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陆家一致决定下，陆曼的儿子石头跟着陆子云去府学，给陆子云当书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陆子云则负责教石头识字算账，就算不科举，至少有个算账的手艺在，以后给自家或去哪家酒楼当账房，好歹也是个饭碗。
而陆曼，本来老李氏是打算让她住回陆家，反正现在要盖新房了，多盖一间也不是什么事。可是陆曼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是出嫁女，是和离回家的女儿，有些丢人，不能给家里抹黑。
在沈氏和大李氏的劝说和陆大海兄弟的建议下，决定由陆曼出五两的砖瓦费，在陆家买下来的这三亩地山地里选一块盖房子，供自己母子住。
老李氏虽然有些不高兴女儿不能回来和自己住一起，但毕竟不远，出门两步路就到了，和在家里没差别，也就同意了。
陆老三也高兴自己儿女终于都回到了身边，又开始为女儿后半生打算。可是陆曼一心要为曾童生守节，不愿再嫁，只想好好的带大儿子。
想想陆家现在也不缺什么钱，女儿和儿子感情素来好，现在没了小李氏那个搅屎棍，两个儿媳又听话，不会让女儿没了营生。现在让孙子和外孙好好处处感情，以后好再拉扯外孙一把，也不愁吃穿，就这样算了。
事情解决了，陆子云还要赶着去府学，便急火火的带着曾石头赶路去了。
本是应该让石头收拾了衣服再走的，也是个礼节。可是陆子云看了看曾石头的衣服，全是麻布制作，针脚很粗糙，上面不起眼的地方还带着几块不大的补丁，便知道他在曾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陆曼以前在娘家很得宠，不会做针线活，给儿子缝的衣服自然不会多好看。陆子云觉得既然是自己的书童，不能让他穿的不体面，也是丢了自己的脸。
不顾姑姑的阻拦，陆子云带着曾石头先去了县城，在成衣店石头买了两身衣服换洗，给姑姑买了一匹花色很新的花布，去了梁家私塾，交给准备放假回家的大哥陆子涛带回去给姑姑。然后两人一路去了临阳府。
临阳府也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只是地面小，出名人物也少，没有什么太好的资源，自然府学也不可能有比别人更多的优秀师资力量。
陆子云带着穿戴一新的石头，来到临阳府学。府学位于临阳府北边的山上，属于半山腰的地方。因为是山地，价钱比较便宜，所以府学占地很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山腰全部较平缓的地方。
把入学帖子递给门口的斋夫看，斋夫瞅了瞅陆子云，见其穿戴整齐，虽不是多豪华，但也是小富之家的打扮，就连身边书童打扮的少年穿的都是簇新的棉布衣。
帖子也是知府特发的，上面盖着府衙大印。便很是客气的递还了帖子，恭恭敬敬的把陆子云送上了山。
石头有些好奇，毕竟是半大的孩子，还做不到沉默寡言。见那斋夫前后两个态度，忍不住问走在前面的漂亮的不像话的表弟。
“表弟，”石头的正好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略沙哑低沉，很磁性的感觉。“为什么刚才那老爷子还一脸不情愿的，看了你给的帖子后又变了个态度啊？”
陆子云勾唇，看着自己这位新哥哥，耐心解释：“他不是光为了那张帖子，还有我们的穿着打扮。如果只有那张帖子，只能证明我是案首成绩，充其量也就是知府为了颜面给我抬了个身价。这种学生每年都有，那斋夫好歹在这里呆了不少年月，自然不会多看得起我们。
但是他见我们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农家的一身麻衣，而是穿着体面，知道我们不是那种没有钱，没有门路的穷人子弟，不是他一个斋夫得罪的起的，再加上这张锦上添花的帖子，他自然不敢招惹我们。”
石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些释然的说：“我娘说，这些大人物呆的地方，有句话叫小鬼难缠，还叫我记得提醒你给他们准备银子塞过去，说我爹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年都要给那些夫子和同窗送礼，就是为了能好过些。”
“那也是正常，”陆子云点点头，“可是那是指经由正常途径，比如官学招生，靠着考核的成绩进入的学子，又没有门路，自然要送礼，以保证自己的安稳学业和夫子的偏袒。
可是我不一样。我这是知府亲发，府学众学正教喻同意的，是在那些大人眼中挂了名的，一个小小斋夫，即便有些关系，也不会有人为了一点银子得罪我。
不过这也是因为我的成绩好，又有被那些大人物看进眼里的价值。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这个价值，那么就算我打扮的再好，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罢了。”
石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惊得倒吸一口气，连忙表决心：“表弟你好好读书，以后别的都不用做了，我去做，你就好好读书就好，千万别影响了学习。”
也许是以前苦日子过久了，石头有些早熟，听过的事情不少，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一切都是外祖家给的，他的未来也是拴在表弟的身上。
石头人如其名，是个认死理一根筋的人，他以前听说过有些大人物有玩弄漂亮小男孩的嗜好。只要一想到漂亮的小表弟为了自己的安稳和学业，委委屈屈的屈就在别人身下，自己也要重新过以前那种被人打骂的生活，心里就有些不寒而栗。
陆子云是不知道这位便宜表哥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看那张已经惨白的脸，陆子云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石头表哥，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案首，只要成绩不是太不理想，至少一个秀才是跑不掉的了。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门路的人，实在不行，考了秀才后我可以以廪生的身份找门路去京城国子监读书，成为一名监生，那可是堪比举人的地位。你放心，就凭我的年纪，也不会有人不开眼招惹我的。”
石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过脸色是好了一点。陆子云很无奈，算了，等以后时间久了，石头见的世面多了，自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根据张宏远的话，他现在要去找一位姓沈的教谕。询问了好几个人，陆子云终于来到位于府学最顶层的那部分，也就是众多府学学官的办公之处。
把石头单独留在门口，陆子云整理一下衣物，轻轻敲了敲门，高声叫道：“学生陆子云，经知府大人举荐，来寻沈教谕报名入学！”
里面传来一声清朗的“进来”后，陆子云推门进去。眼前是一间独立的书房，面积不大，却井井有条，两排书架上满是书籍和邸报。
沈教谕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美大叔，气运颜色很普通，凝结成了一本书，还挺厚。长得不是特别英俊，但通身的气质让人很舒服，给人和善的感觉。
“你就是陆子云？”沈教谕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有些意外。
“学生陆子云，见过教谕。”陆子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把帖子递了上去。
沈凌看了手里的帖子，没错，是知府亲发的帖子，难道这么个小孩，就是今年双元案首，秦学正等人点名入学，张家大力举荐的童生陆子云？也太小了吧？
沈凌是府学特聘来教导学生律法的，是朝廷改变科举考核题型后才有的新科目。他也知道，秦学正如今四十，在这里已经呆了快十年，一直盼着挪个地。
这次科举变革是他的一次机会，只要这次，在他任期期间，府学里培养出足够的响应号召的成绩优异的学子，那他就有希望再往上跳一级。
可是科举已经流传千年，早已视儒家为正宗。律法还好，只要进入仕途，总是会学到的，算学却是被读书人视为商人的东西，没多大价值，甚至视若无物。想找到擅长算学的学子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前几天府试完毕后，秦学正突然转告了他们这些实干派教谕一件事，他找到了一个算学和律法成绩都不错的苗子，过几天就来府学读书，并指明要沈凌接待指导府学基础常识。
只是沈凌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苗子真的是“苗子”，就跟庄稼苗似的，还没长大呢。一度沈凌以为是秦学正拿他寻开心。
就这么个小孩，能把四书五经学好就不错了，算学他不擅长，不敢说，可是这次的律法题他也有参与出题，难度有多高他还是知道的。
这么个小孩？呵呵，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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