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丰办差

    山村里的人日子其实过起来很简单,也很平静,像是这会儿,过了这焦三郎的喜事儿,这新来的两户彻底融入了这个村子之后,整个村子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往日的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时间仿佛也变得快了好些。一个转眼,那焦林氏,生下了老焦家第三代的第三个男娃,被焦大取名叫焦瑛。

    送洗三礼的焦裕丰听到这名字,就头顶黑线满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老焦家这姓氏啊,怎么就和贾家这么斜搭呢?都是取名废,和什么字搭伙都容易出谐音的笑话。看看,焦瑛?呵呵,脚印还差不多。

    可你要说这名字不好?不能,妥妥是好名字,这选字的水平就是贾代化听说了都点赞了好几句,说他如今水平上涨。这让焦裕丰能说啥?等着焦三郎那边新娶的焦周氏(也难怪焦裕丰叹气了,听听,这就到胶州了。)也传来喜讯,这日子已经又到了一年的年尾。而这个时候,平静了将尽大半年的焦裕丰却接到了来自木头的特别嘱托。

    “通州?怎么突然要查那里?”

    难得休假在家,还没和媳妇儿子好生的热乎热乎,就让人找上门来,本来焦裕丰那是相当的不痛快的,这是休息时间,别以为没劳动法,你就能随便折腾人。可等听到通州这个地名,焦裕丰却猛地一惊。

    作为一个官,他很知道这个地方的敏感性,可以这么说,通州驻军的将领,绝对比得上京畿大营将领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那里若是出事儿,会掀起怎么样的风波了。

    有了这个觉悟,反过来再看木头,焦裕丰心下的那种不瞒立马就没了不说,眉头还皱上了,反过来询问起来。看着他这样,木头心下也是一阵的点头。觉着这个家伙脑子不错。既然这样,他自然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还能怎么的,还不是运河上出了岔子呗。前阵子我们查一个案子,明明这人已经盯死了,可不想一个转头,居然让他逃到了通州,这本也没什么,什么地方没我们的人呢,可不想这人,居然三天里人就逃出去了!等着我们再寻到痕迹,你猜怎么着,居然已经到了沧州。丫丫的,这家伙跑的也太快了。”

    “沧州?从通州到沧州,这是走了水路没错,可这人。。。我记得,这码头上往常是你们看的最牢的地方。”

    这问题比想的还大啊。不但是通州成了无人之地,连着密探看守最严密的码头居然也出了岔子,这。。。只怕这事儿牵扯很不小。不说这里头弯弯绕绕的有多少,能把手伸的这么长的,这背后。。。焦裕丰心下隐隐的有些想退缩,感觉自己这一刻仿佛成了准备砸向石头的鸡蛋。可再一想自己如今这官职,这身份。。。好歹也是军人,好歹也是个官,若是他退缩,不说什么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国家这样的大话,可对得起他的俸禄?对得起周围人的信任?

    这么一想,焦裕丰重新稳下了心,细细的听木头继续说详细。他这一晃神的迟疑木头眼角已经看了个分明,见着这人不过是转瞬就稳住了心神,对焦裕丰越发的满意起来,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随手而为,居然找出了这么一个勇于任事的苗子,心下颇有些得意,顺带的也为焦大高兴。

    勇气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责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担起来的,有焦二郎在,只要不半途出岔子,将来的焦家有靠了。

    “可不是,这是京畿南面水路的门户,往来的官船不说有多少,光是每年南面的税赋银子押韵,这就是不能懈怠的大事儿,所以这上头花费的心思,说起来比着京畿都没差几分。可不想居然就是在这上头跌了跟头。如今上头怀疑,那边只怕是已经让人给渗透了,所以已经在清理查探。可这清理归清理,这事儿还是要干的,因为想到若是内部出了岔子,那想接着查那边的线索,这熟面孔不好办,这才。。。二郎啊。你好歹也是个武官,本事也不差,权当兵部借调去那边加重年前防御,这名头上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因为放心了,木头说的时候自然是十分的尽心,不但是说了这出岔子的情况,明面上的安排,连着自家内部的处理都一并给点了点。告诉了焦裕丰去了之后可能面对的情况。

    他这不说也罢,这一说,焦裕丰越发的头疼起来,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微微眯着眼睛,分析道:

    “内部已经开始清理?那么若是真有这吃里扒外的,这会儿只怕慌得很,这个时候明着过去,确实不怎么打眼。可木叔,你怎么能确定这出岔子的只是这内部一个人?若是内外勾结呢?这内里的心慌,外头的可未必慌,大不了斩断联系,来个灭口的,一样能继续潜伏着,这又该怎么查?除非一下子就逮到人,顺着线索下去,不然只怕。。。还有这能送人走,必定是有船,通州每日经过的船有多少?这怎么查?”

    虽然没干过什么刑侦的事儿,可作为便衣警察等相关电视剧的焦裕丰,多少还是有些常识的,看看,这不是,几句话就说到了关键。这样的焦裕丰木头越发的满意了,手指往桌子上那么一敲,略带得意的说到:

    “放心,这一点我们都想到了,所以啊,从一开始,这内部查证就十分的小心,用年底统计的借口,分批的送到了各个庄子去。这本是往年也常有的举动,并不显眼,连着留守的剩下的人,也两个人盯一个的看住了,若是真有外头的人。。。那他不动手还好,若是动手,呵呵。至于你说的船?走脱那几日凡是从通州码头走的船,每一个都已经列了出来,另外有人分别核对。想来也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咦,要这么说,这活计不是你们都已经安排完了吗,那还有我什么事儿?焦裕丰一脸的疑惑。

    许是焦裕丰这表情太明显,木头都忍不住笑了,摇着脑袋,带着几分戏拟的说到:

    “你没受过咱们这样的训练,这些个琐事儿便是真想教给你,上头也信不过不是。所以啊,你这一路去,其实目的只有两个。第一,用兵部的名义,将码头的治安重新刷一遍,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杂鱼清理掉,这样一来,好歹让咱们盯人的能轻松几分,少些麻烦。二来,你这是要去当一次外来的鲶鱼,让那边快要成坐地户的兵士知道,他们若是不作为,那很可能会被替代,只有这样,这层层的监察才能发挥原本的作用。唉,若非他们不作为,咱们人又少,这次怎么会。。。第三你带着眼睛,耳朵,好好的听听看看,有些消息,这下头的士兵只怕比咱们知道的还多些。至于能听到什么?不强求。”

    三条要求听着简单,似乎都不难,可这要真做起来。。。第一个就不好办,能在码头上混着的混子,常年不被抓,谁知道这些人后头牵着谁?只怕那些驻守的军营,当地的衙门一个都跑不掉。

    想清理干净?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来打招呼,牵扯上多少人情。第二个更绝,这是让他点火去啊,这一个不小心若是惹大了,鼓噪起来,那哪怕是为了平息事态呢,自己也有可能被当成弃足,这里头的分寸。。。倒是这第三。。。不对,也不好做,若是真的成了地头蛇的对立面,那还有谁肯和你说这些?这也是个问题。

    想到这些,焦裕丰脸色都开始发苦了,叹着气对木头说:

    “这活真心不好干。”

    “二郎啊,你要这么想,若是好干,那这还能显出本事来?只要这事儿你办的漂亮了,别的不说,这兵部的大人能不看在眼里?”

    “兵部看在眼里?木叔,这可是你们的差事,兵部。。。只怕反过来还会离我远点。”

    密探什么的,多不受人待见这个还用他说?木头啊,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呵呵,这事儿是,本来是我们的差事,可这通州逃走了人之后,你觉得兵部还能脱得了关系?至于你担心的身份问题,大侄子啊,你以为,皇帝老爷在军营有自己的眼睛这事儿这些大人们不知道呢?左不过是装糊涂而已。反倒是你,成了明面上的眼睛,即使只是为了做给皇帝老爷看呢,他们对你也会公平些。”

    嗯?这话好像也对。对于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什么清名都是假的,亲卫奴仆人家出身,难道就好听了?就能让大人们看得起了?既然本就没得选,那倒是这一个公平对待更实在。

    这么一想,焦裕丰笑了,端起茶,对着木头微微一敬。算是将这事儿给接下了。

    焦裕丰去通州公干,这事儿对家里没什么可说的,也没必要说。当了官,听上头安排是常理,所以他家里什么都没说,只暗暗地嘱咐了焦世博几句,就带上了他的那三枚卜卦铜钱,几身替换衣裳,领着长随赵全,快马往通州而去。

    等着人到了地方,往那驻军兵营里一站,他也不废话,立马就寻了这营地的大人,开门见山的说到:

    “大人,叨扰了,好在兵部差事就两个,属下办完就走,毕竟快过年了,您看。。。”

    这是上来就表明他不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来完成任务好交差的,这态度,你说这坐地户即使心下不满京城的人插手他的地盘,又能说啥?只要他不是想自立什么的,对着焦裕丰就不好太过。不然上头只怕会想歪,那到时候吃亏的会是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喽,焦裕丰这话一说完,那大人立马就笑了,还热络的站起来,走到焦裕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然没有刚才那正襟危坐,想要给焦裕丰下马威的模样,熟络的说到:

    “这快过年的让你跑这一趟辛苦了,放心,我这必定不让你难做。”

    “多谢大人体谅。”

    “说吧,今年又怎么折腾?唉,京城的大人们啊,坐着指点就想天下太平,这心虽然是好的,可这地方上。。。终究复杂了些。”

    这到底是想抨击上司多事儿,还是想挑起文武之争?呵呵,焦裕丰权当没听懂,只是一板一眼的说到:

    “多有官员反应,说是这码头上鱼龙混杂,甚至有便衣上京述职的官员行囊被窃的事儿发生,故而兵部有心清理一下这码头上的闲杂人员,大人您看这。。。”

    明明是他来办事儿,可却只说这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下了什么指令,至于怎么办,却半个字不提。这是为啥?态度很明确,那就是这事儿你们自己能处理不?若是能处理,这事儿他就不插手了。

    这态度怎么样?那是相当的识趣啊,毕竟若是他们自己出手,那这地方不靖的过失就没了对吧。最多就是前段时间失察了,所以他们亡羊补牢做好了,来个无过无功罢了。

    所以啊,即使焦裕丰这态度不算热情,说话也不够献媚,可人大人还是很高兴,只觉得焦裕丰识趣又给脸。忙不迭的点头说道:

    “近来确实是乱了些,也是没法子,自打雪灾之后,流民多了些,想在这码头上求活的自然也多了,人多了就容易乱,好在我这早就有了年前清理的计划,既然上头也这么个心思,那就将事儿提前些,这几日办了就是。”

    看看,这大人机灵吧,这才几句话,理由都有了。不过这不关焦裕丰的事儿,不管这大人怎么和上头说,反正他第一个任务是有指望了。

    “再说说,第二件事儿是什么,若是我能办,一并也帮你办了,省的你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为难。”

    帮焦裕丰办?这是觉着焦裕丰好说话,试探他的底线?呵呵,做官其实和打架一样,有来有往才能玩的下去,这一点焦裕丰即使不怎么懂,也知道这会儿不好在退。

    “这一件事儿,只怕大人帮不上忙了。上头。。。要我前来核查账册。”

    嗯?核查账册?娘唉,前阵子不是刚查过账?从兵器库到原料库,从废弃兵甲到原料损耗。。。京城为此可是砍了不少脑袋的,就是他们,也添补了不少的亏空才躲过了一劫,这怎么又来?难不成有什么不对?或者自己惹到了什么人?有人想整自己?还是有人看上了自己的位置,想抓自己小辫子?哎呦,要这么说,他记得那谁谁谁好像前阵子询问过自己这差事好不好干;还有那谁谁谁和自己还争过拨款。。。

    焦裕丰只用了一句查账,就让这大人脸色和调色盘一般,连着变了三次,不用问,他也知道,这大人必定是想多了。嘿嘿,他就是要他想多,只有他想多了,才会觉得位置不稳,只有让更多的人觉得有人惦记屁股底下的位置,他这鲶鱼的差事才算是做成了。至于这效果怎么样?是不是符合兵部大人们的期待,呵呵,这个他就不知道了,想来即使再差,总有点用吧。嗯,最起码这大人,是已经上钩了。

    至于第三项?这个就不用张嘴了,他这查账的架势一摆出来,想来,总有想要投机的会送上门吧。

    焦裕丰的这一趟差事,简直贡献了他所有的脑细胞和金手指。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没想一个招,就赶紧的算一卦,用这样的办法才筛选出了最合适的应对,你说这招怎么样?哈哈,没想到这算卦还能这么用吧。

    什么?感觉无厘头?呵呵,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抓老鼠都是好猫嘛,反正焦裕丰自己对自己这个办法是相当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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