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确是和叶染不一样的。
叶染性格张扬放肆、活泼漂亮,是个性格极具感染力的人。而陈希不一样,她的性格给人一种绵软的欺压感,但是回过头来,又会极其怀念。
安择明对陈希的态度兴许就是从这里开始不伦不类的。
他在陈希面前从来不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只要一有不爽立即当场发作,还总不肯讲明原因,安择明发作得快调整得也快,整个情绪就像一阵风呼啸而过,吹得旁人莫名其妙。
说真的,安择明这个脾气,叶染是万万容不下他的。安择明身边留不住人,大抵也就是这个道理,互相交流两肋插刀的才是兄弟,单方面吹吹捧捧的叫做小弟。
安择明喊过陈希的事儿他转脸就忘了,晚上看到陈希写给他的化学笔记,上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虽说歪扭,但却舒服。于是安择明又想起陈希这么个人来,绵软的、安静的,好像个什么动物的小崽子。
正巧这时候,安择明的手机突然一震。果不其然,还是那只兔子。
此时安择明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他原本是想找陈希说话的,但陈希先一步发来了消息,主动和被动的心境总不太一样。主动的话,安择明就得讨饶。被动的话,安择明就要摆谱。
然而陈希说的是,能回我一件礼物吗?
安择明想也没想,转了三千。
陈希:我要的不是钱……
安择明:你想让我送你块卡西欧?
陈希:我想你送我个可以留念的东西。我之前看贴吧,人家说毕业的时候,男生会送女生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安择明觉得陈希神神叨叨:我把扣子给你,衣服怎么穿?
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地显示,然而陈希没有回他。
安择明等了两分钟,一股无名火腾然蹿了上来。他想往陈希的对话框里发一个“操”字,但又劝住了自己。
陈希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在安择明刚刚抑制住自己暴躁的时候,发来一条消息:你可以拆掉你旧衬衫上的扣子,我只想要个纪念。快毕业了。
她还是没脾气。
安择明一合计,还真是快毕业了,过两天就放寒假。安择明对寒假的印象,差不多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睡几觉,也没那么几天,根本玩不嗨的时候,啪地一声就开学了。
寒假结束,就是考试考试考试考试,最后考到高考。结束。
救命啊,安择明想,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了。
安择明没有回复陈希,因此陈希也就乖乖上床睡觉了,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陈希发现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颗纽扣。
圆润的纽扣、包着一层银、崭新亮丽。陈希路过安择明去接水的时候,正巧听到他和同桌的对话。那女孩问道:“你衣领为什么敞这么大,不冷吗。”
安择明:“我穿里面的衣服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对我是有啥非分之想?”
“谁对你有非分之想?!”
“也没啥,我扣子掉了。”
陈希回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安择明。他正低着头看书,里面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衫,此时正巧可以看到衬衫前几个扣子被解开之后,沿着脖颈下去的一溜儿弧线,陈希看到他的锁骨,再往里是令人联想翩翩的暗色。能把酒红色穿得好看的男人,不是凡人。但陈希的关注点并不在他的衣服上,而是在他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嘴唇是鲜红色的,一反往常的衣冠楚楚。也不知怎么的,陈希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斯文败类”四个字。
安择明的扣子不是掉了,安择明的扣子在陈希这里。
陈希不仅心动了一下,于是她发了个消息过去。
陈希:收到你的扣子了。
安择明:这可不是旧衣服上的扣子,这衣服我新买的。
陈希:贵吗?
安择明:还好吧。
陈希:你开始学习了吗?
安择明:是的。
安择明:毕竟当时叶染考的是南开。
陈希:你们又和好了?
安择明:没有。
安择明:但她说让我等她回来。
陈希:你会等她吗?
安择明:没准。一年这么长。
一年很长吗,陈希想。她也并不太清楚一年长不长,她只觉得过去的岁月明明当时印象深刻,但回想起来也不过一瞬间罢了。
陈希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喜欢发呆,她经常靠着楼道的围栏眺望远方。她觉得这样的状态是惬意的,她可以眯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掉一切令她不愉快的事。
但她也总是不能享受很久,因为下课时间就那么短。她下课时间基本不待在教室里,因此便愈来愈孤僻了。陈希形单影只地游荡在学校和回家的路上,因为父亲不在了,母亲迫于生计也不怎么着家,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基本上都属于孤独感顶峰。
白夏偶尔会来找她,她能使陈希的世界充满阳光。然而不在一个班的困扰就是,两人不能做得到每天都在一起,更不用提形影不离。
白夏在重点班,陈希在普通班,白夏总是很忙,陈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上课铃声响了,陈希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独自一人地走进了教室。这时候,安择明从他身后匆匆掠过。
陈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安择明并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班主任的课,班主任也反常地没有立即出现。约摸过了十分钟,班主任揪着三个人从门口进来了,安择明、李扬和张弛。安择明一脸不屑,好像这事儿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果不其然,班主任让安择明坐回了原位,而狠狠地惩罚了李扬和张弛。
班主任也是个有手段的,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给他们嘴里塞烟,约摸塞了有十来根,塞得满嘴都是劣质烟,然后让他们站在讲台的两边,开始上课。
陈希不仅问安择明:这是怎么回事。
安择明:抽烟被逮住了呗。
陈希:你也抽了吗?
安择明:我当然抽了,我领的队。
陈希:那你……
安择明:我怎么没事儿是吧。
陈希:嗯……
安择明:我爸给班主任塞了多少钱,李扬和张弛也不掂量掂量,非要学我去厕所抽烟,这不是找死吗。
陈希:塞钱……?
安择明:嗯,当代操作不就是这样么。我一开始就没过学校分数线,照样买了分进来的。
陈希:我是考进来的……
安择明:我知道。你一看就是好学生。
陈希:你坐在第一排玩儿手机没事吗?
安择明:他不管我。
陈希:好吧,真任性。
安择明:说到这个,我刚才从你背后过的时候,特想拍一下你的屁股。
陈希:啊?为什么啊?
安择明:看起来挺翘的。
陈希:……
安择明:你为什么总穿校服?
陈希:因为我的衣服太少。
安择明:为什么不多买点?
陈希:……
陈希:因为没有钱。
陈希:如果我爸爸还在,可能会好些吧。
安择明发了什么,陈希并没有收到,因为班主任看到她在低头玩手机,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好在这个问题陈希很明白,几句话打发了班主任,教他无话可说。
班主任只低声训斥一句:“以后上课不要玩手机。”
安择明:哈哈哈哈他咋不叫我起来,惯会欺负人。
陈希那时候还对金钱没有什么太深的概念,安择明的话并未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她只是记住了,原来给班主任塞钱,就可以免除一切责罚。
班主任确是不怎么苛责安择明,安择明做事向来挺过分的,但班主任也不过几句训斥了事,甚至那个训斥都是商量的滋味,令陈希非常不解。如果这些事是她做的,早就被扫地出门了。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那天下课,安择明趴在桌子上睡觉,李扬和张弛的朋友上去看他俩,他们的嘴唇都被那一把香烟烧得焦黄,他们的眼睛通红、泪流不止。这烟实在是太劣质了,而他们抽了一节课,李扬甚至趴在一旁的垃圾桶旁吐了起来,惊扰了安择明的安睡。安择明清淡地瞥了一眼那个呕吐不止的可怜人,转身出了教室。
陈希觉着同情,罪魁祸首却觉得无所谓。安择明甚至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人跟人之间差距太大。他们心里不清楚,是他们心里没点A数。
自那之后,李扬和张弛再也没有出现在班里。
而安择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是在某天陈希无意识中问道:李扬和张弛转学了吗?
安择明当时正在睡觉,毕竟通宵打游戏打了一宿。他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了一下,当场就想摔东西——他的起床气惯是很大。但他看到是陈希发来的时候,硬生生地把那口气憋了回去,有点内伤。内伤归内伤,安择明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俩人的桌子已经空了,安择明迅速地转过脸来,他在某些人情世故上显得异常冷漠。
安择明:这俩人心理承受能力得多差啊,这就转学了。但他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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