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六月,东胡皇帝率皇室几百余人向大乾永徽帝投降, 永徽帝欣然受之, 封其为安乐侯, 移居大乾京郊, 并在东胡境内设立漠北都指挥使司,由心腹镇抚司千户坐镇,至此危害大乾百余年的边境之患彻底解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七月, 萧彧班师回朝, 与他一同回京的还有陆柬之的牌位。
他是以一等忠国公的身份荣归故里的。
曾经,他努力向上爬, 想到边关为自己挣个侯爷回来,如今他用生命挣了个响当当的公爷, 却无人为他喝彩,亦享受不了那份荣耀。
生荣没荣, 他短暂的一生就像流星划过, 看似什么都没留下, 却以微光照亮过夜空。
萧彧兄弟皆感痛悔, 尤其是萧圭, 知道陆柬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 当场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八尺昂扬的汉子哭得不能自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军素缟,静默无声。
嘉嘉公主却不信那是陆柬之的牌位。
那个被她饿了三天也不肯屈服的男人, 那个面对权势不愿低头的男人,那个在床上让她痛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嘉嘉公主气得大吵大闹,直到有人将她带到一个黑色匣子前,里面装着半匣子白色粉末和陆柬之从不离身的玉佩,她不得不信了。
她将陆柬之的骨灰掀翻在地,还用脚将那些白色粉末踢得到处都是,双目赤红叫嚣:“一天是我的男人,一辈子都是我的男人,陆柬之,就是死你也只能留在东胡,休想回到那个女人身边!”
随后她又指着萧彧狂笑:“你知不知道,陆柬之对你的皇后有多情深?为了她,他忍着恶心与我同房;为了她,他拼死救下你的性命,他怕你死了阮氏会伤心难过,更怕她想不开,所以他用自己成全了你们。高贵的皇帝陛下,如此情意,你不觉得膈应么?以后跟阮氏亲热不觉得恶心么?”
萧彧不答,只冷冷看着她。
嘉嘉公主不忿,又叫道:“皇帝陛下,你的度量还真是大,为了报恩,连别人的孩子都肯认。”
话刚落,她的脖子上就多了一只铁手:“听说你要伤害我的妻儿?”
嘉嘉公主大笑不止:“是的,我本来答应了陆柬之那个混蛋放阮氏一马,可他为了你的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他既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说,你要怎么对付他们?”
“我才不说呢,一说我就没命了。”
“那我就让你现在没命!”萧彧单手掐着的她的脖子,掐得她白眼直翻,但她犹自狂笑不已,“没用的,就算我告诉你也来不及了,以那个女人的心胸绝不可能饶过你的皇后,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你等着吧,很快就能听到妻儿“意外身亡”的好消息了。”
“找死!”
“咔嚓”一声,嘉嘉公主的颈骨断了,她的身子被萧彧当破布一样扔到地上,临闭眼前,她听见萧彧说:“解除她与忠国公的婚姻关系,把她丢去喂野狗!”
“不要”二字卡在喉咙,她愤怒又不甘地阖上了眸。
萧彧嫌恶地绕过她的尸身,将军队交给萧圭指挥,自己带了贴身随从八百里加急往回赶。一路上跑死了整整九匹马,终于在第八天赶回京城,他片刻不敢耽搁,打马直接入了紫禁城。
*
彼时,阮棠正与进宫探望她的娘家嫂子谢令仪在说话,她已有三个月身孕,但四肢纤瘦,远看近看都不像有孕的样子。
谢令仪打趣她怀了个懂事的小太子,阮棠抿着唇偷笑,一抬头就撞进萧彧深沉探究的眼波里。
“你怎么回来了?”阮棠又惊又喜,捷报上说大军七月底才会抵达京师,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
萧彧站在门边望着她笑:“我不放心你,先赶回来看看你和孩子。”
“有甚么好看的,”阮棠羞涩地垂下头,俏脸飞上朵朵红霞,不由自主地想起临行前的那些日子,他每晚打着“看孩子”的幌子欺负她,将她搂在怀里轻怜蜜爱,虽然不能行事,但也没少占她便宜。
“梅东陵诊出是男孩儿了?”
“是的。”阮棠羞涩地应了一声。
萧彧道:“太好了,这是我们头一个孩子,身边一刻都不能离人,芝芝怎么没守着你?”
“她去御膳房了,”自打阮棠有孕,萧彧便对身边的人格外严厉,怕他怪罪芝芝,阮棠连忙解释道,“我这几天食欲不振,她说要亲自盯着御厨做菜,不许他们做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萧彧点点头,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对谢令仪笑道:“阮大奶奶,芝芝性子大大咧咧,对烹饪之事一窍不通,可否请你到御膳房指点一二?”
“没问题。”谢令仪知道小别胜新婚,正想找个借口告辞,萧彧就给了她台阶下。
阮棠姑嫂约好下次见面的日子,正要挥手作别,外面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人,径直奔向萧彧,拉着他的衣袖失声痛哭。
“表哥,柬之哥哥是不是没了?”
萧彧皱着眉从她手中抽出袖子:“你听谁说的?”
“我听阿雾姐姐跟太后娘娘说的,阿雾姐姐在军中有探子,蓟州发生的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萧彧被她说得一怔,连忙追问道:“你还听见她说甚么了?”
出云县主摇头垂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一听到柬之哥哥出事就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其他?表哥,求求你告诉我,柬之哥哥是不是真的没了?”
“是的。”萧彧静静看着她,道,“他与你非亲非故,你哭得再伤心,跟他也没有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出云县主抬起泪眸,痛声道,“一天是柬之哥哥的人,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姨母的孩子,我认定了他,一辈子就只爱他。”
她的话掷地有声,和她的人一样,明艳又张扬,很少有女子能有她这样的坦荡了。
众人皆唏嘘不已。
尤其是阮棠,已从萧彧信中提前得知陆柬之去世的内幕,心中对他的无感化作深深的愧疚。
他这个被命运抛弃的“坏人”,终用性命偿还了所有的债,他挽救的不仅是萧彧兄弟二人,还挽救了她和朱七七,以及她的孩子。
比起陆少游,他的品格高尚得像闪闪发光的金子。
若有来世,希望他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陷入癫狂之中的出云县主陡然发现了阮棠眼角的泪,心中一喜,猛地扑到阮棠身前,紧紧握着她的手道:“皇嫂,表哥最疼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听的。你帮帮我,帮我跟柬之哥哥成亲,等我将来死了,我要跟他葬在一起。”
“你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么?”
“不嫁了,我只守着柬之哥哥就够了。”
“好,我帮你。”阮棠敛去心酸,抬眸看向萧彧,萧彧却不看她,而是自顾低头沉思。
“圣上?”
“萧郎?”
“荷叶哥哥?”
一连唤了三声,萧彧才抬起头,眸中阴厉一闪而逝,唇边讥诮之色分外明显,直看得阮棠胆战心又惊。
她对自己枕边人知之甚深,萧彧从来不会这么对她。
当初她做了那么离谱的事,他也只是笑着揉她的头,说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她。怎地为陆柬之和出云县主求个情,他就气成这副样子?
更别提陆柬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对劲,太不对劲。
阮棠正要唤人去叫芝芝回来,萧彧抢先对另外二女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我现在有极要紧的事与皇后说,希望你们回避一下。”
“遵命。”谢令仪拉着哭哭啼啼的出云县主退下,根本未看见阮棠求救的目光。
待二女走后,萧彧笑着朝阮棠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阮棠觉得他那笑容格外阴森,更觉得他的目光又冷又冰,全然没有以往的温柔和煦,想到他打发二女出殿的举动,不由暗自戒备。
这个人看着跟萧彧别无二致,可现在给她的感觉却像个恨她入骨的仇敌。
“荷叶哥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么?”
“怎么不记得?”萧彧朝她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敲在她的心坎上,“你在姑母府上动手打人,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你吸引的。”
“荷叶哥哥真会说笑,”阮棠心中陡然一沉,边说边往门边退,“我忽然有些饿了,想去唤人送些吃食过来。”
“呵呵。”
“萧彧”识破她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倒在地上,抬起一脚,对着她的肚子狠狠踹下来!
阮棠又惊又怕,缩起身子就地一滚,“萧彧”一脚踢空,气急败坏地从腰间掏出匕首,对准她的肚子再次发起进攻。阮棠无路可逃,只能用胳膊紧紧护住肚子,眼看着一双手就要被锋利的匕首废掉,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一道寒光飞过,“萧彧”一支长剑钉在了地上。
门口站着一脸冰霜的男人。
“哈哈哈……”濒死的“萧彧”口吐鲜血,一把撕下面上人皮,露出一张娇花的容颜,“真不甘心啊,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胡圣药就被我这么浪费,你为甚么不晚一点点回来?”
萧彧看都不看她一眼,打横抱起阮棠放到床上,先仔细检查她的四肢,后不由分说地掀起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肚皮,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抱起她往外走。
“萧彧,我到底哪里不如阮氏,你为甚么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
“你一个蛇蝎毒妇,有甚么资格与我的小荷花相提并论?”
“我爱你比任何人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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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稀罕!”
“萧彧,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别听疯狗叫唤,”阮棠扳过男人的脸,认认真真道,“你的命格贵重得很,她的诅咒就是个屁。”
前世的他那么孤寂也活到八十岁,今生有她相伴,必定福寿绵长。
“好。”萧彧抱着她消失在赵雾琞的视线里。
……
永徽二年十月,定王萧圭与朱七七完婚。
第二年正月,阮后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甫一出生,就被永徽帝立为太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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