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 软卧车厢里乘客不多，两组CP分开在两间车厢, 软卧的四人间内还有两个人，就是普通的游客。
放好行李，程末在窗边坐下, 窗外风景匆匆而过, 初秋阳光正好，暖融纯净, 远处青山绵绵不断, 火车轰隆着穿过平原, 穿过山川。
肩上多了件外套, 是贺辞站在她身后，他眉心微微拧着：“空调温度打的有点低。”
结婚以后, 他才知道, 她一向都是虚张声势的多, 看起来又凶又会挠人，其实生性温软, 身体也不太好，一受了凉就容易生病，一入秋脚掌就变得冰凉，每晚都要被他揣在怀里捂热。
女孩不满的避让了一下，眼尾挑出一点精致的弧度：“你就成天帮我当小老太太养吧。”
贺辞被她逗笑了, 揉揉她头发，安静的看着她。
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被他养出了好多好多的小脾气，比初见时更加活泼明亮，一双澄净的眼眸里永远洒落着光芒，有时得意有时嚣张，每一寸每一分都叫他珍爱。
到了晚上，熄了灯后，程末躺在上铺，开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原因只有一个——她脚好凉。
隔壁的乘客早就睡了，她怕吵了别人。下铺也没有声音，贺辞好像也睡着了。
她侧过身，拉开一点窗帘，看着车窗外的月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困意袭来，她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被子好像被掀开了一角，紧接着，袜子似乎被脱掉了，冰凉的脚掌触碰到暖热的存在，她一下子惊醒了，看到床角站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很熟悉。
她松了一口气，用气声问他干嘛，贺辞不说话，将她的脚捧在手心里暖了一会，才把袜子拉上，到最后一段时刻意停了一下，低下头亲了下她脚踝，而后才恢复动作，末了还塞了个装满热水的玻璃杯进去。
程末早就不冷了。
隔壁床铺的乘客在喃喃说着梦话，他竟然还这么偷偷摸摸……不，光明正大的把手放到了被子里，还一点也不嫌弃的亲了她一下，那瞬间，她的脸变得滚烫。
贺辞给她把被角牵好了，而后注视了她一会。程末脸红，转过身，缩到了被子里。
真奇怪啊，明明都结婚几年了，怎么还跟十几岁一样，偷偷摸摸的喜欢，一触碰就会脸红。
被子里很温暖，她没能想太久，就睡着了。
火车第二天下午才到，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
天空澄净，晚霞如虹。
长达几十个小时的车程令人疲倦，导演组却紧锣密鼓的要求继续拍摄。这档节目的主题既然是约会，那嘉宾也需要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情侣约会时吃饭、逛街、看电影，都是常规项目，如果能展现不一样的独家浪漫，那会成为加分项。
拍摄的要求对第一组，第二组来说不算过分，但对于在绿皮火车上度过了漫长时间的第三组嘉宾来说，显得有些过于严苛了。
许然和赵拓对视一眼，显得敢怒不敢言，贺辞淡淡笑了下：“先去吃饭吧。”
他声调平淡，牵着程末的手往前走，两人小声说着话，没把摄像机当回事。
许然一看也乐了，扯了扯赵拓的衣服，跟了上去。
后来导演组急了，可是敢怒不敢言啊，谁敢上前说个不字啊。
于是，四人组找了家米其林四星餐厅，吃了个晚饭，全程没关注导演组和摄像师。
这档节目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做后期的过度剪辑，节奏很快，今天拍摄的内容，晚上十二点后就会播出。
导演组灰心丧气，感觉今天第三组的情况差到爆炸，这是档约会节目，全程竟然都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叫CP 粉们到那里去抠糖吃！
十二点后，节目一播出，第三组的人气却开始飙升了！
原因无二，就因为贺辞那个贵重物品梗，迅速的上了热搜！在车站拥挤的人潮中，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平平淡淡却戳中人心窝子。
网友又吃起了酸柠檬，感叹这是份什么神仙爱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比起第三组来，第一组第二组简直刻意到爆炸好吗！
一觉醒来，程末发现自己的小号涨了一些粉，最新的一条微博里都是[柠檬][柠檬]。
扔下手机，她还是困，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好累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贺辞抱着她，有些歉疚：“抱歉，末末，是我考虑欠周。”
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够强健，却还是因为她想要孩子，听了她的话要了孩子，从那之后她比以前更虚，也更容易觉得累，这次节目时间太长，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他认真的道了歉，程末却哈哈哈哈大笑出来，平时都是他管着她，原来还有他认错的时候啊。
她揽着贺辞的脖颈，甜甜腻腻的撒了会娇，最后侧过头，亲了他脸颊一下：“又没有怪你，大宝贝！”
程末不是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性格，说完情话又不好意思了，跳下床去换衣服，耳朵偷偷的红了。
贺辞唇角上扬，指尖摸了摸脸颊上那一点温软的触感，忍不住笑了。
今天的拍摄安排从离开酒店开始。
上午是在城区内拍摄，下午则要赶往一个小镇。这个镇子是节目组事先踩点选定的，因为有几处景点在网上小有名气，甚至被炒作成情侣必去景点之一。
程末穿了件黑色卫衣，紧身牛仔裤，踩着一双白球鞋，马尾辫配上卡其色的棒球帽，看起来像十□□岁的小姑娘。
贺辞也穿了件白色卫衣，稍显宽松的款式，在他身上，却多了一份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润，尤其是唇角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尤为勾人。
上午两组分开，许然和赵拓去了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程末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先去了民族村，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不想去大餐厅，路边走到哪吃到哪，直到贺辞制止她，偷偷揉了揉她圆圆的小肚子：“不吃了。”
程末不满的瞪他一眼，可又不得不认怂。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多自由啊，想吃多少吃多少，但就因为这样，她的胃其实并不太好，这么多年被贺辞养着，也没养回去多少。
她自己一个人生了会气，而后又忘了这件事，下午坐在去小镇的车上时，又靠在他肩膀睡觉了。
路况不好，车子走走停停，时不时还颠簸一下，她睡得很不好，微微皱着眉，贺辞小心的揽着她的头，强行忍着不耐，唇角紧抿了起来。
许然和赵拓也跟他们汇合，感觉车厢里气压怪低的，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终于，车停了，司机下车一看，回来苦着脸说：“前方塌方了……”
贺辞抿了抿唇，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司机说了声好，导演组也紧张起来，这种不受人力控制的突发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拍摄进行不下去都是些小问题，要是嘉宾出了什么意外，那问题就严重了。
于是车又往回开，但没开多久，又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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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末睡的不太熟，外面嘈杂喧闹，她也就醒了，车门还开着，贺辞也不在车上。
来路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塌方，水泥公路一面靠山，一面临河，路面早已被山间滚落的巨石砸断，连带着临河那半边山坡已经被塌陷，前路如此，后方的情况甚至更糟糕。
贺辞唇角紧抿，听着小助理汇报情况，不曾说话，直到有人勾了勾他的手指，摇了摇：“怎么了？”
他转过身，笑了一下，将她的鬓发揽到耳后：“没事。一点突发状况，观察一下再处理。”
他说完没事，就想劝她上车，但程末看出来情况不太好，没听他的，走过去看了看：“塌方了？”
贺辞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停下了。
工作人员前后打了不少电话，想通过关系网络和系统内的朋友迅速赶到现场，但人家警察叔叔也不是没事忙的，一时半会肯定过不来，还是路上的背包客善意的提醒他们：“要过赶紧过，天黑了，那就更容易死人了。”
这话点醒了他们，虽然往前或是往后都不安全，但是留在原地并不是上策，这一段公路明显都有塌方和滑坡的可能性，等天一黑，指不定天上什么时候滚石头，无声无息的就能把人砸死。
提醒完一句，背包客们已经往路面最边缘走，先跳下去，再沿着残余的路沿走过去。但此时山间滚石并没有停，中间有个中年男人被巨石砸中，当着众人的面跌落下去，最后落入奔腾的大河里……
在场的女性几乎都红了眼睛，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缩小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
导演组几乎急的要疯了，不敢说走，也不敢说不走，还对上贺辞冷冰的神色，简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辞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轻声说：“我们过去。”
程末点了点头：“好。”
她回答的干脆，不见一丝犹豫，他在哪里，她也会在哪里。
贺辞笑了一下，指尖摸了摸她脸颊：“不怕吗？”
她的回答很诚实：“怕。”
并不会因为他在，就不会感觉恐惧；
但因为他在这里，她有往前的勇气。
贺辞轻轻说了声好，而后叫住一个背包客，仔细询问他一些注意事项，而后礼貌的问：“请问，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谢谢。”
那背包客看了他好几眼，这城里人说话态度真好，也没上来就说给钱，微微低下头，姿态平和。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走吧。”
他回过头去牵程末，顺便问了许然赵拓夫妇一句：“你们要等，还是要走？”
赵拓想了想：“走！”
贺辞说了声好，过去跟导演组打了个招呼。
导演组是不同意现在就走的，车在这里，设备也在这里，里面存储着不少珍贵的摄像材料，再说了这么多人，意见难免存在分歧，一时半会都定不下来。
他们甚至不想让嘉宾单独行动，但又不敢开口，最后只是讷讷的说了句好，又不太放心，想安排几个工作人员跟着，被贺辞拒绝了。
他看了看地点，地上的路面已经是不能走了，得先往下跳，跳到一块还算平坦的泥地上，再拉着背包客传递而来的绳子，快速的冲过石头滚落的区域。
其他环节都不是问题，但那块泥地中间已经有一大块塌陷，足足两米深的深坑，坑里滚着落石，看起来有些可怕。坑外泥地宽度大概20厘米，只堪堪是成年人的脚长。
“赵拓，我先跳，你接着跳，然后两位女士再跳。”
他安排好一切，转过身，亲了程末一下：“别担心。”
程末说了声嗯，但贺辞往下跳的时候，她的一颗心还是完完全全的悬了起来，连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开始紧张，手心里全是冷汗。
幸好，贺辞多年健身，身体素质很好，弹跳能力和方向感都把握的不错，稳稳当当的跳在了那深坑的边缘。紧接着，赵拓也往下跳。
许然吓到不敢看，程末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肩膀。
很快，赵拓也安然落地。
他轻轻松了口气，听贺辞的安排，走到了另一侧，两个人在半空中张开手，圈出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可以跳了。”
贺辞的神情并不见半分放松，反而愈加凝重，这高度对男人来说还好，但对于女人来说，还是有点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然似乎有点轻度恐高，一直迟疑着不敢上前，可是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她会完完全全不敢跳的。
所以在安排里，她先跳，程末最后。
也不知道程末跟她说了什么，她扯了扯衣角，点了点头，走到了边缘，几乎是半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但很快，那叫声就消失了，她的双脚已经触地，紧接着，落入到坚实的怀抱里。
贺辞神色更加凝重，对着妻子微笑：“下来。我接着你。”
平台上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可能已经开始害怕了，他不想让她害怕。
程末轻轻点了点头，往下跳的那一刻，原本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因为她听见他轻声说：我们回家了。
他来接她回家，那她就跟他走。
她跳了下去，位置选的并不准，撞上了贺辞和赵拓的手臂，要不是有他们拦着，她绝对要掉进坑里。
贺辞眼眸幽深，揉了揉她头发，她抬起头来，笑容明亮，像是在等表扬：“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第一步完成，再往前就是要快速冲过落石区域，就在他们说话这一会，又有一个人被滚落的石流砸中了，不过他运气好，被同伴拉住了。
“快，快！现在停了！”
先前贺辞交谈过的青年在催促，他们无暇在细思，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
虽然暂时没了大的落石，但小石子混着泥沙落下，程末看不清路，只牢牢跟在贺辞身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听见对岸传来一阵惊恐的声音：“快！快过来！”
她无暇再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贺辞握着她的手更紧，在最后那一瞬，他抱着她，几乎是扑到了地面上，而后只听见轰隆一下，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
原本塌方过的地方，刚才发生了二次塌方，只差那么一点点。
贺辞很快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她：“受伤了吗？”
他脸上沾满了灰，与平时矜敛清贵的模样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狼狈，程末忍不住笑了：“没事。”
贺辞一把将她揉进怀里：“还笑。”
程末靠着他：“真没事啊。”
贺辞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才轻声说：“对不起啊，贺太太。”
最初，只是为了弥补她心里的遗憾，因为当时结婚那么匆忙且迅速，他急着把她拥入怀里，却没给她甜蜜炽热的热恋期和隆重浪漫的求婚仪式，所以才有了补偿的心思。
她那么聪明，其实早就猜到了，所以愿意配合他的安排，哪怕路上这么累，困到随时随地能睡着，也很少说过一句消极的话。就连现在，她也会抬起头对他笑。
她笑容越是明亮骄傲，他心里歉意就多一分。
“我又没生气，”程末被他揽在怀里，闷声闷气的说：“不过，我认真的提议一下，贺先生，其实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不用觉得亏欠我，也不必再选这种方式，来弥补什么。”
贺辞稍微松开了手，她露出小小的脑袋来，仰着头看着他：“在你身边的每一天，哪怕是跟你吵架，我都觉得快乐。”
贺辞也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是他的宝藏啊。
他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家了。”
程末嗯了一声，她的身影与他的身影紧紧靠在了一起：“我的小宝贝们肯定想我了。”
“那我呢？”
“哈哈哈哈贺辞你又吃醋，你是我的大宝贝，要我说多少次啊。”
他停下来：“很多很多次。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程末忍不住笑，他脸上落了灰，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可以下嘴的地方，她踮起脚尖，用力的亲了一下。“我没受伤啊。你也别在意啦，不过下次我就不陪你上节目了，大宝贝，咱们回家约会就好了。不过你既然想背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叫嚣着，冲上了他的背，紧紧揽着他，宽厚而可靠，是她全然信任的存在。
那瞬间世界静止，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偏过头，默默微笑，小声的说：
我爱你啊。
不必予她一朝一夕的炽热浪漫，
因他早已许她天长地久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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