次三番给你赐婚,你都拒了,身边也是一个房里人都没有,你若是元敏,别说是伶人,就是捞个青楼女子朕都绝不说二话。”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妻妾都有五六个了,你难道真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
裴雍本想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用拖累他人,这是他往常拒绝保元帝用的借口,但话到嘴边,心中却浮现出了一道灿烂的身影。
他低头,笑了下,“若相伴身侧的非是心悦之人,就是有了妻妾,和孤苦过一辈子也没么区别。”然后他又道:“再说我这身体……”
保元帝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去升平的游春宴,就没见到喜欢的?别再扯什么身体拖累的话,她们能被你看上,那是她们的荣幸!”
裴雍脸上的笑意像日出时的残雪,缓缓消逝,他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方才泄露的情绪又被封了起来。
紫檀架上的群仙祝寿钟发出清越的声音,裴雍语气平静地说:“陛下,这种事情,还是由臣自己决定吧。”
明府,通往钟氏正房的游廊,明玉放轻了脚步,小心跟在白神音身后,然后踮起脚,猛地跳起来,用手拍了下白神音的肩膀。
同时大喊:“哥哥!”
后面的侍女捂着嘴,笑着看明玉幼稚的举动,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白神音回过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淡色的嘴唇微抿,丝毫没被明玉那拙劣的玩笑吓到,他早有预料。
明玉也没指望能吓到白神音,她从背后取出一个金錾莲花的八角镂空盒子,笑吟吟地递给白神音,用眼神示意:“打开看看。”
白神音接过,他打开镶嵌宝石的盒盖,里面躺着一条窄窄的银色发带,上面镶着颗光华璀璨的金刚石,和这金盒交相辉映,耀眼至极。
“本来是做坠子的。”明玉道:“但等你从护国观回来,额头的伤已经好了,我就把坠子连夜改成了发带。”
白神音拿起发带,明玉催促,“快带上,正好要去见娘,让娘看看。”
白神音在家里为了让钟氏高兴,都是穿寻常衣裳,他绑上发带,金刚石照亮了他苍白漂亮的面孔,仿佛镀上了一层纯净的明光。
明玉仔细看了,笑眯眯地道:“好,用了我的东西,我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白神音:“什么事?”
明玉边走说,语气轻快:“就是给安乐侯送请帖的事啊,怎么样,他回了吗?”
游春宴的事她在白神音回府的那天已经和白神音说了,白神音答应了约裴雍出来,来还是不来,对方这时候应该有了回话。
白神音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淡淡道:“你很急?”
明玉走到白神音前面,面向白神音,一步步倒着走,她脸上带着纯粹的笑,眼睛明亮,今天她带着的镯子上有金铃,随着走动,发出活波清脆的声响,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说:“不是很急啊,但是谢谢人家总不能等很久再谢,不然就会很奇怪,间隔太久,人家会觉得你诚意不够。”
白神音颔首:“我知道了。”
“所以,我的好哥哥,你到底送没送啊?”到转角处,明玉转回身,“你要没送的话,我就把发带要回来啦,等你送了再给你。”
白神音摸了下刚绑上的发带,看了明玉一眼,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了裴雍的回信,拍到明玉手上,“回信。”
明玉哈地笑了声,说我就知道肯定有了,你刚才是故意的。
她打开回信,上面的字体和在清云观素白小笺上的相同,看来是裴雍亲笔所写。
上面说感谢神音道长相邀,裴雍到时必会前往赴宴,另,宴中只有两人,未免寂寥,神音道长若有相熟之人,不妨一同前来赴宴,大家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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