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之前也闻到燕明戈身上有血腥味,但是她一直以为是韩子臣的血溅到燕明戈身上了。
燕明戈这一路上表现得也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以至于林初也忘了这一茬儿。
“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林初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嗓音里带上了哭腔,看小说的时候,她以为终极大反派就是万能的,可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
燕明戈也会受伤,也会死。
林初想把他的胳膊驾到自己肩上,触碰到燕明戈的手发现冰凉一片,这是失血过多才有的症状。
必须马上帮他止血!
可是这巷子根本就是一条死胡同,外面又有追兵……
被林初扶起来,燕明戈掀开眼皮,没几分血色的唇勾起一个弧度,望着林初的侧脸道,“放心,死不了……”
他这笑容,太过苍白无力,看得人揪心。
“你别说话,保存一点体力……但是别睡着了……”林初有些语无伦次,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燕明戈把自己的手从林初肩头抽了回来,靠着墙,说话明明很吃力,嗓音却是平缓的,“你自己逃吧,带着我,反而是累赘。”
林初心急如焚,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直接道“燕明戈,是个男人就给我闭嘴!别说什么累赘不累赘的!”
燕明戈禁了声,视线锁着林初,他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深沉的眸色里是只有他只有才懂的思绪。胸腔里那团他以为不会再为任何人跳动的柔软,在这一刻滋生了些许陌生的情绪。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人心人性,他早在五年前就看够了,燕家落败,那个从小就说要给他当新娘子的姑娘,哭哭啼啼找他悔婚的时候,他答应得干脆,却不代表无动于衷。
世人逐利而活,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偶而想起,略感寒凉罢了。
这个女人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不也是闹得要死要活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她平日里刻意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他猜测着这女人许是别人的旗子,毕竟他现在一无所有,有什么值得她讨好的?
他也在一步步试探她,从他掐她脖子开始。
试探的结果让燕明戈一次又一次的感到意外。
是这个女人装的太好?还是她真的就这么蠢,甘愿把一生都堵在他这样一个废人身上?
燕明戈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这个女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长得好看,姑奶奶舍不得你死行不行!”林初避开燕明戈的深沉的目光,看向人仰马翻的大街,把怀里那个钱袋子放到了燕明戈旁边,“官兵很快就会过来搜查的,我去引开他们,顺便给你找个大夫过来。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当我是一个人逃了,自己办法去医馆吧!”
“我还没沦落到要靠女人保命!”燕明戈沉喝,垂在身侧的双手都紧紧握成了拳。
林初没理他,现在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她朝着巷子外小跑。
“昙芸!”身后燕明戈叫了她的名字。
已经快跑到巷子出口,林初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叫林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随即就扎入了混乱的人群里。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官兵横闯直撞,街上全是仓皇逃窜的百姓,被撞倒的摊位更是不计其数。
林初心跳得厉害,但是想起燕明戈藏身的地方,她只得硬着头皮混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
那官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眼就看见了林初,大叫道,“人在那边,给我追!”
隔着人山人海,那马蹄声却像是就响在耳边,林初往后面看了一眼,官兵凶神恶煞策马冲过来的样子吓得她手脚发软。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头脑反而出奇的冷静。
燕明戈之前给官兵们说的是去北城门找江晚雪母子,刚才在路上却又让壮汉把江晚雪母子带去西城门,这样无形中已经分散了很多兵力。
否则现在追过来的就不是身后这点官兵了。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尽管林初努力往人群多的地方逃,沿途又弄翻了不少货架,官兵们还是逼得愈来愈近。
“驾——驾——”对面又有人策马而来,本就乱作一团的大街顿时人仰马翻,林初闪躲不及,眼见就要撞上那马,马背上的人用力一拉缰绳,总算是控制住了马儿。
“大胆刁民!”马背上的年轻公子哥儿刚斥出这一句,见是个颇为标志又水灵的姑娘,愣了一下,不妨就被林初一把拉下了马。
年轻公子哥儿毫无防范摔了个仰趴,半天没爬起来,林初却已经爬上了他的马,一扯缰绳掉头就跑,只留一声大喊,“我赶着救人,借你的马一用!”
公子哥儿的一群家仆随后赶来,看到摔倒在地的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六皇……公子,您没事儿吧?”白胖的家仆嗓音尖细。
公子哥儿在一众家仆的搀扶下起身,公然被抢马让他脸色很不好看,看着林初离开的方向,愤愤道,“这关外的女子都这般剽悍吗?”
“让开——让开——”
“不想死的就别挡你军爷的道!”
官兵紧追过来,公子哥儿一行人恰好站在大街中央,挡了他们的去路。
官兵急着追林初,以为挡道的是羌城纨绔子弟,不耐烦的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白胖的家仆吓得一哆嗦,肚子上的肥肉都颤了颤,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公子哥儿,尖着嗓子大叫,“保护公子!”
公子哥儿嫌弃一脚踹开了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白胖家仆,徒手截住那官兵挥下的鞭子,再用力一拽,官兵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马儿跑的急,他这一摔,囫囵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官兵晕头转向爬起来,就见那贵公子拉住战马的缰绳掉头一扯,战马高高扬起前提嘶鸣一声,算是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贵公子的侍卫也制住了另几个纵马的官兵。
“哎哟喂,公子,教训这等小人哪用得着您亲自出手,若是磕到伤到老奴可怎么给主子交代……”贵公子的白胖家仆捏着尖细的嗓音给他送上帕子擦手。
几个官兵恨得咬牙,怒道,“敢拦你军爷的路,找死吗!”
容颜矜贵又冷漠的少年用帕子擦完手,扔给了旁边的白胖家仆,看着几个官兵嗤笑一声,“二哥夸这羌城守将冯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将帅之才练出来的兵就是这样一群渣滓么?”
几个兵官被如此轻慢,一派剑拔弩张之色,“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咱们将军!”
“大胆!”白胖的家仆尖着嗓子喝了一句。
一名侍卫亮出一块厚重的金牌,官兵们看到那金牌,面上瞬间一片惶恐之色。
贵公子道,“将这群纵马闹事,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混账给我绑去冯砚军营!”
强抢民女!?
几个官兵一脸懵逼。
***
林初骑着马一路狂奔,沿途没有看见什么药铺也没看见医馆,这让她又心中又焦灼了几分。
唯一庆幸的是官兵还没追上来。
林初思量着莫不是这匹马的脚程太好了,跑得太快让那些官兵追不上?
奈何她对羌城地势并不熟悉,原主还没嫁给燕明戈之前,也是和许多流放的女子一起住军营那边的,所以原主记忆里也没有多少关于羌城地形的。
绕了几圈之后,林初扎心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自暴自弃正想找个人问路,就见前方一个年轻妇人迎面走来。
芍药挎着菜篮子,跟马背上的林初大眼瞪小眼。
“你这是……”芍药上下打量了林初一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困惑。
“我相公病重,我想给他请个大夫,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吗?”林初的样子太过狼狈,但美人即使狼狈,也是赏心悦目的,林初眼眶红红的样子看得芍药一个女人心中都有几分怜惜。
大昭将女子声誉看得极重,林初已经声名狼藉了,如今又这般的抛头露面……芍药想起昙芸曾经当丫鬟时候的风光,再看看她如今的境遇,心底升起一股源于优越感的同情。
她嫁的也是一个百户,林初嫁的是怎样一个人,芍药没少听自家相公说。
现在燕百户重伤下不得床,家中一切开支都要钱,看病吃药又得花不少银子,芍药想了想说,“你去军营找胡军医吧,胡军医脾气好。你相公是打仗时伤到的,在军营里抓药总能省几个银子。”
燕明戈的伤之前就是胡军医治的,找胡军医是再好不过。
“胡军医现在是在军营里吗?”林初问。
如果胡军医是在军营里,怕是比较麻烦,那个羌城主将,似乎也挺想除掉燕明戈的,她若是贸然前去,只怕是自投罗网。
芍药摇摇头,“我买狮子头回来的时候,正好瞧着胡军医在酒楼跟人吃酒呢。”
听到这句,林初松了一口气,跟芍药道了谢,又一甩马鞭朝着之前遇到芍药的那座酒楼去。
林初找到胡军医的时候,胡军医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不过倒是没见着和胡军医一齐吃酒的人。
林初叫了好几遍,都叫不醒胡军医,她担心燕明戈出了什么意外,瞧见桌上有一壶冷茶,道了声得罪,就兜头淋在胡军医头上了。
“谁!谁敢戏弄老朽!”胡军医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胡军医!冒犯了!”
胡军医循声望去,看到一身狼狈的林初,还愣了几秒。
然而下一刻林初拉着胡军医的领子就往外拖,胡军医吓得哇哇大叫,“你这女娃!男女有别!老少有别不知道吗!”
“我相公危在旦夕,还请您移步!”林初只来得及解释这么多。
胡军医一听说燕明戈出事,人瞬间就清醒了大半,一边手脚麻利拿起自己的药箱一边念叨,“慢些慢些,我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林初一路驾马赶回小巷还算顺利,沿途都没发现什么官兵。
到了巷口,林初带着胡军医下马,胡军医脚一落地就开始弯腰狂吐,脚软得扶着墙根才走进小巷里,“你这女娃,风风火火的,跟燕明戈那小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胡军医说什么,林初其实并没有听清,巷子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只是燕明戈之前坐的地方有一滩未干的血迹。
林初手脚都冰凉了下来。
她果然还是……回来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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