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追究师弟,是在很清楚双方实力之后的不屑追究。
这点在易明云和少年短暂的交谈之后就完全理解了。
易明云沉吟一下,拖慢了语调道:“我有两个问题,你回答我,让我满意,我就加入。”
少年眼睛一下子瞪大,一双杏眼中光芒轻闪,似乎是没想到易明云能够这么轻易被说通,答应他的邀请,激动又高兴地道:“你问,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易明云:“第一个问题。”他远远指了指天空中的机械虫“你是怎么发现它的?”易明云十分确定,少年刚才一定发现了机械虫,那个对视做不了假。
自从确认了这是什么世界之后,易明云绝对自信自己的机械虫不会被人发现。
从科技上来说,这个世界距离能够制造精密的机械都还有几百年的发展区间,更不用说是这种精密道分毫的机械虫。
再加上这东西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探查情况,制造地特别小,几乎才有一个蚂蚁的十分之一大小。
退而求其次,就算真的有人视力超好,看到了,可是它的形状来说,就算是看见,也应该把它当成普通的虫子。这少年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少年有点腼腆地一笑:“纯属巧合,我平时喜欢钻研些偏门,其中一个就是和虫子们沟通,控制虫子们。
刚才跟踪你的时候,一直都有飞虫给我指路,偏偏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发现了一个虫子,每次都停在我的附近,而我却联系不上它,我只是猜测,它会不会是你的。”
易明云喃喃重复:“……控制虫子吗?”
少年:“算是蛊术的一种吧,但是我不养毒虫,也不养蛊,平时也没太用过这个,今天还是我学会之后第二次用,第一次是用它去找那个老虎妖怪。”
少年说完之后,易明云进行了短暂的反思。
他确认世界以后,好像不自觉有些托大,产生了轻视知心。觉得自己的技术超过这里万年之多。
可他也应该想到,就算是所谓的远古人,也不是白痴古人今人,唯一的差距是科技而不是智商,互相博弈之下,古人未必会输给今人。这优越感来得实在荒唐。
更何况这时代,没有科技却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不管是上次对上画皮,还是这次的机械虫。
他应该更谨慎对待这个世界才是。
瞥到少年不自觉流露出期待又催促的目光,易明云问不由自主地开口:“第二个问题是,你宁可装作上当,骗走你的师弟,让他独吞那个内丹,也要找过来要求和我合作除掉画皮,到底是为什么。”
放弃那个易明云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是总归应该是很有用的内丹,和他合作,又提前要发个什么誓。
就算易明云答应了,对于易明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损失,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没有什么优惠。易明云只是不懂少年这么执着于那个画皮,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少年脸上难得出现了迷惘的神情,出口的话语变得磕磕绊绊:“就是降妖除魔啊?”
这么说完之后,少年因为无措而迷惘的眼睛很快拾回了清明:“那妖怪盘踞在方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杀方府的人,杀江湖义士,而且眼见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及时制止,放任它发展下去,甚至很有可能它再发展几年,就会屠城成魔!一城人的性命啊!”
他没有说谎。少年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易明云从他的眼睛里面只看到了坚定,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出了少年给的答案:“这么说,你是为了这一城的百姓?”
少年认真对着易明云的话品了品,仰头笑道:“你也可以说我是为天下苍生!”
说出这话的少年的那双带着不好意思又有点自豪笑意的眼睛太漂亮,漂亮到易明云瞬间产生了想要把他藏起来的冲动。
易明云从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被丢在垃圾堆一样的百慕大,在鱼龙混杂中,如同所有百慕大的居民一样像臭水沟的老鼠一样生存生活。
为了离开百慕大,为了能让自己过得更好,拼命向上爬,这向上是要踩着别人的身体也在所不惜。他的人生之中只有挣钱,挣钱,挣钱。挣钱离开那里,过更高的生活,享受上流社会的待遇。翻身,从最底层的臭虫变成人上人。
被生活硬生生逼地早慧的易明云见过很多人。
麻木自私的人见过,为了利益杀害同伴算计一切的见过。
当然,圣母一样热爱世界的也见过。
不过最后一种,大多数都是被保护地太好的小少爷小公主,他们就算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也是从小就衣食无忧。从来没有见过世间险恶,所以他们凭借着自己异想天开的正义生活着。
这种人,哪怕一点小小的绝望和困难,都会被瞬间摧毁击垮。这种正义源自于生活的保护,像虚无的海市蜃楼,一击就碎。
可少年不是上面的任何一种人。
他身上带着看破世间的通透,这种通透让他一眼看破身边亲人的陷害。面对这种背叛,少年没有像易明云见过的那些小百花们一样,哭唧唧地说出什么‘原谅他们’的话来证明自己的纯白,而是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互不相欠’。
善良却也不可欺。
甚至,从这少年的早慧中,隐约透露出他曾经甚至可能见到过人性之中最最丑陋的阴暗,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人间惨剧。
所以才能会又善良天真,又市侩精明。
这到让易明云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少年经历过绝望,依旧能这么毫无芥蒂地说出这句‘天下苍生’
好一个天下苍生。
这话太大,太空。
一般人说出来未免太过让人发笑。可这少年却说得这么唐唐正正。
而这话从他嘴中说出来,配着这表情,好似他就当得起这句话。
“哈……”易明云捂着嘴巴笑了一声。觉得荒唐又有趣。
看着面前少年的表情,心尖突然被搔拨了一下。
很轻,像是有只手捏着羽毛轻轻划过,痒,却不可疏解。一时间觉得这少年有趣有可爱。接着,易明云的轻笑变成大笑,品味了一下少年的话,一字一顿从唇舌间流淌“有趣。好一个天下苍生。”
笑完之后,易明云站直笑弯了的身体,伸出手去,主动迎向对方:“这个忙,我帮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易明云。”
少年想要抱拳行礼,但是看到易明云古古怪怪伸过来的手臂,迟疑了一瞬,接着试探性也伸出了右手,拍了一下易明云伸出来的右手:“我叫赢谭,蜀山弟子。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易明云本来主动伸出手去想要和对方握手,被对方这么一拍,有些了然对方的方式可能和他习惯的方式不相同。
入乡随俗,易明云顺势也把握手改成了击掌,然后学着赢谭的姿势,也抱了抱双拳:“嬴弟。”
赢谭也拱手道:“易兄!”
赢谭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内心缜密。两个人互相认识之后,就非常主动地掏出身上的一个黄色的符篆,举符篆对天,道:“我赢谭对天劫起誓,終我在世之年,永远不以任何行为方法向第二人透露关于易明云的秘密,并且绝不觊觎易明云的‘秘密’”。
说完之后,符篆无风自燃。
一般的纸张灰烬都是向下,但是这个不同,符篆剩余的一丝灰烬打着旋飞上了天空。似乎昭示着这句誓言已经被天空听到并且认可。
赢谭看到灰烬上天,才松了口气,转头对易明云询问:“我可以知道你的那个克制画皮的后手到底是什么吗?”
问完之后,赢谭似乎是怕引起误会,立刻解释道:“我并不是有多余的想法,只是想要通过那个东西的性质看看怎么样指定计划。”
飞上天的符灰已经足够证明赢谭的诚意,易明云也不啰嗦,直接掏出枪递到赢谭的眼下。
赢谭:“……这是什么?”一个奇怪的棍状东西?这是法器?用这个到底是怎么对付画皮?
易明云抬枪就射,绿色的激光从枪口奔射而出,在地面打出了一个极深的椭圆坑洞。
赢谭看着易明云的眼神都变了,激动地扑向易明云:“偃师,你是偃师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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