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轻轻咬了咬下唇, 嘴角抿出一点好看的弧度：“贺……老师, 你好。”
贺辞淡淡笑了笑, 只是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愉悦，在程末的目光中, 他一步步走进，男人高大俊挺的身影映入她漆黑透亮的瞳孔里。
程末不自在的挪开目光，状似轻松的问：“贺老师怎么在这？”
贺辞低下头, 他很高，近乎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她：“先前和方总谈了一会，我接受了他的邀请。但是——”
他的声线陡然拉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莞尔：“方总有的事情不太确定。他说要找程总商谈后给我答复。”
程末微蹙了蹙眉：“什么事？”
贺辞嘴角微抿：“我有一个条件，具体方总会告诉你的。再会，程总。”
他从她身旁走过去, 脚步从容不迫, 神色格外冷淡, 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程末站在原地，数秒后，忍不住叫住他：“贺老师，以后……是叫你贺辞，还是贺景恒？”
贺辞声线很淡：“随程总心意。”
他就这么走了。
先前想象中的愤怒、失望和质问都不见踪迹，连一丝怨怼和不甘都没有，他平静淡然的有些不合常理，可冷冰淡漠的态度却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
至于他说的一个条件, 是什么条件？
……难道，和她有关吗？
“程总，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您进去吗？”
程末抬眸，小余已经将她的工作笔记带了过来，她已经在这走廊上站了十分钟。
在过度的错愕和震撼之后，她反而有几分麻木的释然。
她垂下眸子，轻声说：“进去吧。”
……
第二天，方回来找她谈起昨天的事。
小余端上两杯卡布奇诺，出去时关了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
程末有点出神的拿小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听方回说话。
方回说他昨天和贺景恒谈话时进展异常顺利，顺利到超出他的预期，曾今斩获过影帝桂冠的贺景恒脾气极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只是看上去冷清了些，但说起话来却极其温和，从不叫人有半分不舒服。
方回说了半天，最后总结了一句：“贺老师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我们这次选择跟他合作，是选对人了。”
程末闻言微怔，半晌才问：“他自然……很好。我昨天在会议室外遇见他，他说他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条件？”
方回轻轻点头：“他也这么和我说了，可他没跟我说，具体是什么条件，所以我也不敢答应他。他只说了，绝非强人所难。”
程末低着头，轻轻笑了一下：“他让人这么琢磨不清。”
方回也说是，继而递了一沓文件给她：“你先看看，我让秘书草拟的合同，我们先按正常流程走，最后要不要答应他再考虑。”
程末说了声好，等送走方回，她坐在沙发上出神。
原本是准备躲贺辞一段时间的，最起码等合同签订了，一切都安稳下来，他知道便知道吧。
可现在，他却忽然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他态度冷冰淡漠，却礼貌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可程末总感觉，有一天他要扒了她的皮。
她……忍不住有点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惹了这么个男人，她最开始就不会起心思！
现在这条路，哭着走笑着走，那都是走。
毕竟是法治社会，她还不相信贺辞真敢扒了她的皮吃了她！
程末一向擅于自我调节，一旦想开了，也不再钻牛角尖。她下午在办公室里看合同条款，贺辞的待遇和公司里其他艺人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在他的收入里，公司只会抽取极少的分成，因为他身上的名人效应和附加价值，远远超过了金钱收入。
看完合同，也到了下班时间，她今天和纪琇年有约，便按时离开了公司。
纪琇年的公寓在西南方向，远离市中心的喧嚣，是青年精英最喜欢住的高档住宅区。
程末双手提满了礼物，有她从国外带回来的钢笔、明信片和大衣，也有刚才来的路上买的鲜花，她用手肘撞了下门铃：“姨姨，我来啦。”
纪琇年很快来开门，她穿着米白色的长裙，肩上披着同色的披风，鬓发挽在耳后，眉眼间笑意温柔，接过东西，笑着说：“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是不是累坏了？”
程末放下东西，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就抱着她撒娇：“是啊，累坏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纪琇年白玉般的指尖在她额头轻点了点：“说吧，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被她一眼识穿自己的意图，程末也不在意，往沙发上一坐，比在自己家里还熟稔：“等会再说。小姨，你昨晚几点到家的？”
纪琇年是珠宝设计师，有自己的设计室，前一段时间正在国外准备展览，这才一回来，程末就上门来了。
纪琇年给她倒了一杯橙汁，也在沙发上坐下：“1点多到的，太晚了就没跟你打电话了。”
程末喝了一口橙汁，乖乖软软的往她身上靠：“我可想你了，小姨，我搬过来跟你住行不行？”
纪琇年侧过头，笑着看她：“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这三句话没说完，就回归正题啦？”
程末眼眸转了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看不见的小尾巴在半空中招摇：“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多冷清啊，我这么贴心的小棉袄陪着你，以后你一定会舒心的很。早上起床后就有早饭，晚上回家前还有热汤……”
纪琇年指尖戳了戳她：“编，继续编。你会做饭，我怎么都不知道。”
程末被她戳穿，说了实话：“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待了。你不知道，程震声一天到晚催我跟贺那什么笙相亲。”
纪琇年轻声呵止她：“没大没小，不许叫你爸名字。贺笙，是贺家的小公子？”
程末嗯了一声：“我也没见过。按他的意思，说是两家早就有这个打算，就等我回国。”
纪琇年抚了抚她的头发：“所以，你苦恼的厉害？”
程末一笑：“苦恼算不上。他给我招麻烦，我也给他找不痛快。我只是懒得听他废话，你不知道，我加了贺笙的微信，我爹他一看见我，就问我和人家聊的怎么样。”
她抱着纪琇年的手臂摇了摇：“我要一个人出去住，他肯定又要再说一堆废话。可我说我来你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他会答应的。”
纪琇年闻言，眼神却冷了冷：“是啊。”
之所以这么笃定，也是因为知道，程震声对亡妻心中有愧，不会拒绝她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
程末撒起娇来，那可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一口一声好小姨的叫着，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仙女，说她人美心善对自己最好了。
她长大了已经很少撒娇，大多时候显得温柔活泼，很少发小脾气，这般娇憨模样已经很罕见了。
纪琇年有点心疼她，也根本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我答应你，行了吧，可别摇我了，等会头都给你摇晕了。先吃饭，晚点我给你爸打电话。”
程末喜极，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吃饭吃饭，我去端菜，再给您老人家盛饭。”
纪琇年失笑，按她的意思，坐在桌前，等她盛饭，递来碗筷。
程末心情好极，话也很多，从回国前开始讲起，雪山温泉温热舒服，海岛沙滩海风拂面，到回国后的生活，在公司里无聊却重要的会议。
纪琇年含笑听着，继而才问她：“回国前和朋友旅游了那么久吗？”
程末被她一问，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掩饰的笑：“是啊，到处逛了逛。”
纪琇年轻轻嗯了一声，饭后，她给程震声打了电话。
她礼貌而冷淡的称呼他为程先生：“小末今天在我家。我很想念她，想留她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您看可以吗？”
程震声沉默了一瞬，便说：“她一向喜欢你，在你那里当然可以。”
纪琇年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随后便说了再见。
程末一颗心放了下去，颇为狗腿的说：“您休息，我去洗碗。”
纪琇年笑骂一声，这丫头。
程末在厨房里待了一会，把锅碗都洗干净，出去客厅时，纪琇年正拿了干净的床单被套出来：“小末，过来跟我一起铺床。”
程末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纪琇年这公寓已经住了十五年了，两室一厅，80平左右，一人独居是绰绰有余了。
她抱着床单进了副卧，程末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她少女时代有大半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如今，墙上也依旧贴着她剪的粉色纸花，桌子上贴着两份课程表，字体清秀端正，是她以前手抄的。
换好床单被套，她往床上一倒，脸颊也埋进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都是阳光的味道。
纪琇年也不打扰她，将门带上，走了出去。
程末在床上打了个滚，这是她熟悉的地方，让她这几日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她踢掉鞋子，靠在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上，放了首歌听，好不舒服。
一曲终了，她刚准备切换下一首，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一条新的未读信息，来自贺小绿。
有那么一瞬，程末几乎要忘了贺小绿是谁，随后才想起来，这是她给贺家小公子的备注。
贺小绿问他：“程小姐，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程末眼睛都不眨的回：“不好意思，没有时间。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个会所，说那里的鸭很帅，我要去看看。”
贺小绿半天没回复。
程末心里嘚瑟，跟她斗，她有本事让他绿到发光！
可贺小绿的耐心似乎被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过了一两分钟，他回复：【程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程末一挑眉，开玩笑，这是不相信她啊！
她想了想，继续打字：【不瞒你说，我睡过其他男人。】
贺小绿淡然回复：【哦，没事，我也睡过女人。】
程末嗤笑一声，这人够狠的啊。
不愧是她亲封的贺小绿，忍性可以啊。
她故作神秘：【不，我们不一样。】
对方很是疑惑：【怎么不一样？】
程末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按：【我给了钱的，头牌中的头牌，一夜三十万呢，你呢？】
按程震声所说，这贺家小公子翩翩君子，儒雅俊秀，估计是不可能去嫖的。
程末哈哈大笑，倒在床上，跟她比，还嫩了点吧。
果然，半晌后，贺小绿不再冷静：【……没有。】
与此同时，一家餐厅里。
小助理刚出去买了份热饮，一进来就看见男人坐在窗边，手里紧紧握着一杯橙汁，神色十分冷硬。
他的手机亮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猝然收紧，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连手指指节都清楚可见。
小助理吓到了，忙走上去，万分紧张的问：“贺老师，您怎么了？”
男人有些失神，慢慢松开手，玻璃杯砰的掉落地上，清脆声音响起那一刹那，他陡然站了起来，眼眸里蕴着漆黑光芒，唇角绷成一道冷寂的弧度：“……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末皮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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