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玉这样赌咒,众人都震惊不已,陈氏见沈平川仍然在犹豫,舍不得王氏,既然如此,这个坏人只能她来做了,她平日里,太低估王氏了,她的野心远远不止做个姨娘这般简单。
她死了不要紧,可若是儿女从此失去倚仗,被人欺凌,她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心。
陈氏的目光从裁玉移到王氏身上,她脸色沉沉“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打到承认为止”
“来人,将她拖出去,先打二十个板子”
陈氏一声令下,马上进来五个粗壮的婆子和丫鬟,上来押王氏。
瞧着陈氏的仗势,这次看来是下了狠心了,沈平川的目光看向一贯温和的妻子,年轻的时候,他就知道妻子生的美,第一眼见到她,他无法形容见到她时的心动,他娶了安阳侯的嫡女,那时的他风头无两,成亲后,他对她也曾百般的宠爱,她哪儿都好,可就是对自己少了几分柔情蜜意,后来沈裕书出生后他才知道,陈氏的心早给别人了,那人死了,她才嫁给他。
男人的自尊受不了,第二年,他就将商贾人家的王氏给抬进门做妾。
王氏出生低微,家中又败落了,对他做小伏低,百般讨好,吹捧迎合他,让他感受到了男子汉的尊严。
陈氏家底丰厚,她什么都不争不抢,便是他过分宠爱王氏,她也似乎不在意,这是沈平川多年来,第一次看到陈氏如此动怒。
王氏眼看不妙,赶紧往前扑过去,抱着沈平川的大腿,哭的楚楚可怜道
“老爷,您帮帮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给夫人下毒”
沈平川瞧着王氏心疼,想要开口说几句话,嘴唇动了动,被陈氏一个冰冷的眼神瞪过来,顿时就闭了嘴,目光落在王氏那张柔弱的脸上,缓缓的闭上眼,挥挥手
“拖下去”
外面传来王氏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打在了沈平川的心头上,陈氏冷眼旁观,王氏过来之后,打发小厮去将四姑娘请过来,沈云芙过来之后,发现几个下人正将姨娘按着在院子里打,她心疼得眼泪流了下来,赶紧进屋去,见到沈平川就跪在地上。
“爹爹,娘,您饶了我姨娘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姨娘心地善良,怎么会下毒害母亲”
沈平川内心纠结不已,眉头都快打结了,证据确凿他说什么都没用,狠下心肠没有搭理女儿,二十个板子很快就打完了,王氏被几个婆子拖进来,脊背上的衣料子渗出血迹来,她趴在地面上,形容极为狼狈,沈云芙扑过去,跪在她身边掉眼泪。
陈氏从未拿身份来压人,但今日她不仅这么做了,而且放了狠话
“王氏,你可以不承认,但只要我是沈家主母一日,便叫你不好过一日,这些年我不与你计较,不是怕你,若真斗起来,我有的是手段来对付你,再说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儿女想一想”
说到后面时,她把声音刻意咬重了几分,儿女,是王氏的软肋。
这句话是当初她对王润木说的,陈氏现在也让她体会一番,别人用儿女要挟自己的滋味。
简直就是□□裸的威胁,就算当着沈平川的面说出来,她也不怕,这个男人算她当初看走了眼,原本想要一心一意对他,他却是一心向着别人,如今既然和他撕破脸皮了,她就没想要跟他好好过下去,只要能护住自己的儿女,她谁也顾不得了。
果然,沈平川听了之后,脸色不好看“夫人,你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陈氏冷笑一声“老爷的意思是说,她给我下毒,就不过分么?”
就连沈云萝也发现了她娘的改变,娘终于不再一味的龟缩忍让了,她终于开始反击了,看到陈氏的气魄,云萝不由得暗暗喝彩,这才是她的娘亲。
王氏原本还想继续撒泼耍赖不承认,这句话却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这些年沈平川的纵容,陈氏的不计较,已经让她得意忘形了,让下意识的以为,陈氏性子好拿捏,所以她就在后院里兴风作浪,陈氏开始还不管,后来她就越发的肆无忌惮,终于有一天,她触碰到了陈氏的底线,让陈氏对她动手。
有一件事,她可能永远不明白,沈家是陈氏撑起来的,过去的富贵生活都是陈氏给的,就连沈平川的仕途能不能稳当,也在陈氏的一念之间。
沈平川对王氏的爱,比不上沈家百年声誉,也比不上他男人的脸面。
王氏败下阵来,看着陈氏冷冰冰的眼神,她的心里猛地窜上来一股寒意,直到此时她才明白,陈氏的手段到底有多狠。
她浑身的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彻底丧失了勇气,她闭上眼睛,干裂的嘴唇张开,缓缓的说道
“是我…下毒害夫人,裁玉也是我指使的”
她说完之后,沈云芙吓得浑身瘫软,怔怔的跪在一旁,不敢再上前。
云萝听她说完,忍不住冷笑道“你的罪名难道只有这一项么?和王润木联手做局骗我娘卖铺子,在我经过的花园里扔鹅卵石让我摔倒滚入池塘,这些可都是你做的”
王氏偏头看了看云萝,那双眼睛里充满恶毒的神色,她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不到我王家兄妹精明了一辈子,最后居然都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你说的没错,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只恨上次没淹死你这个小蹄子”
“闭嘴!”
沈平川听不下去了,他有种无力感,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他的家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喜欢的宠妾怎么会有这样丑恶的嘴脸。
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妾室,下毒害主母,残害嫡女,桩桩件件都是死罪,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他沈家会成为全京都的笑柄,他不能拿沈家的声誉和百年基业来做赌注,终于狠下心来
“将王氏关起来,择日送到白鹿庄去,不得我和夫人答应,永不出庄”
白鹿庄是沈家最荒僻的庄子,曾经闹过鬼,被关在那里犯了事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王氏听到“白鹿庄”三个字,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她还想扑过去抱着沈平川求情,被上来的几个粗壮婆子给拉住往外拖,她嘴里不住的呼喊
“老爷,我不去白鹿庄,你干脆一刀子杀了我吧!”
“老爷…”
“老爷…”
沈云芙漠然的跪在旁边,不再替她姨娘求情,只是低着头垂泪。
三天后,王氏被几个粗使婆子塞入马车内,送到庄子里去了,至于裁玉,即便是后来她悔过了,给主母下毒是不争的事实,陈氏吩咐将她毒哑了给赶出去。
解决掉王氏后,沈家一夜之间清静了许多,也因此事,沈平川和陈氏比从前更僵了,在这之前,两人之间最起码还客客气气的,自从王氏走后,陈氏也没搭理过沈平川,他往日就少来陈氏屋子里,如今王氏没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去了,从衙门里回来之后,每日只待在书房写字作画。
陈氏心里一点也不后悔,她不逼迫沈平川,他就不会下狠心。
日子过得飞快,这一日,李然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入宫。
现在,他正待在皇祖母的永和宫吃着点心。
李然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正吃着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虽然他神色透着几分懒散,可吃东西的姿势却极为优雅,吃完后,他微微点头
“皇祖母这儿的糕点可真好吃,这味道和多年前一样”
太皇太后穿着一身驼色宫装,鬓发苍白,额头上带着青色绣福寿纹嵌金水菩提眉勒,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她道“你喜欢吃,待会带些出宫去吃”
见孙儿吃饱了,太皇太后说起正事来
“然儿,这些年你远在陕西,皇祖母的心里面无时无刻不挂念你,眨眼你就快二十了,身边有个可心的人照顾你,祖母也放心些,既然这次回京了,不若在京都选一个王妃,成了婚再回陕西,如何?”
李然听罢,淡淡一笑“皇祖母,孙儿的身体您也是知道的,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倘若真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将来免不得要守寡,何必耽搁别人的前程?”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板着脸严肃道
“然儿,皇祖母可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他说或者不说,情况都是如此,李然的身体为何会中毒,旁人不知,她心里有些猜测,只是没找到证据,不好随意说出口,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又叹了口气
“也罢,就依你吧”
两人正聊着,皇帝派人过来请她去英华殿,李然辞别太皇太后,跟着太监一路走了。
英华殿是平日里皇帝处理政务之处,李然进去的时候,文宣皇帝还坐在龙案上处理奏章,李然先在殿前请安,文宣皇帝抬了下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道
“你先去坐一会儿,待朕将这些奏章都批阅完了,再同你说话”
李然作揖,嘴里说道“臣弟遵命”
太监将李然领到一旁的暖阁内歇息,李然坐在炕桌上喝茶吃点心,倒是十分自在,不多时,皇帝又进来了。
李然起身行礼,皇帝看到李然时,目光透着几分悠远,他的兄弟还是这般年轻,而他已入中年,身体还不大好,李然站在那儿,年轻挺拔,爽朗清举,风姿卓然,那眼神懒散之中透着傲气,看到他皇帝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端敏太子,让他如何不忌惮,不过他是皇帝,情绪在皮囊底下轻易不会被人察觉,他挂着淡淡的笑
“若璞,今日你既然进宫了,便同朕来下几局棋,咱们兄弟好些年不曾下棋了”
李然的唇边亦泛着一丝笑意,他道“既然皇兄相邀,臣弟岂有不奉陪之礼”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下了两局棋,李然都以一子之差输给皇帝,皇帝见李然棋艺虽好,却过保守不敢冒进,他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喜色,第三局时,他继续试探李然
“你如今回京有些时日了,听说过得十分清闲,不如在朝廷里弄个差事来做一做,也好打发时间”
李然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之色,他婉拒道“皇兄,臣弟身体抱恙,恐怕不能胜任”
皇帝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若璞,在朕的眼里,你比你的几个侄儿还要优秀”
这本是皇帝的心里话,可他的意图却并不是想要夸赞他,他从未忘记自己这江山是如何得到手的,当年若不是答应父皇,这辈子绝不伤害十五弟的性命,他早就除掉这个威胁了。
李然的反应却是很大,他眼睛一瞪,手一抖,棋子掉下来,将整个棋盘都打乱了,他慌忙说道
“皇兄,你这是哪里的话,将来太子可是要继承大统之人,臣弟如何能与他相比”
皇帝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只认为那些关于李然的传闻并属实,或许他并没有那般英雄气概,如今中毒了之后更是斗志全无,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他放心了许多,也无心再下棋,只嘱咐他在京都寻访名医,解了毒再回陕西,李然应下,心里却知道,皇上说的这句完全是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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