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萧知正站在东边窗下剪花, 听到如意的回话, 却是怔地转头看过来, 目光落在她手上那道漆红的折子上,好半响才道“秦嘉给我送了折子, 要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是。”
如意禀道,“还是秦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过来的,说是请您和五爷一道去。”
想了想。
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二房那位和世子爷也收到了。”
手中的剪子放在一旁的圆盘上, 她握着帕子擦了一回手, 然后才接过以往她还是顾珍的时候, 也参加过几次花宴、茶会什么的, 大家聚在一道, 席间免不得要作诗、写文什么的。
她看过秦嘉的字, 能认出这个折子是她亲笔所书。
不过
她如今这个身份和秦嘉又没什么关系, 前前后后统共也就见了两次面, 而且以她对秦嘉的了解, 也不像是因为她如今成了郡主, 就会攀扯着过来交好的。
“您若是不想去,便随意找个借口拒了吧。”
萧知摇了摇头, “既然邀请了,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总归是太子哥哥的大喜日子。”
她虽然讨厌端佑帝和秦湘, 却不打算把这份恨意托于这两人, 收起折子, 递给她“你遣人去回话,就说那日,我会去的。”
如意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去吩咐了。
等到十一月十五。
阴了半个月的天总算是开晴了。
今日便是太子顾珒和秦国公府小姐秦嘉的大喜日子,萧知上回既然应允了她,便没有推脱一大清早就换了一身衣裳过去了,余光瞧见身边的陆重渊,她挥退伺候的丫鬟,又劝了一回。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你原本就不喜欢这些宴会,去了那里反而不自在。”
除了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缘故是因为那些人的目光。
以前陆重渊的腿虽然也没好,但大家总归忌讳他的身份,明面上是不敢多嘴的。
可自从她被封为郡主后,那些人的言语便多了起来,有时候她出去都能听到外头的人在说陆重渊配不上她她说过几回,也罚过不少人,但这些言语还是不曾间断。
她听着都十分不舒服了。
更何况是陆重渊。
她不想让那些人的言论影响他的情绪。
陆重渊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是担心我会不高兴吧”
被人拆穿,萧知不免有些红脸,倒也没否认,“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只会胡说八道,我不想你不开心。”
“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陆重渊笑了笑,替她把头上微斜的发钗戴好,而后才道“那些人影响不了我。”从头至尾能影响他情绪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旁人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被他们影响
见她还要再说。
陆重渊握住她的手,一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都这样说了。
萧知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推着人往外走去,到影壁的时候,恰好碰到已经到那处的陆承策和崔妤,两人看起来也是刚到不久,正准备上马车。
眼见他们过来。
自是侯在一侧,恭敬行礼,唤道“五叔,五婶。”
陆重渊和萧知向来是不理会他们的,闻言,看也没看,自顾自上了马车,他们虽然也在这个家重,却仿佛把自己剥离出去一般,一点血缘亲情也不顾。
以往陆老夫人还时不时会喊萧知过去。
可现在
那位老太太哪里敢再跟以前似的使唤她,萧知不过去,她已经很感恩了。
陆承策倒是想过去帮衬一把。
五叔的腿还没好,光一个庆俞和五婶,恐怕不太便利,可他脚下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眼睛瞧见一处地方,脸色猛地一变。
系在陆重渊腰间上的那只荷包,同他腰上的那只仿佛如出一辙似的,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唯一不同的,也不过是那只荷包要崭新不少,女红看起来也更为精致一些。
呆呆地站在原地。
布帘早已落下,马车也开始掉头离去,他眼中的人和事物都已经消失了,只有马蹄声在空中萦绕不绝。
“无咎,怎么了”崔妤见他目光怔忡地看着离去的马车,疑惑出声。
“没什么。”
陆承策有些艰难的收回目光,或许,只是碰巧吧,毕竟这个花色和花纹都不算特殊。
可他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心砰砰的跳着,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腰间的荷包,目光还是追随着远去的马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芽而出。
但就是破不开那一层屏障。
估摸着他是累了,崔妤贴心道“你要是觉得累了,就不必送我过去了,左右也没多少路。”
“无妨。”
陆重渊收回思绪,摇了摇头,“走吧,我送你过去。”
秦国公府。
萧知和陆重渊分别后就由丫鬟领着去了里头,去之前,她还特意嘱托了庆俞一声,让他看着点还与陆重渊说,吃完午膳就回去。
她这一番话,自然是让秦嘉特地派过来给她领路的大丫鬟好一阵无语,旁人哪个不是可劲巴着国公府,为得就是能与他们小姐打好关系。
毕竟他们小姐嫁得可是当今太子,日后等太子登基,那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今儿个过来参宴的。
不管是出自世家,还是出自公侯,各个客气的不行,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十分有礼,也就这位荣安郡主,一副十分不想待下去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就走。
好说歹说是分开了。
毕竟这位主子是小姐特地亲笔写下帖子,请来的。
还是当今的郡主娘娘。
大丫鬟也不敢拿乔,拿着十二分的恭敬,一路引人往秦嘉的闺房去。
今日过来观礼的人其实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有还未出阁的小姐,也有刚刚成婚的年轻夫人,这会正恭维着秦嘉,耳听外头传来一声“荣安郡主到”。
屋内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丫鬟打了帘子,萧知走了进去。
屋子里这些人大多也是见过萧知的,甚至私下还邀请过她不少回,可这位荣安郡主却一个帖子都不曾收,她们便是想同人交好都没有法子。
倒是没想到回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看到她。
不管以前她们有过什么纠葛,也不管她们以往私下有没有说过她的坏话,这会碰到人,自然是一个个恭声问安“荣安郡主。”
“起来吧。”
萧知淡淡朝她们点了点头,没有太理会她们。
等走到秦嘉那边,她才把早些就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露了个笑,“新婚快乐。”
秦嘉看着她挑了挑眉,接了过来。
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攥着凤血玉的金钗,这世道,凤血玉本就不多见,更遑论是这样好成色的,旁边瞧见的那些小姐、妇人不禁都唏嘘出声,有些感叹这位荣安郡主的大手笔。
秦嘉向来喜欢这些金玉,心里也十分欢喜这个礼物,偏偏她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看着萧知撇了撇嘴,“庸俗。”
说完。
便合了盖子放在一侧。
眼见萧知没有半点被落脸面的样子,反而脸上还挂着笑,一双眼睛也弯弯的看着她,她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抬了抬下颌,指着旁边那处位置,骄矜道“坐吧。”
萧知倒是也没拒绝。
丫鬟重新上了茶点,这会还未到开席的时辰,免不得是要说起一些城中的八卦,“你们知道文安侯府那位柳二夫人吗就是白家那位小姐。”
旁人纷纷点头。
那人便继续道“前几日听我家嫂子说起她,道是有身孕了,偏她嫁了个浑皮无赖,这还没来得及请大夫确诊,就和那位柳二公子的宠妾撞在一起。”
“两个人一道摔了下去,那宠妾破了面皮,那位柳二夫人便更惨了,胎儿没保住不说,听说还落下了病根,怕是今后难有子嗣了。”
“你们可知道那位柳二公子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
“他说,你自己保不住胎儿,还害了我家娇娘的脸,把柳二夫人气得当场便晕了过去。”
她们都是做女人的,虽然对白盈盈的观感也不好,但听到那柳从元如此混账,还是忍不住骂道“这柳二公子也太混账了一些”
话刚出口,便想起白盈盈同这位荣安郡主的恩怨,生怕她责罚,忙又改了话头,“不过也是那位柳二夫人自己做的孽,她要是当初不做那样的事,自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这样的泼皮无赖。”
萧知见她们这幅模样,不免有些觉得好笑。
倒也没说话。
那厢见她没有出声,便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那位宋侍郎家的长女也是个可怜的。”
听到这话。
萧知却一反先前置身事外的样子,皱眉道“宋诗怎么了”
她难得开口。
旁人都愣了一番,却还是答道“郡主不知道那位宋姑娘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她那位名义上的母亲原本就看她不顺眼,怎么可能会给她择一门好亲事”
“我听说选得尽是一些瞧着不错,但私下都有些问题的门户。”
萧知一听这话,眉锁得越发厉害了,“她那位姨妈不是待她很好吗竟什么都没说”
有人叹道“便是再好,宋姑娘总归还是姓宋。”
有些事。
旁人总归是不能干涉太多的。
屋子里一阵唏嘘,秦嘉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萧知,倒是难得问了一句,“你同她认识”
“嗯。”
萧知点了点头。
岂止认识宋诗当初对她的维护,以及为哥哥做得那些事她是怎么感谢都不够的。
看来。
她还是得寻个时间去一趟宋家。
那姑娘,她挺喜欢的,总不能让她真的随便嫁了,何况她总觉得哥哥待她是有些不同的。
外头已经开了席面。
丫鬟、婆子请她们出去,秦嘉是不能出去的,众人便与她告了辞,萧知也准备要走的时候,倒是被人喊住了秦嘉手放在那只她送得锦盒上,没看她,声音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
“嗯”
萧知有些不明白。
秦嘉别扭的转过脸,依旧没看她,“上回亭子里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萧知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谢啊,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太子好好的。”
“嗯。”
秦嘉点头,脸上也跟着浮现了一个笑。
其实他也挺好的,只是她以往心中一直有顾辞,便看不到他的好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转过头,看着萧知,抬了抬骄矜的下巴,“你挺好的。”
“比那个崔方仪好多了。”
萧知笑笑,却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眼见人离开,秦嘉才收回视线,打开那只锦盒,看着里面的珠钗,吩咐身边人,“给我戴起来。”
萧知离开后。
便由人引着往宴席厅去,可还没走几步,余光瞥见一条小道上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如意见她停下脚步,跟着一道停下,低声问道。
“啊。”
萧知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话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那条小道,可那边草木丛杂却没有一个身影难不成是她看错了可她刚才明明瞧见了一个身影,与陆昌平很像。
不对。
也不是很像。
陆昌平整日一副病痨模样,可刚才那个身影,脊背挺直,脚步如飞。
摇了摇头。
或许。
她真的看错了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