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瑾捏着拳转过身，耳根通红对楚河道，“我愿意、跟着楚师兄。”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劈向在场除闻瑾外的两人。
上官无衣依旧秉着自己的高冷人设，楚河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
没有得到楚河的回应，闻瑾又大声重复了一句，“我愿意，跟着楚师兄。”他鼓足勇气抬起头的一刹，正好对上楚河惊诧又困惑的眼神，触电般地又低下了头，结结巴巴道，“接受、接受楚师兄的指导。”
楚河不自在地瞥了上官无衣一眼，对方虽然面色不改，但他总觉得，上官无衣此刻的心情并没有表面那样简单，他尴尬笑道，“哈哈哈哈，小师弟，你刚来还不清楚吧，你眼前这位师兄便是传说中的兰茝君子，你就算要人指导，也应当去找上官师兄才对，有了师兄的指导，必定前途无限啊。”
可闻瑾就是听不懂人话似的，一根筋道，“我、我初见楚师兄，就、就很喜欢师兄，我想和师兄在一起。”
要不是七年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神色的面瘫脸，被晾在一边的上官无衣只想挑着眉瞪着眼表示自己的震惊：这什么走向？闻瑾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还是他原本看的是本假小说，上辈子走了个假剧情！
闻瑾对此视而不见，继续道，“闻瑾资质愚钝，难得楚师兄愿意耐心教我，难道……难道……楚师兄你、也嫌弃闻瑾？”
上官无衣听见闻瑾这一番话，脑子里就五个字：你完了，少年。
闻瑾话音刚落，楚河就接话道，“哟，小师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他回这话时，还带有三分笑意，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笑容，看着就挺——欠揍。
上官无衣对楚河太了解不过了，想自己当年努力演绎的散漫纨绔的人设恐怕不及本尊的十分之一，楚河其人，没心没肺，随意而安的代表性人物。
他之前那些话不过是甩锅顺便讨好一下上官无衣的托词，眼下见闻瑾和他来真的，他也就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了，让他带弟子还不如要了他半条命。
闻瑾眼巴巴的看着上官无衣，那桃花眼里竟泛起一股水雾，好一朵盛世小白莲，看的上官无衣都觉得楚楚动人，可楚河一个要自由啥也不要的钢铁直男癌的设定，一点都激不起他的同情心。
“楚师兄。”
楚河现在看他的神色都变了，就差抱个手臂表明自己置身事外的立场，那场景乍一看去像极了渣男抛弃纯情少女的戏码。
上官无衣实在看不过眼，开口道，“少年有志，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肯勤加练习，哪怕如今修行低微，未来又怎可以此估量？”
闻瑾闻言一怔，眉心之间微微一皱，却是转瞬即逝，看向上官无衣时，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小白莲模样，“上官师兄。”
上官无衣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一拂衣袖，转身即走。
楚河见状也赶紧逃之夭夭，生怕被这个刚见过两面的小师弟缠上，这人一看就是个多事的麻烦精，还得罪了玄烨师兄和上官师兄，若是留他在身边，日后哪里还有逍遥日子过。
独留闻瑾在原地，清风掠过山岗，吹的竹叶刷刷作响。
四周风声俱静，再无半点声音。
闻瑾望着楚河离去的方向，面色一点点冷却下来，那眸光之中，寒意惊人。
他手指一动，手中的长剑已铮然挥出，无声无息之间，数十根青竹俱断。
闻瑾手腕一动，剑又绕了个圈回到了他手上，闻瑾摊平另一只手掌，口中念到，“哪怕如今修行低微，未来又怎可以此估量？”
念完最后一字，他倏尔轻笑一声，“真是可笑。”
·
上官无衣往回走的时候，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闻瑾的时候，那时候的闻瑾在山门中饱受欺凌，加上修为比起其他同时入门的弟子的确有些距离，于是自卑的阴影在心中越发扩散。
那日天音门弟子前去捕捉赤兔时，闻瑾瑟缩着不敢向前，最后被一干弟子抛在了迷雾中，是自己找到了他，告诉他，“尘世中有句话，成败盖棺才定论。当今修真界多少德高望重的前辈最开始修道时，天资普通，最终还是凭借着不屈的毅力与自身的努力登得高峰的。所以，哪怕你如今与师兄弟们有所差距，但是未来所成又岂可今下便下定论呢？”
在这种套路的升级流里，主角最初都是天资平平，最后凭借着种种机遇而到达人生巅峰，《苍天有负》也不例外，早期的闻瑾在仙门中各种受挫，最后也是在黑暗深渊中觉醒了能力，才真正开始开挂之旅的。
在路过天音峰时，上官无衣想起玄烨被罚的事情，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师弟再做出什么傻逼呵呵的事情，他有必要去旁敲侧击的支会他不要再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两世相识，上官无衣知道玄烨这个人就死偶尔脑筋不开窍，禁不起挑拨，但是本质纯良真善，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听那几个弟子说玄烨被罚扫供奉祖师的祠堂，上官无衣径直向祠堂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都没遇见一个弟子，上官无衣寻思着哪怕齐思音在此禁止喧哗，怕人叨扰了祖师爷休息，那也不能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吧。
还不等他想明白，他就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这样行吗？”
“嘘，你声音小点儿，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上官无衣听到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来了兴致，随手捏了个隐身符，将身形隐去，走进了供奉祖师爷牌位的祠堂前院。
两名弟子立在院前，手里都拿着扫把，一个是玄烨的模样，为何说是玄烨的模样，因为上官无衣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不是玄烨，只是用了变身法变成了玄烨的模样。
“玄烨”神色急促，动作僵硬而慌张，他旁边的弟子道，“你别晃了，玄师兄就快回来了，你再坚持坚持。”
“可是我怕，刚刚宋师兄来，可吓死我了。”
“他这不是没现吗，而且玄师兄已经吩咐下去，把人都给支开了，不会再有人来了。”
这回上官无衣可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他这一路都没见着人了，感情是玄烨搞的鬼。
那弟子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抚慰的作用，“玄烨”仍旧焦躁不安。
上官无衣见状心生一计，走到距他们一段距离的墙后，将自己变作了玄烨的模样，然后又用脚勾起地面上的一截枯树枝，将树枝变作了玄烨的风回剑，从城墙后面一跃而起佯装成风尘仆仆御剑归来的模样。
那两名弟子见了，急忙上前，“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不知师兄是否将那闻瑾教训了一顿。”
上官无衣听到这里“咯噔”一下，另一名弟子抢先道，“那是肯定的，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怎会是师兄的对手？想必不用几招，就将那闻瑾打的屁滚尿流，日后见着我们玄师兄都得绕道走了，况且……”
弟子尚未语毕，就感一阵清风掠过，二人一仰头，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师兄？师兄，玄师兄——”
上官无衣遇见赶去天问峰时，见到地面上数十根断竹，只怪他当时心急如焚，若是仔细查看便会生疑，这哪里是玄烨那个水平能够削成这样的。
上官无衣一路都没找到闻瑾和玄烨的身影，问过沿途路过的几个弟子也都道没见过他们二人。
傍晚时分回到问情峰时，在逐月轩前，上官无衣见到了候着的玄烨。
玄烨见他回来，跑上前去，跑的那几步还有点晃，想必是被齐思音罚了，“师兄，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上官无衣现下见了他，还有些气闷，“找我？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我这个做师兄的为你出头，跟着一起去为难一个新入门的弟子？”
玄烨的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结巴道，“师、师兄。”他微垂下脑袋，随后又仰起头口吻急切起来，“师兄，我是有些不服气，一时冲动去找了闻瑾，但是那个闻瑾他——”
听到这里，上官无衣浓眉一蹙，抬手就是一巴掌，不给玄烨一点教训，他日还有被人当枪使的时候。
玄烨捂住脸颊，难以置信道，“师兄？你——为何打我？”
上官无衣道，“我为何打你，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玄烨眼巴巴地看着上官无衣，委屈地眼泪都快掉出来。
他因闻瑾之事被齐思音责罚，心中本就有些不平与委屈，毕竟闻瑾去巨阎石下跪之事他压根没有插手，最后的倒霉的却是他。可是后来他又被迫去与闻瑾道歉，看见闻瑾因为在巨阎石上被灼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有余，心中愧疚不已，从谐隐峰走出来时都有些恍惚。
昨日他听前来祠堂的弟子说起，今日是闻瑾的生辰，他想做些什么补偿。可是被师父禁足在祠堂，只得叫来几个关系好的师弟帮忙，自己前去谐隐峰偷偷给闻瑾送东西。
从昨晚开始他就左思右想，要送闻瑾些什么才好，听说闻瑾在新一批入门的弟子中资质平平，于是玄烨最后决定送点有助于修炼的丹药以及他搜集已久的修炼心法予他。
却不曾想他潜入闻瑾住处时就被闻瑾发现，还不等他开口，那个前几日还看着柔弱无骨的小师弟竟转瞬之间就出手将自己打伤，动作快到玄烨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还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闻瑾那一掌下去，都把他的腿都打瘸了，不仅仅是腿上，他的背后还挨了一掌。
玄烨还在禁足中，自然不敢去找齐思音说明，原本是想来问情峰告诉上官无衣，可是没想到大师兄不等他开口说话，还给了他一巴掌。玄烨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甭提多委屈。
上官无衣撇过头去不看他那副窝囊样，“够了，你回去吧，今日，我不曾见过你。”
玄烨从来不敢与上官无衣犟嘴，知道他是要帮自己隐瞒偷溜出祠堂一事，师兄果然还是在意他的，“是，师兄。”
送走了自己的倒霉师弟，上官无衣暗暗叹气，这下好了，闻瑾那修为，还不够玄烨玩的，想必又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上官无衣走回逐月轩时，猛地想起，玄烨说，今日是闻瑾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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