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白色天花板,鼻子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苏煜然醒来时,脑袋空白一片。
点滴缠在手背上,随着抬手的动作,在空中晃了两下。
待看清身旁的司机——陈叔,正在认真地削苹果的画面,苏煜然才忆起某件事来。
严重缺水状态下,喉咙干得生痛,但他顾不得这些,急忙扯着沙哑的嗓音问道:“游博修他人呢?”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陈叔放下苹果就去拿拐杖。
苏煜然摇头不说话,他正等着他的回答呢。
陈叔放下拐杖,坐回靠椅,那个削好的苹果静静地躺在水果盘上,在氧化酶的催化下,开始缓慢地变色。
瞥见三少一直盯着自己,他回答:“游少送你回医院,见到我之后就走了。”
陈叔多了个心眼,打探性问:“你认识游少?”没道理啊,他才从那个地方接他回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煜然不答反问:“我的手机和钱包呢?”
“在这里。给。”
瞅见他开锁看手机的动作,陈叔拧眉提醒他:“医生说你脑震荡,需要多休息。”
“嗯。”随意应着陈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传入一串号码,直接拨过去。
这次的嘟嘟声比任何一次都要久,久到苏煜然的眉头紧紧皱着,最终仍是传出忙音。
这混蛋,依然很有原则的不接陌生人电话。
苏煜然实在没办法,手动编辑一条短信发送过去,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号码。
然后左等右等,发现被告知发送失败,苏煜然气得直摔手机。
游博修……游博修……真是前世欠你的!
从病床上捞回手机,塞进口袋里放着,闭上眼睛安心养病,等出了院才能去找他。
游博修,你给老子等着。
坐在旁边观察好一阵子的陈叔担忧地问:“三少……”
“别这么叫我。”苏煜然眼睛都不睁开,压下怒意说,“你叫我名字吧。”
贺家三少的称呼,令他厌恶不已。
“这不合规矩。”
苏煜然的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看上去全是讥笑的意味。
他是重生了,重生在老混蛋派人接回贺家大院的路上。
车子半路失灵,他和司机都出了车祸,他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这场车祸不知道是贺家大少爷贺泰策划?还是贺家千金贺芙的手笔?
或许贺家太太杨莲也有参与其中。
不想他回贺家的,除了贺家爷爷,其他人包括那个老混蛋贺正国在内,都希望他死在外面。
他永远的闭眼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贺家子女贺泰与贺芙担心从未见过面的弟弟会争夺家产,所以想置他于死地,这个他能理解。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提供过一颗便宜精.子的贺正国也会处处针对他?
难道他不是贺正国的亲生骨肉?
但如果不是亲生的,又为什么会在外公死后,将他接回贺家?
这些问题困扰他许久,直到他被推下三十楼的当天,他无意中听到贺老爷爷与贺正国的对话,才得知当年的真相。
原来他的出生,是贺正国使用卑鄙手段玷污了自己母亲才有的结果!
而他苏煜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偏偏还要时常出现在贺正国的眼前晃悠。
在贺正国看来,这个污点时刻提醒着过去所犯下的错!
所以,贺正国眼里哪能容得下他?处处针对事小,想他永远闭眼是真。
苏煜然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如果不是贺老爷爷的坚持,贺正国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贺老爷爷与贺正国的对话,苏煜然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过世的母亲还会被贺家的人提起,甚至是安上小三的罪名!
贺正国为维护自身的名誉,把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贺老爷爷的话,解释了他全部的疑惑。
他愤怒,怒不可遏,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以往一点一点叠加压制下来的怒火,全在这刻爆发。
他愤恨地冲进去朝贺正国挥拳,连贺老爷爷是什么时候闭了眼也不知。
从贺家大院怒气冲冲跑出来,他是存了跟贺正国断绝关系的心,所以属于贺家的任何东西他都不要。
就在他无处可去,无人倾诉,只得在酒吧里买醉的时候,范文宇趁虚而入,才有后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甚至导致他死亡。
好,很好!
范文宇、贺家!
都给他等着!这些账,迟早会找他们算清楚!
苏煜然白皙的手臂抵在额头上,平静问出:“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需要观察,看情况而定。”
苏煜然沉默半晌,开口赶人:“我想一个人静静。”
陈叔看他几眼,默默地拿起身侧的拐杖,拄着离开病房。
听着关门声,苏煜然陷入沉思。
有贺老爷爷的吩咐,陈叔必定会将他带回贺家大院去。
他也愿意跟司机回去,毕竟贺家人想方设法阻碍他回贺家大院,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的话,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得回去,回去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常刺激下,让他们急得跳脚,气得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这种情形想起来还蛮不赖。
况且他总要面对贺家的,所以他必须回去。
而且贺家老爷爷,人是不错,与外公一样和善,他愿意见一见。
想到外公,苏煜然的情绪忽然一阵低落。
他从小便是外公养大,记忆里,外公从来都是和善的,面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母亲挺着大肚子回家的那天,是外公此生唯一一次被愤怒激红了脸。
外公当场要找母亲的负心汉理论,可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是母亲自个儿不愿意再提。
这都是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苏煜然长大后无意中听到这些,当时他整个人都被气得不轻。
更心酸的是,外公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被怎么欺负的。
苏煜然的记忆里,妈妈总是沉着脸郁郁寡欢,他从未见过她展露过一次笑容,小的时候不明白,他还会经常问外公:妈妈为什么不开心?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外公都是无奈地摇头叹气,稍微懂事一点后他依然不明白,但再也不问这种问题。
直到妈妈病逝,他仍然以为是那个负心汉抛弃了妈妈,才导致她郁郁寡欢一辈子……
妈妈走后,外公一夜间变老了,他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伤悲。
外公开始沉默寡言,隔三岔五走神,恍恍惚惚的,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
那段日子是苏煜然最灰暗的时候,加上他被检查出患有轻微的性瘾病,连老天爷都乐于坐在他肩膀,不停地往下施压。
就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外公又一夜间变回以前的模样,见人就笑呵呵。
外公不责怪,不埋怨,甚至不问问他心里的想法,干脆让他穿起宽松的汉服,束起长发,打起太极拳,一日三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绝不落下一回,以此来消化掉他多余的时间,不让他去想或做其他事情。
当然,方法也确实奏效,苏煜然把所有关于那方面的想法通通压制下来,每回起了邪念,他都会立马挥起太极拳,哪怕是三更半夜或天寒地冻,他绝不放纵自己。
外公是爱他的,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他长大,同样的,他也爱外公,不想让外公继续为他操心下去,所以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穿着汉服,他都将自己约束得十分严格。
只可惜,外公再也不能继续陪伴他了。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洒在病床上,伴着花香的春风悄悄来了,它们的动作很轻,像亲人的手,抚着悲伤的孩子。
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臂遮掩着的眼角,滑落某些透明的液体。
时间静止了,画面定格了。
许久许久过后。
床上的人动了,动作有些猛,手臂一抹,蓦地睁眼,瞥向空气,眼里的情绪敛个干净,他将所有埋在了心底。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微红的眼眶狠瞪着,整副模样犹如愤怒中的狮子。
贺家,贺正国,我要你为从前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你所维护的名声,总有一天我会一点一点将它击毁!
.
休养一段时间,苏煜然回到贺家大院。
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除了贺老爷爷,任何人也不见,除去每日练太极拳的时间,他甚至连房门也不踏出一步。
其实如果贺正国一家都住在贺家大院的话,他是不介意每天出门来刺激他们,起码让他们看见他时,影响了每天的好心情。
可惜啊,他们一家子独自在外头住了,只留下贺爷爷跟司机、保姆住在一起。
刚养好伤,他暂时顾不上理会他们,更因为是,他联系不上游博修,心里有些暴躁。
这混蛋电话不接,公司没人,听前台回复的行程,说是出国去了。
苏煜然没办法,只得乖乖回去等待。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挥着太极拳,他尽可能的放松身心,努力控制着不去想游博修。
他在等,等林家千金生日晚会的到来。
林家与游家交情匪浅,撇开这层不谈,单是以林萧与游博修好哥们的关系,游博修都会给足面子参加。
所以如果想见他,这是大好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是,上辈子,游博修曾经说过,他就是在这次宴会上对自己一见钟情!
故而苏煜然更不可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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