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遥被刘悦撞了一个趔趄, 肩膀生疼。她还未开口, 刘悦忽然瞪向她,哭得通红的眼睛里写满恨意“是你是你向导演告密的”
程遥遥茫然“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刘悦不管不顾,满心怒火在程遥遥身上找到了出口。程遥遥美丽的脸, 吹弹可破的肌肤, 还有桃花眼里纯然的无辜都令她眼睛滴血“还说不是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替我保守秘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守在门口,就是为了拿住我的把柄是不是你以为把我赶出剧组,你就能”
导演走到门口呵斥道“你自己不自重, 还怪别人马上离开剧组,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你的领导”
被荣导选上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而得罪了荣导, 她在这一行怕是再也混不下去了。刘悦狠狠瞪了程遥遥一眼, 到底不敢当着荣导的面放肆,捂着脸哭着跑了。
刘越身后长长的走廊里冒出许多人, 都对着刘悦的背影指指点点。程遥遥也从只言片语里听懂了来龙去脉。
刘悦最近交了几个很有家世的“朋友”, 屡次违反门禁跟他们玩到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味。她跟着这些朋友去了许多高档的饭馆,甚至还去一种最近冒出来的富有资本主义气息的“沙龙舞会”。
刘悦以为离开剧组就没有人能发现她的所作所为, 可剧组里一些领导也是有机会出入这种场合的。她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其实早就有人报到荣导面前了。
荣导其实不禁止年轻演员们谈对象, 但刘悦为了出去交际应酬,每天玩到深夜, 拍戏时精力就分散了, 这两天竟然连台词都背不出来。
荣导勃然大怒, 加之刘悦的戏份也拍的差不多了,荣导大手一挥把她接下去的戏份全部砍了,将她开除出了剧组。。
荣导道“遥遥,没吓到你吧”
程遥遥对刚才的小风波没挂挂在心上,她跟着荣导进了办公室,拿出两瓶秃黄油放在荣导面前“这个给您。”
“这包装很有艺术感嘛。”荣导大喜过望,拿起一瓶秃黄油仔细看着,“字不错,这画”
程遥遥忙追问道“这画怎么样”
荣导拖长了尾音,在程遥遥写满期待的眼神里,硬生生改口“画也不错,很有趣味。”
“一般一般啦”程遥遥笑,小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荣导的眼光和审美毋庸置疑。秃黄油的包装既然能入荣导的法眼,一定是很不错了。程遥遥放了心,准备让孟姐大批量开始制作包装。
荣导作为程遥遥的第一个大客户,对她给予了大力支持,还下了第一笔大订单“过几天有一群贵客来,我还担心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这秃黄油就很不错嘛。”
荣导定了一百瓶秃黄油。对于第一笔生意,程遥遥和孟姐都相当重视。
程遥遥把秃黄油的制作方法都教给了李秀珍三人,只是调料的配方是程遥遥事先调制好的。李秀珍三人反复练习后,做出的秃黄油口感也与程遥遥相差无几了。
李秀珍三人加班加点地赶制秃黄油,加上先前做好的五十斤,终于在荣导请客那天做出了一百瓶秃黄油。荣导十分爽快,直接付了现金,零头都没抹,说要给程遥遥一个开门红。反正这钱可以走公账。
程遥遥和孟姐两人晚上关了门,激动地数钱算账。程遥遥还罢了,孟姐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姐一个劲儿地念叨“这么多钱,这么多钱遥遥,明天我再去码头找一下阿福爷爷,让他给咱们多进些螃蟹”
程遥遥撑着下巴“这秃黄油制作太麻烦了,咱们一共就三个人拆蟹。你看这几天把秀珍姐她们三个累的,手都扎破了。“
孟姐尝到了赚钱的甜头,道“大不了咱们给她们多点手工费,或者再找几个人帮手”
程遥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光靠秃黄油赚钱太难,也太慢了。而且秃黄油太贵,不是人人都舍得买的。咱们得开发一点做得快,又是普通人能消费的东西。”
孟姐看着床上洒满的大团结,对程遥遥是言听计从“你说怎么办,我跟你干”
程遥遥打了个响指,缓缓道“增加产品。”
临安县县城。纺织厂围墙上贴着大红名单,许多年轻姑娘和家人挤在下头,忐忑而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谢绯站在人群后,咬着手指“哥,哥你看见我的名字没”
穿着黑外套的青年比旁人都高出许多,宽阔挺拔的脊背在人群里晃动,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谢绯越来越紧张,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她就不应该奢望的。她一个地主家的后代,如今能吃饱穿暖,日子已经是过去不敢想的了。为什么还要让哥哥替自己这么费心谢绯越想越难受,脑袋深深耷拉下去。
一只大手放在她头顶,哥哥沉稳嗓音在头顶响起“你上了。”
“真的”谢绯立刻抬起头来,隔着模糊的泪光看见哥哥脸上淡淡笑意,激动得脸颊通红“我真的考上了吗哥哥你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
谢昭温声道“不会有错。你政审通过了,年后就能来上班。”
谢绯的激动无以言表。她从小就被黑五类的身份压着,上学她想都不敢想,哥哥和奶奶又不放心她去上工,现在她终于有工作了,也可以赚钱替哥哥分担了
谢绯是个心思很重的小姑娘,这些天一直担心自己考不上,又不敢跟家里人说,怕让奶奶和哥哥一起担心。现在可以松口气了,叽叽喳喳的跟谢昭说她考试的时候多担心。
谢昭含笑听着。谢绯这个工作花了他不少功夫,可看着自家妹妹这高兴劲儿,就算再花一倍也是值得的。他道“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我什么都有了。遥遥姐去苏州前,给我留了两件外套,说给我上工穿。”谢绯脚步轻快地跟在哥哥身后,“哥带我去供销社买几样针线吧,我好把遥遥姐寄来的布料做了。”
谢绯张口闭口都是程遥遥,谢昭听得脚步微缓,带着谢绯去了供销社,又吩咐她“我去邮电局一趟,你不要乱跑。”
谢绯狡黠地笑道“哥,你又去给遥遥姐打电话啊”
谢昭点点她脑门,转身走了。
接电话的还是编剧,他称叹待在办公室没事儿干,正好找人消遣“小谢啊,又打电话给遥遥你这一天天的,都快赶上牛郎盼织女了。”
谢昭语气礼貌平淡“遥遥在吗”
编剧道“遥遥出去啦。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不用。”谢昭唇角抿紧,把电话放下。
话筒里忽然传来一声“等等遥遥她好像还没出去我帮你问一声儿”
谢昭的心像荡秋千般,又鼓胀起来。他把话筒扣在耳边,等待的过程短暂而漫长,电话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谢昭手指轻轻叩着电话边的木板。
终于,话筒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细细甜甜的呼吸声很急促,像是奔跑过来的。
秋千又忽悠忽悠,荡上了高处。
谢昭喉咙发干,一时间失了语,开口就是沙哑的一声“我想你了。”
这句话一出,思念潮水般奔涌而出。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谢昭略急促地又喊了一声“妹妹。上次对不起。”
谢昭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为什么要用分别来验证程遥遥对自己的爱意,为什么要用分别让程遥遥学乖。只是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他就已经无法自控,心脏仿佛空缺了一块,需要将程遥遥狠狠拥入怀中才得圆满。
谢昭又喊了一声“妹妹,你还在生气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话筒里炸开一声娇叱“没有”
谢昭一愣,话筒里的声音远了点,有些恼羞成怒地嚷嚷“你们不准偷听统统出去”
谢昭“”
那头鸡飞狗跳了好一会儿,话筒才被重新拿起来。
伴随着电流声,响起熟悉的,娇滴滴的一声“哼”
谢昭心头一荡。
谢昭抓紧话筒,贪婪地想听电话那头的人多说几句。程遥遥却不吭声了。
这是又别扭上了。谢昭只得低低地哄她“妹妹遥遥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你听见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程遥遥恼羞成怒地嚷嚷,可嗓音又变得软软的,透着不自知的撒娇,“全剧组都听到了,现在你要被人笑死了”
谢昭安之若素“我疼妹妹,不怕人笑。”
“你你隔着电话就油嘴滑舌起来了”程遥遥气道,“你不是要跟我分手的吗”
谢昭一听这个就膝盖发软,忙哄她“不分手是我该死,不该惹妹妹生气。”
谢昭好言好语地哄了一番,末了试探地问“妹妹,还在吗”
程遥遥哼唧了一声。谢昭松了口气,跟程遥遥打电话就像在逗一只藏进盒子里的小猫咪,无论他怎么逗怎么哄,小猫咪的心思仍然难以揣摩。
谢昭挑她感兴趣的话题道“小绯考上纺织厂了。”
“我知道,她肯定会考上的。”程遥遥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谢昭又道“奶奶说准备给你打件新毛衣,不知道你最近胖了还是瘦了。”
“我没胖”程遥遥激动起来,“我还是上次那么瘦,跟奶奶说我要宽松点的款式呀。”
谢昭道“奶奶说等你回来挑,到过年前就能织好了,正好穿着过年。你几时回来”
“”程遥遥又没了声音。
谢昭当她又闹脾气,温声道“妹妹”
程遥遥的声音忽然变得又甜又软“其其实奶奶上次给我打的毛衣还新着,不用穿新毛衣的。”
谢昭道“那你几时拍完,我去接你。”
程遥遥语气欢快道“家里最近怎么样啊犟犟有没有变胖一点小鸡开始生蛋了吗你你最近还在开拖拉机吗”
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相当拙劣。谢昭慢慢眯起了眼。
程遥遥的小生意增加了几种产品醉蟹,腌泥螺,虾头油,炸虾干。
醉蟹也属于高端产品,一罐八块钱,制作方法却简单多了,李秀珍三人一天能做出几百斤来。腌泥螺价格很便宜,穷人家常买回去下饭。可这种便宜的东西才能看出功力,程遥遥做的腌泥螺咸香可口,不带一点泥腥味,比市场价高一毛钱卖,也能卖出利润。虾头油和炸虾干是一虾两吃,成本压低许多。
厨房里,一大盆带膏母青蟹被剁成大块,浸入调配好的酒液里,程遥遥吩咐道“六个钟头以后才入味。装罐一定要让汤汁没过螃蟹。”
李秀珍三人围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程遥遥的每一个制作步骤,听见这话连忙点头“明白了。”
程遥遥仔细清洗着双手,那双手纤细,柔软,白如初雪,一点也不像下厨的人。带着水的手抬起来,一条干净毛巾立刻就递了上来,李秀珍问“浸泡过程中需要翻动吗”
程遥遥擦擦手“两个钟头翻动一次。”
李秀珍唇瓣默默动着,认真记在心里。
程遥遥莞尔。这些天在厨房做秃黄油或其他食物,她从没避过人,也知道李秀珍几人一直默默在学。外公告诉过她,过去的名厨无论红案白案都不怕人看,也不怕人偷师,唯一的不传之秘,一是吊汤,二是配方。
秃黄油和醉蟹的调料配方和比例都握在她手里,程遥遥不怕她们学。就算她们掌握了配方,也做不出跟她一模一样的味道来。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程遥遥大部分时间还得呆在剧组。她只能事先把调味料都按比例调配好,其他的制作就靠李秀珍三姐妹了,销售的重任则放在孟姐身上。
孟姐每天都一丝不苟地给程遥遥报账,再把属于程遥遥的那一份利润给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孟姐自己就赚到了五百多块,要是可以,她宁愿跟程遥遥拍一辈子的戏
可事与愿违,迢迢终于杀青了。程遥遥和孟姐这对生意搭子也要各奔东西。孟姐再不舍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她跟着程遥遥发了这一笔财,都够她们家生活几年了。这么想着,孟姐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孟姐把钱款跟李秀珍交割清楚,剩下没卖完的货,以成本价加二成利润卖给了李秀珍。这段时间赚的钱则跟程遥遥报了账,两人分了钱。
剧组吃完散伙饭的第二天,大家各奔东西。孟姐也是上海人,她带着行李在剧组门口跟荣导汇合。
荣导道“等等,还差一个人。”
孟姐抬头一看,程遥遥提着行李箱款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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