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王浮已经打定主意抱紧苏大佬的大腿,走上致富之路了。所以这次送礼很重要,不能敷衍,更不能显得谄媚,既要合乎礼节,又要摸准苏大佬的喜好。
苏轼喜欢什么,似乎很明显了,他每次来王家做客,手边的点心盘子总是在无意中就空空如也了,悄咪咪地吃完了人家的点心,也太可爱了叭!
王浮完全忘了,前不久她还嫌弃苏轼在自己家吃得太多。
王浮想了几天,打算做猪肉脯,苏轼不是写过《猪肉颂》吗?“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的确,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怎么见别人吃猪肉,王家不算富贵,但是带着浓重腥气的猪肉显然不是他们所喜欢的,他们更乐意吃羊肉、鸡鸭鱼肉。王浮跟音娘去早集买菜,也没见着多少卖猪肉的,她想买的时候就被音娘强行拉走了。后来音娘告诉她,如果想吃猪肉的话就只能买猪头,但猪头一般是用来祭祀的,只有过年或者寒食节、清明节的时候能吃到,昨天她在寿司里放的猪头肉,还是前两天王浮外祖母祭日,赵氏特意去买的。
王浮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猪肉腥气那么重,以至于苏东坡要用那么多水熬煮半天才能吃,虽然有品种上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小猪没骟,所以不论怎么做都难以消除猪肉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腥气,人们不喜欢吃也是理所当然的。王浮想着,做成猪肉脯应该会好些,以后她可能会涉足餐饮,到时候从源头控制好食材质量,说不定猪肉还能像前世那样成为最大众化的肉类。
王浮跑去问赵氏,请她明天早上带些猪瘦肉回来,赵氏睨她一眼,继续绣花:“猪肉腥气重,你买来要做什么?”
“做吃的呀。”
“怎么做?做了谁吃?”
“哎呀,阿娘您就别问了,等我做好了您就知道了。”
赵氏把她伸到绣绷上的小脑袋扒开,叹了口气:“虽然也花不了几个钱,但你要知道,掌家管事不易,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次为着安置你外祖父,你爹爹已经从公中支了不少钱了,虽然你祖父祖母没说什么,但总归不是我自己的嫁妆银子,我用着于心不安,还是节省一些好。”
王浮定定地看着赵氏,她愁眉不展,显然已经为了这事郁结许久了,她略微想了一下,就开口道:“阿娘,您的嫁妆还有多少?”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严肃,赵氏下意识回答道:“还有五十亩中等良田,长乐坊那边有一间绸缎铺子,一间竹器铺子,这些都是留给你们姐妹俩的,到时候公中也会出一部分,加上阿娘给你们攒的首饰,陪送一些书籍,也还算体面。”
“您经营了这么多年,嫁妆出息就这么多吗?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您掌家理事的手段再高明,田庄就是田庄,每年的出产也就那么点,天灾人祸多,税赋又重,能到手的十不存一。时下人们都喜欢置办田产,认为田地出息稳定,只有手里有田地,就不至于无路可走,但您可曾看到,灾年荒年还有战乱的时候,田地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不能像银两那样随时可以变现应急,多少农民就是饿死在了自己的田地上!阿娘,朝廷风向早就变了,对比前朝,商人子弟亦可读书做官,这难道不就是鼓励百姓从商吗?范公《四民诗》中都说过‘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从商有何不可呢?”
“可阿娘是内宅女人,若是从商,需得时时在外行走,你祖父祖母怎么可能允许?我最多看看账本,可是无人打理,如何做得了生意?再说了,从商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
“阿娘,我再问您一句——您田庄上的出息除了用来购买田地,剩下的是不是都用在了爹爹和我们身上?”
“那是自然,公中虽有月例,但你爹爹长年读书,没有进项,反而花销颇大,只有用我的嫁妆银子填补一二。”
“那不就是了,您任劳任怨辛苦多年,也不过换得家人温饱,衣食无忧,一旦有些什么变故,就手足无措,今天是外祖父的事,那明天呢?要是明天我们王家出事了,您还能指望公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钱吗?不说远的,就说大哥,他文不成武不就,总得让他做点什么,不然将来整日闲在家中,好好的人也给养废了。”
赵氏听她这么一说,眼神一下子黯淡无光,王浮只不过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八郎是个什么脾性,她这个做娘的还能不清楚吗?只怕他将来游手好闲,不仅不能支撑家门,还要依靠父母兄弟生活,首先在婚娶上就是一大难事。
王浮不再火上浇油,她知道赵氏已经动摇了,她想要从商,唯一的阻碍就是赵氏,王方开明,又疼爱子女,反而不会阻止她,只有赵氏,性格有些执拗,再加上她出身读书人家,嫁的也是读书人,天然对商贾事有些厌恶。
王浮拿王瑾做筏子,也不是危言耸听,时下读书人家的儿子,一般都是子承父业,读得好的另说,没有读书天赋还厌学的,有的狗仗人势鱼肉乡里,有的做个地主老财碌碌终生,社会不是没有给这些人出路,只不过观念使然,他们终究跳不出“商贾卑贱”观念的桎梏。
王浮知道在这里做生意不容易,有宋一代,虽然在商业、文化上取得了辉煌成就,但对外却是一种冗官冗兵、积贫积弱的形象。有人说宋人很富有,但那其实是朝廷,依照王浮在市井中调查所知,商人的赋税很重,如果王浮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她不敢撺掇赵氏从商。她有很多古人不知道的知识,这就是她的优势。
“那你说,阿娘该做些什么好呢?”赵氏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被吓到了,十娘才只有七岁,她所表现出来的心智却完全不像个孩子。她想,十娘若生为男儿身,必定是状元之才。
“阿娘,我有办法去除猪肉的腥气。时下百姓喜爱肉食,但杀牛犯法,羊肉难得,鸡鸭鱼肉又往往食之无味,如果能把猪肉上的腥气去掉,教百姓一些烹饪的法子,想必城里的富户也会喜欢上猪肉。乡下人家杀猪过年,往往把猪肉制成风干肉或者腊肉,以便储藏,这就使猪肉失去了鲜美的味道,因此稍有余钱的人家都不会选择猪肉,这就是猪肉不登大雅之堂的原因。”
“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浮咧嘴一笑,说道:“阿娘,只要您用心去看,都能分析出来的,这些东西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太过习以为常,反而忽略了。”
赵氏感慨道:“你这孩子,正经事不做,倒是这些小事都给琢磨透了,我看你还是太闲了。”
王浮望着她,连忙求饶:“阿娘,我这是为了自己的新衣裳!”
赵氏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暗笑,面上却皱着眉头,似乎很纠结:“所以你是想劝我盘个脚店?”
“不论是青神还是眉山,都是小地方,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中也多有田庄,开脚店也不过是坐着收些租子钱,要做就做大一些,开一个养殖场。”王浮叹了口气,她想到一件事——像玉米番薯和土豆这样高产的美洲作物似乎还没有传入中国,不然养猪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时候粮食也贵,若要大规模养殖家畜,想必花销不小。
但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班级组织春游去了一个农家乐,在乡下住了三天,那个农家乐老板是农业大学硕士毕业的,对农业种植和牲畜养殖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而且人很热情,王浮加了他的微信,常常跟他联系,看他朋友圈的动态,了解了不少农业知识,比如立体农业和大棚种植。
这两种都是王浮可以在古代实现的,等她回了青神,可以让赵氏先在她的陪嫁庄子上试试,如果可行,可以逐步进行推广。这些东西她经过这么多年都没忘,还是因为她从能拿笔开始就写日记,把自己记得的有用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等她再长大点,找到了合适的契机,就能发挥作用。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小机灵鬼!”赵氏捏了捏她的脸蛋,又说:“等会儿跟我去苏家一趟,苏家小娘子出水痘,程娘子没经验,央我去瞧瞧。你看的医书多,或许也能提一些意见,只是千万不要当着程娘子的面说,回家来告诉我,我去同她说。”
王浮立刻正经起来,脆声应“是”,脑海里转了几转,想到了一些相关知识,又跑到厨房把早上胡四娘买来的新鲜荸荠挑了一篮子,打算带上。
赵氏洗了把脸,从房里出来,王浮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赵氏乐呵呵地笑着,直夸她勤快聪敏,拉了王浮的手就朝苏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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