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偶遇

    明明已经本能地开始亲近欧尔麦特,但真要到谈论同居意愿的时候,鸣狐还是摇摆不定起来。

    他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尝够了身不由己的苦,虽然知道八木俊典绝不是以前的垃圾审神者那种人,可所谓一朝被蛇咬,本来在预期中,他是想要远离人类独自生活来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这个预期只保持到身死在溯行军刀下,又重生在这个世界中,遇到欧尔麦特的那一刻。

    自己是变成了刀子精没错,内心却还是个脆弱的人类,真要一个人过苦行僧的日子,未免太孤独了。所以理智上,鸣狐心知自己迟早是要答应的,口称考虑只是在进行情感上的微弱挣扎而已。

    小二没有戳穿他的嘴硬,在鸣狐‘考虑’的第三天,依旧乖乖跟着半身离开了欧尔麦特家,迎着夜色回暂居地休息。

    相信岩山先生很快便不必再苦恼租金分摊的问题,房子还是他一个人的,这个同居人已经被内定了——小狐狸如是想。

    它在想什么,鸣狐都知道。坐上车以后,付丧神把狐狸尾巴揪在手里捏了捏,仗着身形便利,将小二揉成了一堆炸毛。

    【干什么干什么!我只是进行了合情合理的思考而已,不要弄乱我的毛!】金毛狐狸悲愤控诉:【你明明知道昨天洗完澡以后,我等了多久才能上床睡觉,要是在欧尔麦特家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我看到卫生间有蒸干机。】

    【……真是不纯粹的目的呢。】

    吐槽了半身一句,鸣狐眉眼低垂,又想:【你我同出一源,认真说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而你比我要纯粹,不似我,还要进行虚假的思考。】

    【所以小二,你现在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否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呢?】

    【谁知道呢,毕竟我只是映衬了你的内心,而很多时候,人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小二舔舔爪子上乱糟糟的毛,乌黑眼珠滴溜溜转动,狡猾地眯起来,【鸣狐,付丧神自诞生意识以来便开始不断自我完善,神格向人类靠拢,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加融于世俗。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是你本心的化身,但也动摇不了你的决定,所以何必问我,且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便是了。】

    【……你说得对,但说了跟没说也差不多。】

    银发付丧神很不友好地戳戳半身的屁股,把小狐狸丢在身边,停止了识海发问。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发呆。

    这是来到此世后新养成的习惯,曾经做惯了数十年的事情突然戛然而止,每天闲到长毛,他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发呆挺好的,忙忙碌碌两世过去,换做人类早该进入养老生活了。

    正这样想着,意识逐渐放空之时,列车到达一处站点,自门口处涌上来一大波路人,腿脚快的抢占了剩余寥寥几个座位,剩下的其他人也很快均匀散开,挡住鸣狐看向窗外的视线。

    他只好抱起小二,将目光垂在膝盖上,换个角度继续呆愣。

    身体一侧是扶手,一侧是刚刚坐下的陌生人,付丧神抗拒模式瞬间开启,极力缩小存在感。

    每当这种时候,他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直接住在欧尔麦特家里。

    一个晃神间,他焦点虚茫的余光瞟向旁边的人群缝隙,因为想要到站后方便下车,鸣狐就坐在车门口,这会儿正好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小孩子。

    大约十岁左右,个子倒是不低,但夹在一堆大人中间,难免有些受到挨挤,甚至也不方便抓扶手。

    鸣狐用食指摩挲了一下小二的尾巴,抬起手,幅度微弱地冲那男孩挥挥。

    男孩表情冷淡地看过来,他才发现对方另外半边头发是红色的,而且脸上好像还有胎记,或者是烧伤痕迹?

    食指尖朝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鸣狐伸长手臂,轻轻松松扶住男孩的胳膊。

    “来这边坐,我们很快要下车了。”小二贴心地替鸣狐开口道。

    见居然是一只狐狸出声说话,男孩表情冷淡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忍不住顺着鸣狐的动作靠过来,眼睛盯着小二看。

    鸣狐顺势起身,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强势摁下去。

    男孩:“……”

    小二:“好好坐着吧,少年。”

    男孩:“不……我只坐一站,马上就要下车了。”

    鸣狐:“……”

    哦,好吧。

    默默地感到了一丝丝尴尬,付丧神用手在男孩头顶摁了摁,将视线瞥向一边。

    他、他也在下一站下车好了,反正时间还早,就当饭后散步……

    像是看出鸣狐沉默之下暗藏窘然,片刻后,男孩主动开口道:“谢谢你给我让座,正好白天的时候腿有点受伤,坐着会舒服很多。”

    鸣狐:【……是个好孩子呢。】

    小二:“鸣狐说你是个好孩子,腿伤不要紧吗?不方便走路的话还是早些去医院比较好哦。”

    男孩闻言一愣,看向鸣狐,乖乖应道:“我就是刚从医院回来,好好抹药就可以了,多谢关心。”

    鸣狐:“……”小二,不要给我加戏。

    小狐狸咯咯咯笑了几声,毛尾巴在男孩面前晃来晃去,小声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鸣狐~~”

    “……”

    被黑色口罩掩着大半张脸,看不清付丧神的表情。男孩瞧瞧小二,又仰头与鸣狐对视一眼,反而忍不住问道:“先生,它是你的个性吗?还是觉醒了个性的狐狸?拥有个性的动物十分少见,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一个呢。”

    鸣狐点点头,他有所耳闻,不过没必要多说。于是小二只简单解释道:“我姑且算是鸣狐的个性吧,并非拥有个性的动物哦,少年。”

    “原来如此。”男孩点了点头,他跟人说话的态度十分认真,听到小二还叫自己少年,便多嘴了一句,“我叫轰焦冻,鸣狐先生。”

    小二:“哦?这名字听起来很帅气,话说轰少年你人也很帅气,长大以后可不得了啊,想必会收到很多女生的青睐吧,真好。”

    轰焦冻:“……是、是吗?”

    小二:“嗯嗯!当然了!我的审美可是很高端的,肌肉男和欧美风完全不是我的菜,果然还是轰少年你这样的高冷男子更有味道啊,嘎嘎。”

    轰焦冻:“……”

    鸣狐:“……”

    迎着轰焦冻一脸懵逼的怀疑视线,鸣狐只想呵呵一声,并捏着自家半身的后颈肉把狐从窗口丢出去。

    此时他心中充满了吐槽的欲望,姑且先不提小二满嘴少年少年的口头禅一听就知道是跟谁学的,单说这厮方才那话,什么肌肉男和欧美风,这不就是在含沙射影吗?!小东西怕不是想造反?

    还有,前一秒才说了自己是他的个性,下一刻就开始不遗余力的犯傻卖蠢,千言万语汇总下来,鸣狐只想说一句话——

    【别毁我的形象,小二,否则拔了你的毛给八木先生炖汤喝。】

    【略略略。】

    得意洋洋地拿尾巴在鸣狐胸口扫了扫,小二舔舔爪子,继续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小二,虽然是鸣狐的个性,但我也拥有独立思想。你呢,轰少年,你的个性是什么?”

    鸣狐:【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自来熟,小二。】

    他看了眼轰焦冻,注意到对方脸上流露出些许抗拒之色,似乎并不是很想谈论自己的个性问题。

    【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要强人所难,跟人家说对不起。】

    【唔,我以为,在这个世界问候个性只是很普通的打招呼方式。】小二小心翼翼地反驳道:【他不是也问你了吗?我只是礼尚往来。】

    【应该是这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小二只得老老实实向轰焦冻表达了歉意,垂头丧气道:“鸣狐教训我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轰焦冻诧异地看了看鸣狐,小声道:“没关系,是我太敏感了……”顿了一下,他又说:“我的个性是半燃半冻,没什么不能说的。”

    “半燃半冻?是字面意思吗?真是不得了的能力呢,轰少年。”

    “是吗……过奖了。”

    以不符合10岁孩童性格的冷静淡然回应一句,轰焦冻脸上不见被夸奖的高兴,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手指痉挛般抽动一下,继而紧紧捏在裤子上。

    鸣狐眼疾手快地摁住小二,不让它再说下去,总觉得半身一句一颗地|雷,再如何冷静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面前少年的情绪低落几乎要挂在脸上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周围路人不知为何,一直在频频往这边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鸣狐注意到他们大多焦点集聚在轰焦冻周身。

    莫非是个很出名的孩子?

    但他查询个性相关的信息时,并没有见到类似的能力。

    等等,如果单看对方红色那半边,加上燃烧的一半能力,或许……

    【是安德瓦的儿子吧,我记得有个网站说过,父母的个性有很大几率是可以遗传给孩子的,那个排名仅次于八木先生的英雄,这孩子和他模样相似,能力也有一半相同。】

    【No.2英雄?那这个小子还真是低调谦虚,我对他更有好感了。】

    不,那倒应该不是。

    直觉轰焦冻的表现应该有其他更深层次的理由,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鸣狐只稍微想了一下便不再多思,看向窗外。

    列车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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