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茶在长老祠里跪的这五日,仿佛与世隔绝,除了这洞中的长老画像,没有人陪她,多了便是偶尔饭点,来个送饭的小妖,却也不说话,她问了话小妖也不回,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她跪着的第二日,本想去画像后头的密室里,将那本长老战事拿出来读读,解解乏,却不料再次进去,里头的屉里空空如也,书不见了,画像也不见了。
这下,便更无趣了。
短短五日,像是度了数年。
第五日,她算着时辰,终于从长老祠里出来,出来后,她头回觉着霍山的日头十分亮,霍山的空气特别新鲜,霍山的路特别干净,霍山的水特别清澈,霍山的草特别绿。
不过霍山的酉千茶还是依然的,特别好看。
她在河边洗洗脸,又洗洗手,只觉着全身粘乎乎的。
没了铃铛后一切都不方便了许多,她从来不喜穿鞋,只觉着那东西闷的很,后来有了那铃铛,她自然是欢喜的很,不用时时刻刻想着要洗脚,叮叮两声什么事都省了。
回洞里洗了个澡后,千茶便去了六殿下的洞中,她在洞口喊了几声,六殿下便在洞中应她几声,她听六殿下声音爽朗,心想他大概伤的不是很重,便放心地走进去。
六殿下趴在床上,看到走进来的千茶,又瞧了眼她的脚:“你没了这铃铛,我真有些不习惯。”
他说着又道:“要不等我好了,我们去人界找殷殷,把茶铃要回来?”
千茶叹气:“罢了吧,你还想吃鞭子么?”
千茶走了过去,掀开虚虚遮住六殿下后背的衣裳,只见他背后全是条条交错的血痕,她不忍地啧了声,轻轻将衣裳放下,问:“疼么?”
六殿下哀声:“疼啊,你都不知,五百下时,我就疼得快晕过去,娘在一旁边哭边看,嘴里安慰话责备话说的乱七八糟,见她那样,我以为我快死了。”
他摇摇头,从一旁拿起一根香蕉,又道:“后五百下,我便没什么知觉了,醒来就在洞中了。”
千茶又问:“现在还疼么?”
六殿下摇摇头,从床里拿出一盒膏药。
“这是旋离的那盒膏药。”千茶惊讶:“五姐给你的?”
六殿下点头:“醒来后五姐来看我,说这个药效果十分好,便给我了。”
六殿下抬头看千茶:“你讨厌五姐么?”
千茶摇头:“不讨厌。”
虽五殿下时时针对千茶,但最终,五殿下受到的委屈受到的伤,比千茶重了许多,况且她有些话,千茶也觉着有理。
这一来二去的,千茶其实有些同情五姐。
六殿下叹气:“不知你可否有听闻,自你我出生之前,五姐是霍山最小的,大家都宠着她,娘对她极好,后来生了我。”六殿下摇头啧了声:“我其实没什么,主要是你。”
六殿下给千茶递了根香蕉:“你生出来后,五姐所有的疼爱都没了,娘疼你,爹对你也偏心,你那个山洞,是你生后爹花了几十年造的,五姐那时也想要,爹却只说她胡闹。”
千茶听着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爹娘确实对我偏心。”
六殿下不多说此事,晃了晃手上的盒子:“这东西确实好用,我抹了它之后,不怎么疼了。”
千茶骄傲地笑了声。
六殿下啧声:“哎哟,我夸你了么?”
千茶:“夸旋离就是夸我。”
六殿下道:“说来,我还没见过这个旋离呢,她真的同殷殷很像么?”
千茶点头:“一模一样。”
六殿下叹气:“罢了,不提殷殷了。”
千茶看了眼他的背,问:“你这伤,需要养多久?”
六殿下懒懒地趴下:“长则半年,短则三月。”
千茶低落,哀声:“那这些月你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我如今出不去霍山,无事了便来寻你。”
千茶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这对苦命的难兄难妹啊。
苦情一段后,千茶这才想起正事,她将香蕉吃完,又喝了口茶,才悠悠地将长老祠里的书和画像不见之事告诉了六殿下。
“这事,要告诉爹么?”
六殿下听了千茶这个疑虑,思考片刻,摇头道:“告诉了爹,爹不就知道我们进密事的事了,我这才刚挨了鞭子。”
千茶摸摸下巴,她也苦恼这些。
但若是不告诉狸帝……
那画姑且当作是假的,可那两本书,似乎是挺重要的,若是落到外人手中,后果……
后果,似乎也没什么。
长老的战事不过一些琐碎事,而另一本随意涂画的书,里头也没记着什么,不过解释了一番那四样东西是何物,没由来,也不具体,不知情者,大概会当胡闹吧。
两人想着,觉着还是不说为妙,但这事,堪堪被不知何时进来的五殿下听着了。
“好啊。”五殿下冷笑一声,靠着墙壁:“你们俩还偷偷去过长老祠的密室。”
两人闻言,同时看了过去。
千茶稍挑眉梢,问:“你要去告状?”
五殿下勾唇一笑:“自然是要去的。”
似是给自己打小报告和偷听之事找个台阶,五殿下又道:“那书是何等重要之物,当然要同爹说。”
她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千茶思虑了一会儿,站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约莫五步路,五殿下前头走,时不时地回头瞥千茶。
“你别劝我,这事我定然是要告诉爹的。”五殿下淡淡道。
千茶:“我没要劝你。”
五殿下:“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千茶:“我知道的比你细,你到时若是答不上爹的话,我能帮你补充一些。”
五殿下嘁了声:“你等着继续去长老祠跪吧。”
千茶不甚在意,看着五殿下的背影,悠悠地说了句:“听闻,五姐你很喜欢我的山洞?”
五殿下突然停了下来,千茶见状,也跟着停下来,没多久,五殿下才继续走着,仰头道:“别想着拿换洞之事贿赂我。”
千茶淡淡:“哦,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五姐,你很有眼光,我那山洞住着确实舒服。”
五姐气急攻心,仰头大笑一声,瞬间站在了千茶面前,手随意一抓,一团蓝火便在她手心中聚成团。
她怒气腾腾地看着千茶:“你!”
五殿下值得同情,是她置身事外才觉着她值得同情,千茶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大方,有些事却也小气。
五殿下在众人面前不给她面子,嘲讽她,她都能忍。但千茶心里一直记着那日五殿下当众讽刺殷殷,殷殷同旋离长得一样,她讽刺了殷殷,在千茶心里,便是讽刺了旋离。
这个,她不能忍。
“如何?”千茶仰头看着五殿下:“想伤我?还是想杀我?”
这么的,五殿下见千茶眼中缓缓地染上了血色,她咬咬牙,哼了一声放下手:“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事千茶不打算多计较,今日惹五姐生气了,那日五姐让她不悦之事便可抵消,便可翻篇,多少她们还是姐妹。
一路跟着五殿下到了狸帝那儿,进洞后,见狸帝正同考淡下棋,嘴里还商量着什么。
两人见来人,同时抬头看了眼,狸帝难得见千茶来寻他,顿了顿,开口道:“五日跪完了?”
千茶应声:“跪完了。”
狸帝见千茶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嗯了声,才问了句:“你们一同前来,何事?”
五殿下轻轻一笑:“爹,长老祠后面是有个密室的吧。”
话音落,不仅狸帝,连着同他下棋的考淡也抬头看五殿下。
五殿下像是发现了小秘密的孩子,得意道:“我为何会知道此时呢?”她转头指着千茶:“是七妹和六弟,他们俩上回趁七妹在里头罚跪,偷偷进去的。”
五殿下忽然严肃:“爹,里头有两本关于长老的书,还有一副画像,不见了。”
五殿下等着狸帝发怒,但他听完后,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千茶舔舔唇,心里有些紧张,却听狸帝道:“我收了。”
狸帝说完这话后,又道:“收了两本书,没见着什么画。”
五殿下听后立马精神:“画定是被偷了!”五殿下转头看千茶:“定是他们进去,被别的小妖见着了,把画偷了!”
狸帝仍旧不在意地将目光投向五殿下,悠悠问:“是何画?我从未听闻里头有画。”
五殿下愣,她没去过里头,自然也不知里头是何画。
千茶也愣,开口便道:“是,是一张长老的画像。”
狸帝道:“长老的画像不是好好地挂在外头么?”
千茶挠挠头:“不是外头的那个长老,那里头的长老,她长的……”
狸帝疑惑:“长得如何?”
千茶那句,长得同我十分相像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加上她那日在六殿下面前猜测的那句,她是长老本人,她更是觉着荒谬,觉着好笑。
她只好干笑一声:“兴许是我看错了。”她瞎掰道:“跪的久了,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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