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答应之后,便嘱咐孙嬷嬷着手准备去迦南寺烧香的事情,这些时日,王姨娘被禁足,闭门不出,院子里头也没什么动静,因此这粗壮的婆子吆喝的声音才显得尤为响亮,她叉着腰道
“九儿,快些帮我把院子里的花都浇了”
九儿站起来身来,一副瘦瘦小小的身子,不情愿的将水桶提过去,院子里这些婆子偷懒把活儿给她干已经是常事了,若她不愿意,那几个婆子必然不会给她饭吃,一会儿婆子走了,九儿看到夫人院子里的裁玉姐姐过来了。
裁玉匆匆忙忙的往院子里去,六儿便留了个心眼。
裁玉打起帘子进去,见王姨娘正盘腿坐在炕上,一身的霜色衣裙,发髻上还带着白花,脸上妆容未施,瞧着这模样,还在为王家舅老爷戴孝呢
裁玉下跪行礼,王姨娘让她起身,端着白瓷青花缠枝并蒂莲纹茶盏,用茶盖子拨了拨,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抬起眼皮问道“那边有何动静?”
裁玉便将今日云萝去若馥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姨娘,她蹙着眉毛,脸上露出一丝惧怕,担忧的说道
“姨娘,三姑娘说这些话,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王姨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微眯了眯眼睛,对于裁玉的疑问,她冷静的想了想,沈云萝做的梦,未免太巧合了些,梦到陈氏半年后暴毙?王姨娘都不知道药效发作的时间,难道她会知道?她在心里否认这种可能性。
和云萝交过手之后,她也知道这小丫头片子的厉害,按照沈云萝的性子,她若是当真知道裁玉在饭菜里下毒,定然会马上将她揪出来,或者去请大夫过来提她诊治,绝不会姑息纵容,而不是去山上的庙里求神拜佛,做无济于事的事情。
这样想明白之后,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睨着下头跪着的丫鬟说道“不可能,此事只有你我,以及我身边的嬷嬷知晓,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梦,瞧瞧你,居然被吓成这样了?”
裁玉咬着唇,眼中露出犹豫之色,她打小在夫人身边长大,这些年夫人待她不薄,她心底里不愿意害夫人,若是真的被抓到了,到时候她就成了杀人凶手,到时候恐怕没命跟二公子在一起了。
王姨娘看穿了裁玉的心思,她起身下了炕,伸手将裁玉从地上扶起来,她轻轻的拍了拍裁玉的手,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老二,等做完这件事,我必定让他收你做妾,你若是一辈子跟着夫人,便一辈子都是个丫鬟,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想一辈子给别人当下人吗?”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裁玉的心坎上,王姨娘见她神色动容,便知已将她说服,朝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去将我的首饰盒子拿过来,给裁玉挑样可心的首饰”
郑嬷嬷将一个红漆描金雕花盒子拿过来,王姨娘将盒子打开,顺手就拿了一个翡翠镯子套在她手上,又握着她的手指,低头打量着她带镯子的手,说道
“瞧瞧,这双手多么好看,本该就是个做姨娘的,偏偏是个丫鬟命,你可得争点气才是”
裁玉抿着嘴轻轻一笑,心中的想法不再动摇,姨娘说得对,她生的这样好,凭什么一辈子给别人当丫鬟。
“夫人那儿你盯紧点,若是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我”
裁玉走后,郑嬷嬷担忧道“姨娘,你瞧着这小蹄子的狐媚样儿,当真要抬她做公子的妾室?”
王姨娘的脸色冷下来,她道“嬷嬷真是糊涂了,这种贱丫头,怎么配得上我的儿子”
等陈氏没了,她自然有法子让这丫头畏罪自杀,到时候她死了,这件事情就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来。
在陈氏准备出发去迦南寺祈福烧香的前一日,裁玉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整天,整个人都虚脱了,屋里头的二等丫鬟香椿顶替了她,另外,云萝当掉了自己的十几只款式旧了的金簪子,换了三百两银子,第二天,一行人簇拥着陈氏母女出门去了。
如今已到三月下旬,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府内的女眷们也都换下了厚实的夹袄,穿上褙子长裙,母女两人共一辆马车,丫鬟婆子们坐后面的一辆马车,马车穿过喧闹的京都街道,出了城门,来到了郊外。
云萝忍不住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看,京都城外青山连绵,山脚下分布着村庄和水田,隐隐可见篱落边的一株株桃花,马车走的是官道,两边杨柳低垂,柳枝在春风里温柔的摆动着,云萝看着心情舒畅的很。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陈氏感觉到路途坎坷,迦南寺是皇家寺院,当年修建寺院时,□□皇帝下旨命京都的富贵人家捐赠香火钱修路,她记得那条路一直都很平坦,她察觉到不对劲,挑开帘子一看,只见马车已经入了村庄,两边都是低矮的茅屋,这根本就不是去迦南寺的路,她放下帘子,回头看着女儿,还没有开口,云萝便跟她解释道
“娘,莫要生气,女儿也是不得已才瞒着娘的,实际上这次女儿并不是要跟娘去烧香,只是想要带娘来碧水村拜访神医”
就算是来找大夫看病,那种情况下女儿哀求她,她也不会拒绝,陈氏不解道
“你为何要瞒着我?”
云萝这才吐露自己怀疑裁玉的事情。
陈氏听她了许多裁玉的事情,若不是她提起,陈氏都忽略了裁玉身上那些不符合身份的贵重首饰,说她与沈裕丰有个首尾,她相信,毕竟次子的确品行不端,然而她在自己饭菜里下了毒这件事,陈氏予以否认
“有一回,裁玉端来的饭菜,孙嬷嬷也试过了,并未有丝毫问题,你为何会怀疑她给我下毒?”
沈云萝也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她眼底显出迷茫之色
“这点我也不清楚,不过直觉告诉我,娘吃的饭菜一定有问题”
说到这里,她将话锋一转,轻声道“娘既然到了,咱们就找神医替你把把脉,若是没有中毒,咱们都安心了,若是果真中了毒,及时解决,岂不是更好?”
不管女儿做了什么都是为了自个的身体好,陈氏心里感动,拍拍女儿的手,笑着道
“好,都听你的”
村子里的道路越来越窄,云萝让车夫将马车停下,都从马车内下来,一起走路进去。
就在沈家的人走了没多久,两个男子骑着骏马到了村子里,因此处离杜神医住的地方也不远,两人正下马的时候,宋锋指着一旁的马车说道
“王爷,这辆马车看着好眼熟,好像是沈家三姑娘的马车”
下马后的李然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宋锋没有认错,果然是沈家的,她们来这里,莫非也是为了见杜神医?
李然来找杜神医看病之事极为隐蔽,没有谁知道,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堂堂王爷会找一个隐居在山村里的大夫看病,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李然暂时不想让云萝知道。
他道“换一条路走”
宋锋点点头。
若不是活了两辈子,云萝不会想到杜神医,因为此时,他尚且不是众人眼里的神医,只是一个隐居世外的大夫,上辈子令他声名远扬的原因是,有一年闹了饥荒,村里子有许多人得了瘟疫,他在外头搭棚子,赠送免费的汤药,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救下来,然后官府拿了他的药方,给染了瘟疫的州县发送下去,拯救了无数黎民百姓,因此他也得了一个“神医”之名。
只替穷人治病,但凡富贵者上门求诊,还得身家清白,若是贪官污吏,奸佞凶恶之人,他也不治,并且诊金极贵,一次看诊须得好几百两银子才行。
有热情的村民给沈云萝带路,很快母女就找到了地方,云萝送上拜帖给门口的童子。
这是一间宽敞的草庐,外面用篱笆围着,院子里有两块豆腐干似得药圃,都种满了药,有小童在里面锄草,草堂三面垂着帘,左右两边共四间房舍,屋顶上盖着茅草,清幽安静。
杜大夫替病人看诊的地方就在草堂。
此时,正有病人从里面出来,童子从帘后进去,将手中的拜帖交给杜仲,杜仲打开帖子看了一眼,然后喃喃道“抚远侯府沈家?”
凝神思索片刻后,低声说了句“是她呀…”
门童回转出来的时候,将沈云萝母女等人请进去,其余的人去隔壁的房舍里喝茶等候,只有云萝和沈氏,孙嬷嬷三人去草堂,进去之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将二人领上前去,云萝顺手将三百两诊金交给他,由侍童一起拿到帘子后面。
刚在帘子外头坐下,帘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是谁要看诊?”
云萝虽听过他的名声,可从未见过此人,知道此人医术了得,但性子有些怪,不愿意见人,便客气的说道“杜大夫,是我娘要治病”
“好,将手伸进来”
陈氏看了一眼云萝,云萝朝她点点头,陈氏不再犹豫,将手伸进去。
接着,手腕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缠住,陈氏知道这是悬丝诊脉,虽是个乡下大夫,却也十分规矩,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里头的那个人却盯着她手腕中间的红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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