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打架

小说:论*******? 作者:白墨雪羽
    魏无羡在彩衣镇上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带回云深不知处,给其他世家子弟瓜分得一干二净。因蓝启仁去了清河,这几日不用上课,众少年玩儿得昏天黑地,纷纷涌进魏无羡和江澄的房里打地铺,通宵吃喝扳手腕投骰子看画册。竟然除了陌离之外没有一个不闹腾的,天天晚上折腾到半夜。一天夜里,魏无羡投骰子投输了,被打发翻墙下山去买天子笑,这回总算让所有人都一饱了口福。谁知,第二日天还未亮,房里地上正满地睡得横七竖八,宛若一地躺尸,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开门声惊动了几人,睡眼朦胧间看到脸色冷若冰霜的蓝忘机站在门口,吓得瞬间清醒。聂怀桑狂推睡得头在下身在上的魏无羡,道:“魏兄!魏兄!”

    魏无羡被他搡了几把,迷迷糊糊问道:“谁?还有谁要来?!江澄吗?拼就拼,怕你?!”

    江澄昨晚喝多了头还疼着,躺在地上还闭着眼睛,反手摸到一样东西就冲魏无羡声音传来的地方砸过去,道:“闭嘴!”

    那东西砸到魏无羡胸口,哗啦啦翻了数页,聂怀桑定睛一看,江澄用来扔魏无羡的正是他珍藏的绝版春宫图册之一,再抬头,看到目色料峭的蓝忘机,几乎要口吐魂烟了。魏无羡抱着那书册嘀咕两句,又睡了过去,蓝忘机迈进房中,一手揪住他后衣领,提起来便往门外拖去。

    魏无羡被他拎了一阵,迷瞪片刻,终于醒了五六分,扭头道:“蓝湛你干什么?”

    蓝忘机一语不发,径自拖着他前行。魏无羡又醒了三分,其他的一地躺尸也陆续被惊醒。江澄一见魏无羡又被蓝忘机拎住了,冲出来道:“怎么回事?这是干什么?”

    蓝忘机回头,一字一句道:“领罚。”

    江澄方才是醉了睡得迟钝了,这才想起房里的满地狼藉,想起他们昨晚不知犯了多少条云深不知处的家规了,面色一僵。

    陌离刚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看见魏无羡被蓝忘机拎着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登时拦住:“稍等,蓝公子,魏师兄犯了什么错?若是犯了家规,也不应罚他一人。”

    蓝忘机面色如霜:“夜游。禁酒。让开。”

    陌离蹙了蹙眉,他何等聪明,分析了一下局势,果真让开,对江澄道:“昨晚的事?”

    江澄面色黑成一片:“行了,跟上去,回来再问。”

    蓝忘机把魏无羡拖去了姑苏蓝氏的祠堂前,已有数名年长的蓝氏门生静候在此,一共八人,其中四人手持奇长无比的檀木戒尺,戒尺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方字,俱是一派冷肃形容,见蓝忘机拖来了人,两人立即上前,将魏无羡牢牢摁住。魏无羡半跪在地挣扎不得,道:“蓝湛你这是要罚我?”

    蓝忘机冷冷凝视他,不语。

    魏无羡道:“我不服。”

    这时,醒得七七八八的众少年也冲了过来,被拦在祠堂外不得入内,个个抓耳挠腮,看了那戒尺,吓得咋舌。陌离蹙眉不语,只是盯着魏无羡,看了看拿戒尺的门生,觉得即便是罚,也未免有些太重。正想着,却见蓝忘机一掀白衣下摆,也跪在了魏无羡身旁。

    陌离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蓝忘机……跪什么?

    魏无羡大惊失色,奋力要起,蓝忘机却喝道:“打!”

    魏无羡目瞪口呆,忙道:“等等等等我服了,我服了蓝湛,我错……啊!”

    两人手心、腿背都挨了一百多下戒尺,蓝忘机不须人按住,始终腰杆笔直,跪得端正,魏无羡则鬼哭狼嚎,毫不矜持,看得围观的各家子弟肉痛不已,连连皱脸。挨完打后,蓝忘机默默站起,向祠堂内的门生欠首一礼,随即走了出去,竟是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陌离看了他一眼,神色晦暗莫测,蓝忘机不知怎么的,竟还微微侧了侧头,眸子无波无澜地看向陌离:“何事?”

    陌离摇了摇头:“昨晚应当是魏师兄失礼了,我给蓝公子陪个不是。”

    蓝忘机此人,严谨正直无比,又怎么会犯错,定然是魏无羡做的事了。

    蓝忘机“嗯”了一声,不再和他说话,走了。

    陌离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魏无羡被江澄从祠堂里背出去,跟在魏无羡后面。只听一路仍在啊啊不止。众少年一窝蜂围着他们,道:“魏兄啊,到底怎么回事?”

    “蓝湛他罚你也罢了,怎么他自己也跟着挨打?”

    魏无羡伏在江澄背上长吁短叹:“唉!失策失策!一言难尽!”

    江澄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魏无羡道:“没干什么啊!昨晚我不是投骰子投输了下去买天子笑吗?”

    江澄道:“……别告诉我你又遇到他了。”

    魏无羡道:“你还真说对了,也不知道什么运气,我扛着天子笑翻上来的时候又被他堵个正着。我怀疑他是真的天天盯着我吧?早知道我就像上次一样,让尘儿帮我看着,省的再发生那么多事。”

    江澄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你再给我扯上别人试试,然后呢。”

    魏无羡道:“然后我还是跟他打招呼,我说‘蓝湛!这么巧,又是你!’他当然是又不理我,二话不说一掌劈过来。我说嘿你这是何必?他说外客如多次触犯宵禁,就要去蓝氏祠堂领罚。我就说,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犯没犯宵禁对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不能赏个脸行个方便嘛?”

    众人一脸惨不忍睹之色。

    “魏师兄,你这么说他当然不会同意,”陌离淡声道,“他不会讲半分情面的,犯错就是犯错,你还废话什么?不会甩掉吗?还有下次你去干坏事不要再拉上我谢谢。”

    魏无羡继续道:“我不拉你拉谁……江澄吗?他不揍死我……结果蓝湛板着脸说跟我不熟,提剑就打过来,一点情分都不讲。我只好也把天子笑放到一边跟他对对招了。他拳掌并出,追得可紧了,甩都甩不脱!最后我实在是被他追得不耐烦了,我说你当真不放手?不放手?!

    “他还是说:‘领罚!’” 众少年听得一颗心吊起,魏无羡讲得眉飞色舞,浑然忘了自己还在江澄背上,猛地一巴掌拍在江澄肩头:“我说:‘好!’然后不躲了,迎上去一扑,把他抱住,往云深不知处的墙外栽倒!”

    陌离道:“怪不得蓝公子看你那么……你这是死也要拉着别人啊?”

    “……”

    魏无羡道:“尘儿你不要打断我。于是我们就两个人一起掉到云深不知处境外了!摔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聂怀桑已然呆滞:“……他没挣脱你?”

    魏无羡道:“哦,有试过,不过我手脚并用死死锁住他,他想挣脱也挣脱不了,根本没办法从我身上爬起来,硬得跟块板子似的。我说怎么样蓝湛?这下你也在云深不知处境外了,你我同犯宵禁,你可不能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罚我的话也得罚你自己,一视同仁,怎么样?”

    魏无羡道:“他起来之后脸色很差,我坐在旁边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他就一声不吭的走了。谁知道今早他来这么一出……江澄你走慢点,我快被你甩下来了。”

    江澄岂止是想把他甩下来,简直想把他头朝下往地上砸几个人坑:“背了你还挑三拣四!”

    魏无羡道:“一开始又不是我让你背的。你要不背我让尘儿背!”

    江澄大怒:“我不背你我看你能赖在他们家祠堂地上滚一天都不起来,丢不起这个人!蓝忘机还比你多挨五十尺,他都是自己走的,你好意思这样装残废。你好意思让尘儿背?别给我麻烦别人了,我现在不想背了,快滚下来!”

    魏无羡道:“我不下,我是伤号。尘儿怎么就不能背我了你这么爱护他啊?”

    陌离清了清嗓子:“咳,魏师兄啊,你以后做坏事呢,不要拉上别人。你不能把别人都一起拉下水,还有,如果让我背,我会考虑直接把你摔地上砸几个坑。”

    “我艹尘儿你最近怎么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啊……”

    一群人在白石小径上一路推推搡搡,恰逢一人白衣,携书卷路过此间,讶然驻足。蓝曦臣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澄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聂怀桑却已抢着道:“曦臣哥,魏兄被罚了一百多尺,有没有伤药啊!”

    云深不知处掌罚的是蓝忘机,加上魏无羡一直在众人簇拥中哀声叫唤,似乎伤情十分严重,蓝曦臣立即迎了上来,道:“是忘机罚的?魏公子这是不能走路了?究竟怎么回事?”

    陌离道:“他自作自受。”

    江澄自然不好意思说是魏无羡干了什么,算起来还是他们这一群人怂恿魏无羡去买酒的,要罚人人有份,只得含糊道:“没事,没事,没那么夸张!他能走。魏无羡,你还不下来!”

    魏无羡道:“我不能走。”他伸出肿得老高的红手掌,对蓝曦臣控诉道:“泽芜君,你弟弟好生厉害。”

    陌离看了看他的手掌,有些心疼:“这的确有些重了。”

    蓝曦臣看过了他的手掌,道:“啊,这确实是罚得狠了些。怕是三四天都没法消了。”

    江澄原先不知真的打得这么狠,惊道:“什么?三四天都不能消?他腿上背上也都被戒尺打过。蓝忘机怎么能这样?!”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带上了点不满,魏无羡悄悄拍他一掌,他才反应过来。蓝曦臣却不在意,笑道:“不过也不妨事,伤药是不必用了,魏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几个时辰便好了。”

    陌离刚想从储物袋里面掏出自己炼的伤药,闻言不再动作,只听蓝曦臣道:“蓝家仙府有一冷泉,入泉者浸泡些时候,自然伤痕尽消,魏公子你可以去冷泉疗伤。”

    魏无羡鼓掌道:“好好好,那我马上就去。”

    陌离心想:冷泉?这种疗伤的效果大概就和他自己洞府里面的灵泉差不多,不过既然是冷泉,会不会很冷呢?

    他又不能跟去,只能等着魏无羡回来,想来也无事。趁着夜色,出去了。

    夜风簌簌,他轻而易举地跨过了屏障,御剑而行。所去的方向正是彩衣镇。

    到彩衣镇后,他先去买了一壶糯米酒,然后缓步走向碧灵湖。

    碧灵湖寂静无比,除了那只有陌离才能看见的鬼气森森,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陌离走到湖边,拆了酒封,淅淅沥沥的酒倒入了湖中。一共倒了三次。

    这倒不是浪费,而是祭祀。

    或者说,更像是给死者敬酒。

    湖面黑色越来越浓,最后骤然爆发,形成了一个漩涡。

    陌离道:“水行渊,你可曾记得我?”

    湖水的流动声,竟好似呜咽。

    陌离勾起一抹笑:“可能你被岐山温氏赶来的确有些委屈,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魏师兄碰触你的鬼气。”

    湖水呜咽的声音更大了,陌离笑意浅浅,身上月牙白的衣摆无风自动:“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他的眸溢上银色。轻轻拔出孤月剑:“放心,我不会彻底将你斩杀。”

    若是将你彻底斩杀,蓝家那边便不好对付了。

    孤月剑银色光芒大盛,剑气如虹,形成无数道炫目的银色剑气,齐齐扎入漩涡的中心!

    水行渊痛苦的惨嚎尽数落入陌离的耳中,剑气横穿湖水,从到之处,鬼气尽数变为任人鱼肉玩物。

    最后一道剑气收尾,湖水已经化为平静,甚至连痛苦的惨嚎,断断续续的呜咽也没有了。

    陌离轻声嘘了一声,神色甚至可以说得上深情款款:“乖,不要打扰别人睡觉哦。”

    蓝启仁从清河返回姑苏后,并未让魏无羡再次滚到藏书阁去抄蓝氏家训,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骂了一顿。除去引经据典的内容,简化一番,意思大概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厚颜无耻之人,请滚,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学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他骂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半点也不生气。蓝启仁一走,魏无羡就坐下了,对江澄道:“现在才让我滚远,不觉得晚了点吗?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滚,来不及啦!”

    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了极大麻烦。这东西无法根除,蓝家又不能像温氏那样将它驱赶到别处。陌离只是大伤了他的元神,使他无法抵抗了而已。蓝家家主常年闭关,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讲学的时辰越来越短,魏无羡带人在山中溜达的时间则越来越多。

    这日,他又被七八个少年拥着要出门去,途径蓝家的藏书阁,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蓝忘机一个人坐在窗边。

    聂怀桑纳闷道:“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不对啊,我们刚才也没怎么喧哗。他怎么还这个眼神?”

    魏无羡道:“多半是在想怎么揪我们的错。”

    江澄道:“错。不是‘我们’,是‘我’。我看他盯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魏无羡道:“嘿。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他。”

    江澄道:“你不是嫌他闷,嫌他没意思?那你就少去撩拨他。老虎嘴上拔须,太岁头上动土,整日里作死。”

    魏无羡道:“错。正是因为一个大活人居然能没意思到他这种地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陌离本来正在观赏风景,一听这话,皱了皱眉:“你要作甚?”

    魏无羡勾住陌离的肩膀:“嘿,我要做什么?回来尘儿你就知道啦。”

    第二日,也许是魏无羡的原因,蓝忘机终于不再来一起听学了。

    魏无羡的座位换了三次。他原本和江澄坐在一起,可江澄听学认真,为了好好表现,给云梦江氏长脸,他坐到了第一排,这位置太显眼,容不得魏无羡胡来,他便抛弃了江澄改坐到蓝忘机身后。蓝启仁在上面讲学时,蓝忘机坐的笔直得犹如铜墙铁壁,他就在后面要么睡得昏天黑地,要么信笔涂鸦,除了偶尔会被蓝忘机突然举手截住他掷给别人的纸团,可说是个风水宝地。但后来被蓝启仁觉察其中机关,就将他们调换了前后。从此,只要魏无羡坐姿稍有不端,就感觉有两道冷冰冰的犀利目光钉在自己背上,蓝启仁也会恶狠狠地瞪过来。无时不刻都被一老一小一前一后监视着,极不痛快。而春宫案和双兔案后,蓝启仁认定魏无羡是个漆黑的染缸,生怕得意门生受了他的玷污,近墨者黑,忙不迭让蓝忘机不用再来了,于是魏无羡又坐回了老地方,倒也相安无事了小半个月。

    可惜,魏无羡这种人,永远好景不长。

    云深不知处内,有一堵长长的漏窗墙。每隔七步,墙上便有一面镂空雕花窗。雕花面面不同,有高山抚琴,有御剑凌空,有斩杀妖兽。蓝启仁讲解道,这漏窗墙上每一面漏窗,刻的都是姑苏蓝氏一位先人的生平事迹。而其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四面漏窗,讲述的正是蓝氏立家先祖蓝安的生平四景。

    这位先祖出身庙宇,聆梵音长成,通慧性灵,年少便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弱冠之龄,他以“伽蓝”之“蓝”为姓还俗,做了一名乐师。求仙问道途中,在姑苏遇到了他所寻的“天定之人”,与之结为道侣,双双打下蓝家的基业。在仙侣身陨之后,又回归寺中,了结此身。这四面漏窗分别正是“伽蓝”、“习乐”、“道侣”、“归寂”。

    这么多天来难得讲了一次这样有趣的东西,虽然被蓝启仁讲成干巴巴的年表,魏无羡却终于听了进去。下学后笑道:“原来蓝家的先祖是和尚,怪不得了。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可他家先祖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生得出这么不解风情的后人?”

    陌离道:“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

    众人也是料想不到,以古板闻名的蓝家会有这样的先祖,纷纷讨论起来。讨论讨论着,中心便歪到了“道侣”上,开始交流他们心中理想的仙侣,品评如今闻名的各家仙子们。这时,有人问道:“子轩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陌离听了这句话,立时与魏无羡和江澄不约而同望向兰室前排一名少年。

    这少年眉目高傲俊美,额间一点丹砂,衣领和袖口腰带都绣着金星雪浪白牡丹,正是兰陵金氏送来姑苏教养的小公子金子轩。

    另一人道:“这个你就别问子轩兄了,他已有未婚妻,肯定答是未婚妻啦。”

    听到“未婚妻”三字,金子轩嘴角似乎撇了撇,露出一点不愉快的神色。最先发问的那名子弟不懂察言观色,还在乐呵呵地追问:“果真?那是哪家的仙子?必然是惊才绝艳的吧!”

    金子轩挑了挑眉,道:“不必再提。”

    魏无羡突然道:“什么叫不必再提?”

    兰室众人都望向他,一片惊诧。平日里魏无羡从来都笑嘻嘻的,就算被骂被罚,也从不真的生气。而此刻他眉目之间,却有一缕显而易见的戾气。江澄也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魏无羡没事找事,坐在他身旁,面色极不好看。陌离虽表现得最为平淡,但是一双淡蓝的眸子似乎有火苗在燃烧,冷冷地看着金子轩。

    金子轩傲慢地道:“‘不必再提’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

    魏无羡冷笑:“字倒是不难理解,不过你对我师姐究竟有何不满,这倒是难以理解了。”

    旁人窃窃私语,三言两语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那几句,无意间捅了一个大蜂窝。金子轩的未婚妻,正是云梦江氏的江厌离。

    江厌离是江枫眠长女,江澄的亲姊。性情不争,无亮眼之颜色;言语平稳,无可咀之余味。中人以上之姿,天赋亦不惊世。在各家仙子群芳争妍之中,难免有些黯然失色。而她的未婚夫金子轩则与之恰恰相反。他乃金光善正室独子,相貌骄人天资夺目,若是论江厌离自身的条件,照常理而言,确实与之不相匹配。她甚至连与其他世家仙子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江厌离之所以能与金子轩订下婚约,是因为母亲出自眉山虞氏,而眉山虞氏和金子轩母亲的家族是友族,两位夫人打小一块儿长大,关系要好。

    金氏家风矜傲,这一点金子轩继承了十成十,眼界甚高,早就对这门婚约不满了。不光不满意人选,他更不满意的是母亲擅自给他决定婚事,心中愈发叛逆。今天逮准机会,正好发作。金子轩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她究竟有何处让我满意?”

    江澄同陌离一起霍然站起。

    魏无羡把他俩一推,自己挡到前面冷笑道:“你以为你自己又多让人满意了?哪儿来的底气在这儿挑三拣四!”

    陌离被魏无羡推了一把,仍是凝眉走到魏无羡旁边,他最是看不得别人随意诋毁师姐,冷声道:“金公子,我奉劝你把这句话收起来。”

    因为这门亲事,金子轩对云梦江氏素无好感,也早看不惯魏无羡为人行事。况且他自诩在小辈中独步,从未被人这样看轻过,一时气血上涌,脱口而出:“她若是不满意,你让她解了这门婚约!总之我可不稀罕你的好师姐,你若稀罕你找她父亲要去!他不是待你比亲儿子还亲?”

    听到最后一句,江澄目光一凝,魏无羡怒不可遏,飞身扑上,提拳便打。陌离一言不发地拔出孤月剑,剑尖剑气凝聚,缕缕剑气如刀剑一般狠狠射向金子轩。金子轩虽然早有防备,却没料到他发难如此迅速,话音未落就杀到,挨了一拳,登时麻了半边脸,脸颊又是一凉,剑气擦过,丝丝鲜血从伤口冒了出来。又气又怒。一语不发,当即还手。

    这一架打得惊动了两大世家。江枫眠和金光善当天就从云梦和兰陵赶来了姑苏。

    两位家主看过了罚跪的三人,再到蓝启仁面前受了一通痛斥,双双抹汗,寒暄几句,江枫眠便提出了解除婚约的意向。

    他对金光善道:“这门婚约原本就是阿离母亲执意要定下的,我并不同意。如今看来,双方都不大欢喜,还是不要勉强了。”

    金光善吃了一惊,略有迟疑。无论如何,与另一大世家解除婚约,总归不是件好事,他道:“小孩子能懂什么事?他们闹他们的,枫眠兄你我大可不必理会。”

    江枫眠道:“金兄,我们虽然能帮他们定下婚约,却不能代替他们履行婚约。毕竟将来要共度一生的是他们自己啊。”

    这桩婚事原本就不是金光善的意思,若想与世家联姻巩固势力,云梦江氏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历来不敢违背金夫人而已。反正既然是由江家主动提出的,金家是男方,没有女方那么多顾虑,又何必纠缠。何况金子轩一向不满江厌离这个未婚妻,他是知道的。一番考量,金光善便大着胆子答应了这件事。

    魏无羡此时还不知他这一架打散了什么,同陌离一起跪在蓝启仁指定的石子路上。江澄远远走来,讥讽道:“你倒是跪得老实。”

    魏无羡幸灾乐祸道:“我常跪你又不是不知道。但金子轩这厮肯定娇生惯养没跪过,今天不跪得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魏。”

    陌离道:“你住口吧。

    一听这话,魏无羡立刻扭头看向陌离,责备道:“你跟着打什么?我一个人就够了。”

    陌离声音还有些冷:“他诋毁师姐。”

    魏无羡笑了笑:“你还挺冲动。”

    江澄低头片刻,淡淡地道:“父亲来了。”

    魏无羡道:“师姐没来吧?”

    江澄道:“她来干什么?看你怎么给她丢脸吗?她要是来了,能不来陪你给你送药?”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道:“……师姐要是来了就好了。幸好你没动手。”

    江澄道:“我要动手的,要不是被你推开了,金子轩另一边脸也不能看了。”

    魏无羡道:“还是别了,他现在这样脸不对称更丑一点。尤其是还被尘儿的剑划了几道口子,真解恨。我听说这厮像个孔雀似的特爱惜自己那张脸面,不知此刻看了镜子有何感想?哈哈哈哈……”捶地大笑一阵,魏无羡又道:“其实我应该让你动手,我站在旁边看着,这样江叔叔没准就不来了。但是没办法,忍不住!”

    陌离道:“还是别了吧,那样罚跪的就是三个人了。”

    江澄哼了一声,轻声道:“你想得美。”

    魏无羡这句话不过随口说说,他心中情绪却十分复杂。因为他心知肚明,这并不是假话。

    江枫眠从来不曾因为他的任何事而一日之内飞赴其他家族。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大事还是小事。

    从来没有。

    魏无羡见他面色郁郁,以为他还在为金子轩说的话不痛快,道:“你走吧,不用陪我了。万一蓝忘机又来了,你就被他抓住了。有空去围观一下金子轩那傻球罚跪的模样。”

    江澄微微诧异:“蓝忘机?他来干什么?他还敢来见你?”

    魏无羡道:“对啊,我也觉得他还敢来见我,真是勇气可嘉。大概是他叔父叫来看我和尘儿跪好了没有的吧。”

    江澄本能地预感不妙:“陌离倒是不用担心……那你当时跪好了没?”

    魏无羡道:“当时我跪好了。等他走出一段路,我就拿了个树枝低头在旁边的土里挖坑,就你脚边那堆,那儿有个蚂蚁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等他回头的时候,看到我肩膀在耸动,肯定以为我哭了还是怎么样,过来问我。你真该看看他看见蚂蚁洞时的表情。”

    陌离手中白光一闪,扔给他一瓶伤药:“你可闭嘴吧!”

    “……”江澄道:“你还是快滚回云梦去吧!我看他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于是,当天晚上,魏无羡就收拾了东西,和江枫眠一起滚回云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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