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威远镖局

    芙蕖详细说了一遍山神的各个特征,易明云这个虽古地球传说知道地稀少的人都越听越觉得这山神似乎是传说中的旱魃。

    张彬彬一个人在山洞里把压箱底的水属性攻击道具都翻找出来了,又格外画了粗多水属性的符咒。三个人朝着芙蕖所指的祭坛方向摸去。

    十几公里以外山腰的四个人当然都不知道,深山祭坛附近地窖的松枝现在心脏都快要骤停了。

    昨夜他被安排和绿毛在一间屋子里,开始其实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绿毛看起来比他害怕更害怕他害怕。松枝全身僵硬不敢回头,半天突然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松枝下意识就觉得是绿毛要袭击他,跳起来回头,就看到绿毛整个僵尸躺在地上,笨拙地用爪子抠着地面想要把自己抠进床底下去。

    绿毛的意思松枝懂了。

    僵尸不能灵活活动四肢。绿毛把自己这么费力地挪到床下去,就是为了求个让松枝放心安心。松枝平静表面隐藏的害怕它敏锐地察觉到了。在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的时候,绿毛只能拼命禁锢自己的所有行为来缓解松枝的心情。

    松枝冲到床边,蹲在绿毛的旁边顾不上害怕一把拉住了绿毛的袖子:“你……你别进去了。不方便。”

    谁成想,松枝抓住绿毛的手却让绿毛更加紧张了。

    绿毛手脚并用继续往里挪,但是越挪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差错。

    松枝看着地板上的木头上面的划痕,噗嗤一声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掉下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见到了神仙,一直追随的老爷也被神仙选中成了弟子。

    松枝一路上都告诉自己,神仙选择老爷没选自己是自己的原因,他不如老爷有天分,跟老爷相比又是那么地幸福。虽然他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到底是谁,在哪里,可是老爷就是他的亲人,老爷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这些道理他懂,都懂。

    但是嫉妒这种情绪不是仅仅只凭借一句‘懂’就能消除的。

    嫉妒……就是嫉妒啊。

    大家都一起经历了方府的磨难,为什么老爷就被选中?为什么……为什么被选中的不可以多一个自己?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更高的世界,让他触碰到那个地方,却断绝掉他通往那个世界的路?

    松枝很累。

    为了考虑老爷的心情,他一直都努力装作懂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累。而且这种疲倦还没有人可以倾诉。

    这一路走来,松枝真的积攒了太多的压力和负面情绪。今夜,绿毛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成了松枝压力的宣泄口。松枝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它笨拙,不少言辞,但是却笨拙又努力地想要向全世界展示它不带刺软乎乎的肚皮,告诉所有人,它正在努力。

    松枝跪在绿毛的旁边,一边哭,一边用手狠狠抹掉哭出来的大鼻涕泡。

    清水一样的鼻涕黏糊糊地和着眼泪糊了满满一脸。

    松枝前所未有地狼狈,却也前所未有地轻松。

    借着这场痛哭,他把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出来,有方府的惊魂未定,有一路被强行压抑下来的羡慕和嫉妒。

    他知道老爷他们是去了城东,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屋里只有一只因为松枝哭的快断气,着急想要从床底挪出来的绿毛。松枝痛痛快快放肆地哭着。

    突然感觉手下的绿毛激动地开始挥舞袖子。哭泣中的松枝打这嗝,拍了拍绿毛:“你……呜呜呜……嗝,你别……别乱动……我呜呜呜呜呜……嗝嗝,我哭……嗝,哭哭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更加激动的动作。

    松枝眯着眼睛拼命想要睁开哭肿了的双眼,泪眼朦胧之中,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接着看着一片模糊的眼前出现好几个不同的色块。

    后知后觉知道可能是屋子被人闯进来了。

    松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侧身,把绿毛挡在身后,结结巴巴道:“你们……嗝,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带头冲进来的衙役对着身边的人试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人立刻点头,带着枷锁冲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松枝给绑上了。

    松枝挣扎不过,反抗不行,只能拼着踢下去一个软垫,掉落的软垫结结实实挡住了正在拼命向外挣扎的绿毛。松枝的初衷是为了保护绿毛,但是绿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松枝被人抓走。软垫挡住了它挪出去的路。

    绿毛激动之下,叫出声来:“嗷!!”

    “什么声音!”衙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抓松枝,没有留意到床下的绿毛。

    绿毛的这一声,彻底让他们发现了绿帽的存在。

    于是几个衙役冲进去,从床下拖出了挣扎出来不得的绿毛。

    其中一个衙役道:“老大,这里还有一个。”

    衙役的老大摸着下巴看着头被麻袋蒙起来的绿毛:“正好连这个都省了,一起带走!”

    “是!”

    松枝扭动了几下,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了眼睛能看得清晰一些,正要辨认周围的环境,就被身后的人往头上套了一个黑布袋。什么都看不见了。

    衙役来的快去的更快,花楼里面照样维持歌舞升平,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出去很远,另外几个衙役才凑到头头的面前:“打听过了,是五个人一起来的,剩下的三个人好像手底下有些功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朝东城那口井那边去了。”

    头头听到这话,皱眉:“派人盯着那里,如果要是那三个人今晚都回不来了,就不用管了,如果今晚回来了,你们就立刻找人去通知大人。能从城东或者逃回来的人,身手一定不错,今夜的花楼有大人物在,不能把动静闹太大,剩下的那三个人要是回来,派人盯着他们,在他们离开花楼之后下手!”

    来人应道“是!”接着立刻离开。

    一队衙役经验丰富有条不紊地分成两批,一批继续在城内各大客栈和花楼寻找今天刚入城的新人,另一批人集结着抓来的人,趁着夜色浩浩荡荡上了南山。

    松枝被蒙着头塞到了马车里,一路颠簸走了很久,久到松枝几乎已经麻木了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

    另外几个和松枝一起被抓来的人被衙役押着塞进了某个地方。

    松枝被推进地牢,过了一会儿,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绿毛才被人送了进来。绿毛的五感敏锐,凭着嗅觉蹭到松枝跟前,用肩膀撞了一下松枝的手臂。

    走过的这一路,凡是要走路的地方,绿毛都是蹦着的。外面的人早就已经对绿毛产生了疑问,这次又看到绿毛几乎没有迟疑的带着遮挡视线的头套直接跳到了松枝的身边,几个人疑虑更大。其中一个人正要进来查看情况,突然听到了狼嚎声。

    那人旁边的人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快走,是神使的声音,它们发现又外人闯进南山了,正在狩猎!我们得抓紧离开,万一被神使当做是闯入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犹豫回头,指着地牢之中的人:“可是那些人——”

    “快别管了,到了这里反正都是个死,谁还会有那个闲工夫担心他们生前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呢!”

    一行人匆匆忙忙走了。

    松枝在挣扎中碰到了绿帽的爪子。熟悉的触感让他一下放松了警惕:“是你吗?”

    绿毛哼哼了两声。

    松枝语气之中带着惊喜:“能不能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话音刚落,松枝头上的东西就被他身边的人扯了下来。松枝顶着哭肿了还没有消肿的眼睛,看向身体另外一侧的人。

    在注意到身边那个人之前,松枝首先看清楚的,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窖。地窖并不小,但是却因为塞满了它容量以上的人而显得狭窄。地窖中的人有些和松枝一样被蒙着头,有些人没有被蒙着头。

    而那些没有被蒙着头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眼神涣散,痴痴傻傻。

    松枝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击中在了身侧。

    他的身侧站着两个人,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则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两个人也没有带头套,和所有在这个地窖里没有戴头套的人一样,身形狼狈,大概因为受伤或者失血过多什么的嘴唇发白。

    但是不一样的是,这两个人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从来没有失去过神采。一眼过去,就能够让人清晰知道,这两个人是不同的,是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松枝一手拉住绿毛,对着那两个人道谢:“谢谢你们。”

    年龄小一些的没有说什么,年龄大一些的对着松枝回报善意但是苍凉的一笑:“不用言谢,只希望过会儿,你不要后悔摘下这个头套,不要后悔自己看得清楚吧。”

    松枝听出这年长人话里有话,道:“我叫松枝,敢问您二位?”

    年龄较大的那人道:“我叫宋明哲,威远镖局标头,这是我的幼弟,宋明辉。”

    松枝道:“明哲大叔,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明哲开口正待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野兽的咆哮,立刻快速道:“过一会儿再解释,记得不管进来什么东西,你都一定要和它们对视,直视它们的眼睛!但是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松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要再问,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狒狒凭空出现在人群之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狒狒,人群自然而然划分成为两类。

    第一类就是那些刚来的新人。突然感受到了拥挤,耳中听到巨大的声音,骂骂咧咧地在人群中嘟哝。

    那个狒狒听到那人的嘟哝,直接暴起,伸长手臂把那个人捞过来,放在手里一握。只听‘咔吧’一声。被狒狒握在手里的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拦腰折断,死了。

    狒狒兴高采烈地把那个人撕开,一片一片塞到自己嘴里。

    浓郁的血腥味在通风效果并不是那么明显的地窖之中散开。

    有些人趁着这个机会挤掉了头上阻挡视线的黑布。

    重见天日迎接他的不是美妙的景色,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狒狒在声嚼人肉。

    “啊!!!”那人尖叫一声。

    这尖叫激怒了正在进食的狒狒。

    狒狒暴躁地大声吼叫起来,迅速把那个人也捞过来,折成了两半。

    这举动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

    那狒狒就如狼入羊群。

    凡是躲避的,尖叫的,逃跑的,它都毫不犹豫地抓到手里。

    开始几个只是折断。

    后面竟然开始折磨。

    有些人被掰断了手脚,身体的骨骼被狒狒一寸一寸地捏碎。

    有些人直接被狒狒一只手揪着头一只手揪着双腿,一点一点地撕扯。

    有些人则是被狒狒从头顶入手,剥下了一整张人皮。

    各种各样血腥的死法就这么毫不掩饰,赤果果地出现在松枝的面前。

    松枝只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心脏都要炸了。

    可是他谨记刚才宋明哲的话,努力保持镇静,当那狒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去主动迎上狒狒的目光,和它对视。几次之后,狒狒竟然真的就无视了他。

    可就算是无视了他,地窖内的死人也越来越多,血腥味越来越浓。

    最后已经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

    等那只狒狒终于平静下来,从地窖消失之后,原本挤挤挨挨的地窖变得空空荡荡。

    加上缺胳膊断腿的,这地窖能够喘气的人不超过二十个。

    血腥味直逼人鼻腔,松枝捂住鼻子,努力隔绝这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仔细看来,当初进来的时候松枝看到的那几个状若痴呆的人也活了下来。

    一块破布被递到松枝的眼前。松枝抬头,看到那破布的主人竟然就是刚才和他搭话的那对宋氏兄弟之中年纪小的那个——宋明辉。

    松枝接过宋明辉的破布,道了谢。

    宋明辉应了一声,就转回头和他的兄长一起靠在墙角,小声商量着什么事。

    松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破布,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凑了过去。宋氏兄弟看到松枝凑过去,也没有提防,只是自然而然停止了正在进行中的话题。

    松枝询问二人:“你们……为什么会帮我?”

    宋明哲歪着嘴角,看表情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是嘴角的笑意牵动了肌肉,笑被急而又急的咳嗽压了回去。等咳嗽终于停止,宋明哲咳出了口血,吐在地上:“这里虽然也会送一些被他们拐的外乡人来,但是大多数都是死囚,或者对生没有什么欲望的将死之人。你身上气息纯粹,绝对没有作奸犯科,也不像是对世界绝望坦然面对死亡,我们两兄弟在这里被困久了,顺手帮一把,能不能熬下去,就得看你自己了。”

    松枝:“你们说这里都是死囚?可你们不是镖局的人吗?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宋明哲道:“大半年前,押镖被内贼设计,被山贼袭击了。山贼把我们兄弟二人抓起来折磨,后来我一位义兄举家迁了过来,迁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花大价钱找官府寻找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义兄在老家也有些势力,逼地山贼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但是又不能放了对山寨地形已经完全熟悉的我们。正好这个城大价钱购买其他城的死刑犯,那山贼就把我们当死刑犯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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