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寨子里的土匪被林强整治了整整半月,一个个鬼哭狼嚎,凄惨无比。尤其是被重点关注的老四,笑面虎都快变成哭面虎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二当家的看这架势,慌了。直接搬出老寨主的牌位,软硬兼施地来回磨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有一娇妻幸福美满!”
“黑云寨需要一个压寨夫人啊!!!”
......
“......”
逼婚理由越来越奇葩。
为了耳根清净,两人各退一步。林强将新上山土匪的训练任务交给了二当家,自己全天都陪着小丫头读书习武。
赵吉乐得看他们培养感情,也不再勉强。
豹传了元琼的口信回燕都,兵马大将军关萧不知为何突然翻脸,元谡回调兵剿匪一事被阻。
随后,数名暗卫来山寨传信,均被林强所擒,关入地牢。数月后的某一晚,集体潜逃,不知所踪。
林强怀疑寨子里有内鬼,将全部土匪都清洗了一遍,继续派老二和老三去招人。而赌坊和钱庄的事,全权交给了老四负责,元六娘辅助。农耕和后勤的事则交给了老六和莽虎。财务往来上一切事物,则由老五掌管。
哦,对了,还有一个前两天被偷摸爬山被抓住的程明宇。
好好的县令公子不当,非要上山做土匪!
无言以对的林强,被他一口一个“我是你救命恩人!”给烦得不轻,正好寨子里读书识字的人不多,便顺势收了他扔给老五打下手。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划过,夏去秋至,冬尽春来,一切有条不紊地步入正轨。寨中第一批参与集训的土匪,也逐渐有了士兵的模样。
“丫头,想什么呢?”
春日的早晨甚冷,林强将长高了一点点的元琼搂到怀里,魁梧的身躯为她遮挡住了寒凉的山风。
元琼依靠在他身上,目光穿过高台的木栏,落到演武场训练有素的土匪身上。
底下衣衫单薄的壮汉们,在二当家的操控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目光坚定神情刚毅,动作整齐利落,这一刻,她恍如看到了燕都行兵营的侍卫们。不同点在于,这批人,可不似王公子弟们那般花拳绣腿。
“大胡子,这些人,你想用来做什么?”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元琼收集了寨子里的一切信息,但她依旧看不透身后的男人,看不透寨子背后的东西。
林强随着她眺望台下,脸上带着笑意:“用来自保。”
“自保?”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会被人掌控生死,说让我活到几日,我就只能活几日。说让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
元琼不相信。
在她看来,黑大胡子只是敷衍,并不愿意说实话。
从他怀中挣脱,她一言不发地下了高筑木台,紧抿的唇透露出了些许不悦。
“这丫头最近几天是怎么了?脾气愈发古怪。”
他将手臂撑到木栏上,又望了一会儿远处的训练,满意地点点头,便转身向走远的姑娘追去。
草长莺飞,万物生长。
元琼运起轻功几个蜻蜓点水就出了寨子,林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不甚明白她又闹什么脾气。
“大胡子。”
到了两人最爱抓鱼的山涧,元琼便落在了一块石头上。她回过身,琉璃球似的眼珠儿晶莹剔透,细长的眸子倒映着山涧的泉水,清澈而又明亮。
“怎么了?突然这么认真。”
林强笑着上前,想像往常一样捏捏她的脸颊,却被她一下躲开。
她双手交叉背到身后,娇小的身子站得笔直,问出了那个她想了一年的问题:“大胡子,你喜欢我吗?”
“喜欢。”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元琼愣了一下,随即从心底弥漫上一股甜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过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喜欢。”
林强矫健地往前跨了几步,拿起一颗石子扔到泉水中,激起数层浪花。
忽然,一颗绿色小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漂亮的石头啊!”林强捡起来塞到她手里,打趣地说道:“好好收着,说不定是什么宝石呢,那可就值钱了!”
“好。”
满心甜蜜的女人看什么都是好的。
她在心里小声嘟囔:借口!喜欢就是喜欢,还分很多种吗?在元琼看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她翘起嘴角,将石头放到自己荷包里,又问道:“那你会娶我吗?”
快回答我,只要你说会,我就愿意去尝试一下。
这是元琼从小到大第一次想要跟爷爷去抗争,想要去跟家族抗争,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这种亢奋的情绪来的突然,却又让人着迷。她渴望听到他说出那个字,第一次这么渴望一件事。
“想什么?!”林强哭笑不得,上前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怎么可能会娶你?!”
“怎么可能?”
翘起的嘴角慢慢下沉,正如刚刚还加速的心跳一点点沉寂。
“那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可能会娶你.....
怎么可能会娶你.....
“你没想过娶我么?”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教我史策,教我算术,教我武艺,教我国论,给我最好的一切,说你喜欢我。
“当然没想过!”林强不假思索地回道:“天天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是不是我作业布置的太轻了?什么娶不娶的,你才多大?”
此时,一条鱼忽然窜了起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连忙去抓。
“哈哈哈哈.......丫头你看!这条蠢鱼,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啊,好蠢。
心底冰凉一片。
元琼强忍着眼泪,勾了勾唇,觉得自己更蠢。竟然想着为了一个土匪头子而放弃滔天权势,真是蠢爆了!
林强卷起裤腿开始抓鱼,元琼站在岸边看着。一如曾经无数个早晨。
“今天又有鱼吃喽!”
骗子。
大骗子。
山风掀起了纱制的裙摆,元琼转身就走,不再有任何留恋。
林强拎着鱼转过身:“哎?!怎么走了?!”
回到寨子里,他就去敲隔壁的门,半天都没人应。
屋里的元琼抱膝坐在床上,隔着单薄的纱帐,看起来孤寂又悲伤。
今年,她十四了。
照规矩,太子四月要到元府下聘,带来宫廷的教仪尚宫,昭示她已属于皇室。
明年十五岁,六月及.笄礼一过,她就要正式与宇文靖大婚,成为燕国的太子妃,入住东宫,替姑姑分担后宫事宜。
在这里一年,已经够久了。
如今,唯一留下的理由也没了,她不得不走......
当晚,元琼默不作声地将林强亲手烤的一整条鱼,啃得干干净净。一直到撑的吃不下,还在吃,还是林强看不下去将她强制性抱回了房间。
“趴这儿消消食再睡。”
“哦。”
元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大胡子,今晚我要听两个故事。”
“一天一个,多了不行!”
“不,就两个,不然我就不睡。”
最后还是林强妥协,好不容易讲完了两个故事,回去安安生生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发现隔壁的人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纯白布条。
“我走了,勿念。”
——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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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沉寂许久的燕都,迎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在神寿寺为皇帝、皇后祈福一年的元家大小姐,回都城了!
有人天生就是龙血凤髓、高不可攀,比如元氏嫡长女。
她一回城,瞬间掀起了数层风浪,无数明着暗着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
此时,平常人只可远观而没资格靠近的元府玉阶前,当朝宰相元谡回带领全府人出中门迎接。太子宇文靖更是神情激动地早早等候。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崇拜羡慕嫉妒不是滋味的等情绪纷涌而至。
“琼儿.......”
皓白细嫩的玉腕掀开了轿帘,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细长狐眸,少女嘴角含笑,却隐隐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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