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栗栗觉得有多不可思议,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能当成幻象。
大约是所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搁心里点点头,见周致诚没看她,悄悄从篮子里抓了一把野草莓,一边走,一边吃,顺便想想事情。
她自己这个人吧,虽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但伤天害理的事儿还真没做过。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抱憾终身的事儿,更没有欠债不还。
谁知冷不丁就给踹回了自己当知青的时候。
真说起来,她还怪纳闷的。
要不是脑子里还存着自己做极限运动时候,使用的那些现在还未面世的装备特性,她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逼真的梦。
而且吧,她到现在都没能翻找出自己能有什么让老天爷看不惯的事儿。
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所以,
顾栗栗思前想后,侧着脸盯着周致诚琢磨,约莫自己真的欠了他什么没还?
“今天中午吃饺子吧。”
周致诚在她乱扫乱瞄的视线里,无奈开口。
顾栗栗一边点头,一边不自觉瞄上他滚动的喉结。
她真想给老天爷呱唧呱唧几下,原来,他老人家厚爱一个人,是能厚爱到连喉结形状都顾及到的!
棱角分明得像是蕴藏了超强爆发力,强悍又勾人……
周致诚吐出一口气,忽地站定,示意她走前面。
顾栗栗抬眼看看前面高高低低的草木,眼神坚定回以拒绝,她顶多跟他并肩而行,像开道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找她了!
现在正是蛇出没的时候,给她一个三米长以上的竹竿,她才有可能走前面给他开道。
没有这些条件,她不干!
以前一个知青拿着竹竿摸索着上山,结果蛇顺势缠到竹竿上,差点沿着竹竿蹿身上的事儿,她记忆犹新。如果竹竿有三米以上,多少还能留点反应时间,把竹竿扔掉就跑不是?
周致诚深吸了口气,只能继续走在前面,等俩人下到山下,又从水塘里逮了鱼回去,日头已经偏西了。
这个点,生产队里鲜少有人走动,即便没碰到什么人,俩人也没觉得奇怪。
一回家,周致诚就去洗手和面,顺手又把之前盐腌的野猪肉拿出来泡水里,这才去客厅帮着收拾野菜。
洗菜是周致诚的,剁馅还是周致诚的,顾栗栗擀着饺子皮,感觉有些玄幻。
这时候的男人轻易不下厨房,周致诚他不仅下了,还特熟练,特自然。
那野猪肉一股子腥臊味儿,她叫他在剁馅之前,肉上放生姜,捶松散一些,把姜挑出来再开始剁馅,他二话不说照做,执行力没话说。
“你在家经常做这些吗?”顾栗栗问着话,手上却不停,一心二用的彻底,偏那面皮还挺圆乎。
周致诚看她一眼,没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在沪上,家里厨房配备齐全?”
“你家什么都没有!”顾栗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锅碗瓢盆都是后来配的!”
她光是烧水消毒,还有开锅都费了不少功夫。
周致诚笑了笑。
顾栗栗眼睛微圆。明白了,人是说没下过厨房,没做过这些呗。
怕问别的涉及什么秘密,她话到这儿,不再往下问。反倒是周致诚忽然起了谈兴,“小的时候,我和爸秉持着熟能生巧的信念,折腾过一阵子。”
把剁好的馅儿放进盆里,对上她兴致勃勃的眼儿,周致诚嘴角微扬,“后来确定自己天生缺少了做饭那根筋后,也就不折磨自己了。”
“那你们?”
“顿顿吃食堂。”周致诚见她透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想到过年那几天,失笑。“平时还好,就是过年那几天有点难熬。”
自己做饭,着实考验肠胃。
顾栗栗若是没有从后世来,大概会觉得能吃食堂是人间美事。可想想要是跟周致诚一样,从五岁开始就吃食堂,一吃就是二十年,她觉得人生也没啥可恋的了。
“除了饺子,你有很想吃的东西吗?”顾栗栗捧过盆子,一边问他,一边往饺子馅里放调料。
她跟人家不一样,每放一样调料,顺时针搅拌均匀后,才会接着放别的。
周致诚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儿,忽然有些走神,等她再次问出声,他才恍然开口,“我不知道。”
他四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后来,是父亲带的他……
在印象中,一切都是平平,没有什么特殊特别,能记到现在的也就是过年才能吃一顿的饺子了。
顾栗栗:……莫名觉得大佬很可怜。
大佬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没有,只这四个字儿,能提炼出来的信息太多了。
周致诚对上她澄润润的眼儿,忽地就笑了,“你觉得什么好吃?”
他长得本就好,深目高鼻,俊而悍然,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威沉沉的气势,这一笑起来,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就像是突然闯进春日盛景,不知道该先集中精力看他哪儿!
顾栗栗突然就觉得,老天爷把她踢回来,其中一个目的应该是要她看清楚周致诚!
脑子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顾栗栗视线落在他那一管俊挺鼻梁上,“晚上吃鱼?”
“诶,好像不行,家里没有那么多油。”
炒料的话,至少也得小半勺油。
而这小半勺油,搁在生产队其他人家,差不多能用俩月。
这话绝对不夸张,油是限量的,一般人家都是用透薄的棉布擦擦锅底,防止黏锅,烧坏锅,再多就没有了。
周致诚:“吃过饭去镇上买。”
“有票?”
“有。”
“那就去买!”顾栗栗答应的干脆,“顺便跟谁家换块豆腐?”
生产队有人做豆腐,就是吧,也不便宜,还得用粮食换,要么豆子,要么麦子。
周致诚:“好。”
他这回答的利索,顾栗栗也生出一股豪气。虽然物资匮乏,但只要肯想,总能把日子过得不那么苦巴巴吧?
野猪肉不多,就是全用上,掺和了野菜,也就包出来六十七个。她犹豫了一下,全下了,捞出来三十个,然后望着周致诚笑。
周致诚轻笑一声,端起来就往外走。“我去送。”
“好呀。”顾栗栗弯弯眼,毫不客气地使唤人,“快去快回。”
剩下的饺子,她自己盛了七个,余下的全盛到盘子里晾着。又拿了个碗,扫视了一圈,给调了料汁。
等周致诚回来,人家已经把饺子和料汁都摆好,正坐那儿等他呢。
只拿眼一瞧,周致诚就明了了,坐下就往她碗里扒了好几个饺子,顾栗栗瞧着陡然多出一倍的量,欲哭无泪,“我吃不了那么多……”
打小胃就小,绝对不是客气。
“先吃,吃剩下的给我。”周致诚先塞嘴里一个,也没蘸料汁,那馅儿微微有些汁水,一咬开,混着油香,瞬间席卷舌尖上的味蕾,让他眼睛都亮了几分。
顾栗栗被这发自心底的捧场愉悦了,最后竭尽全力吃了十个,然后捧着碗看他。
虽然不好意思,可也没办法不是?
浪费可耻。
周致诚伸手接过来,就着她的碗吃掉剩下的,顺手就去厨房洗了碗筷,自觉非常。
·
“你睡会儿?”周致诚擦了手进来,见她犯困,道。
顾栗栗摇头,从这儿到镇上有点儿远,早去比晚去好。
第四生产队没有自行车,出行全靠两条腿儿,顾栗栗还有别的想买,就也跟着去。
还没出生产队,就见不少队员从生产队外回来,一边走,一边聊得火热。一个个满面红光,像是有啥天大的好事儿。
“周知青,顾知青!”
瞧见他俩,一群人哄地围上来,“秦老和王老要上报纸了!镇上领导全去隔壁生产队了,明天还有市里的领导过来。我们都去看了,那麦穗,好家伙!足足比我们种的那些长这么多!麦粒又多又饱满!”
人一边兴奋地比划,一边说道,“那片田现在叫试验田,被他们生产队的人看得牢牢的!”
顾栗栗:这么快就报上去了?
“周知青,顾知青,我们听秦老和王老说,你们也是有功的人。”张会计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说,“你们能不能跟他们说说,以后要是研究妥当了,让我们第一批试种?”
顾栗栗看了一眼周致诚。
当时两人可没想这么多。
“试验田靠近咱们生产队,考虑到生长环境这些因素,试种应该跑不了咱们这儿。”顾栗栗笑笑,“当然,也得看上面领导的意思。”
她这话大家懂了,可仍觉不太保险,央求两人去说情。
顾栗栗想着那就两平米左右的试验田,有些头疼。没个一两年,应该试种不上吧……
“周知青,顾知青!”后回生产队的生产队长喜气洋洋地扒拉开人群,上去就握住两人的手摇晃,“太感谢你们了!秦老和王老说,等麦子性状稳定了,咱们绝对在第一批试种名单里!”
在青黄不接的年月,好的粮种就是命,不怪大家伙激动成这个样子。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这才是下乡做事儿的样子!”生产队长激动,“以前我还觉得知青,还有下放的人净吃干饭,不事生产。现在看看,还是你们有能耐!”
要是他们生产队里也有几个农学家,这洪明镇第一贫困生产队的帽子,估计就不是他们的了!
瞧着生产队长遗憾的样子,不事生产中的一员顾栗栗同志漫不经心地点题,“队长,咱们生产队牛棚里那几个,好像也是有大文化的人吧?”
“嗐!他们是有文化,可也不是农学家呀。”生产队长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他们要能给咱们增加粮食产量,我能当老天爷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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