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1

    “老板,你女儿、轰冬美小姐那边……”

    “该删的删掉,我不希望网上再有她的私人资料,还有警告那些闻着猩味找上门的记者,别整天做不着边际的猜想!”安德瓦言简意赅交代完公关团队的工作坐回了椅子上。

    这位大名鼎鼎的英雄在四下无人时,终于卸下了一身的伪装,火焰散尽,眼眶乌青,倦色肆无忌惮地爬上刚毅的脸庞,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从抽屉中取出了个方盒。

    打开盖子,一枚口径7.62mm的铜色子弹安静地躺在绒布上,弹壳不再闪烁光泽,表面上的血渍早就干涸成了铁锈的颜色,光看那陈旧的外表仿佛都能闻到腐朽的味道。

    顶上的弹头早已经不见了。

    它随着一个年轻的生命一起埋葬在数年前的悲剧里。

    因这枚小小的子弹,一连串灰色的记忆被牵扯出来,它们根本没有因为时光荏苒而有丝毫褪色,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地浮现,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夜里。

    【 “前辈,我是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我叫摩良茶太,请多关照!”

    ……

    “前辈好厉害,明明只比我大三届,感觉都能赶上top10了!”

    ……

    “前辈,我能喊你司哥吗?”

    ……

    “司哥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英雄!”

    ……

    “司哥小心!!!”】

    ——“摩良茶太”,时隔多年突然念起这个名字,依旧让安德瓦的嘴里尝到了酸楚与苦涩。

    *

    十几年前,年轻气盛的安德瓦还不是现在的No.2,只是隶属于一家颇负盛名的事务所里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英雄而已。

    有天他被叫到上司的办公室,紧接着就见到了来所里实习的后备英雄,摩良茶太。

    哈?这是让他当保姆?那就等着听小鬼头的告状吧!———一个人进门,出来时屁股上跟着个小尾巴,安德瓦铁青着脸扭头就走,自动屏蔽了身后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的实习生。

    头几天里,见到安德瓦的人都说他表情比狗屎还臭,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得亏茶太他脾气好,天赋也高,没被吓跑还不知为何特别崇拜实力很强但是素质奇差的安德瓦。

    然而这孩子机灵又很擅长顺毛,安德瓦在他的高级彩虹屁里渐渐放下成见,讨债脸也没有隔三差五地挂出来荼毒他人的眼球,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笔烂活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烂,安德瓦瞄了一眼身后那个在巡逻中也会积极响应群众的男孩,如往常一样保持沉默。

    他以为他会顶着这个前辈的壳子,一直做到少年实习期结束。

    那时谁也猜不到,摩良茶太会殒命,在这花一样的年纪———

    昏暗的仓库,组成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实验室,安德瓦站在原地,近乎惊悚得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温热的血连同被子弹搅碎的肉沫一起喷溅在他的皮肤上滚烫得叫人心悸。

    “…茶太?”喉咙里宛如咽下了千根针火烧火燎得痛,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得不像自己。

    安德瓦通过少年胸膛上开着的血窟窿看见了一个面容狰狞邪恶的魔鬼。敌人举着漆黑的枪笑得疯狂:“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阻止我的下场!没有人能让我停止实验,没有人!!!哈哈哈哈哈……”

    那个疯子般的男人又冲着摩良茶太发泄似的连开四五枪,“什么狗屁英雄,不过都是鼠目寸光的白痴,我才是真正能推动人类进化的神!”

    随着枪声响起,安德瓦的眼中顷刻间又多出了几道光影。

    而面前这个晃悠悠的血影也最终脱力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同时一枚染血的弹壳也叮当一声落在了脚边……

    *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东西了?

    安德瓦一脸郁色地将盒子盖好,重新锁回了抽屉,他拿起刚刚递过来的报告,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刚不久前,排的上名号的职业英雄都收到了一组照片和一份线报。

    从收押归案的劫匪口中审问出的消息传到了他手中,犯人嘴里交代出的一个危险人物让安德瓦的职业病又跳出来作祟,他的大脑在见到这份资料时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析。

    雨流美弥音,除了在国内倒卖军|火,平时还活动于中东地区,是发灾难财的恐怖分子,个性[逃亡],能够预知最完美的逃脱路线,追捕起来极其困难。这个女人销声匿迹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还以为她死在国外,没想到这次事件背后居然还有她的手笔在。

    关于此人的事安德瓦知道得并不多,他很少接跨国的任务,毕竟国内的混乱还没平息,他这个顶级打手不会被国家轻易外派出,倒是作风更为自由的欧尔迈特会经常往返于美国和日本之间,甚至在纽约还设有事务所分部。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安德瓦坐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中快速过滤了薄薄几页的文字,将资料丢在手边不再理会,室内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室外车水马龙的杂吵根本传不进来,但他就是很烦,无端得烦。

    他回想起自己一头扎进去的调查和一无所获的结果,感觉有如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就是抓不住的窝火,好比当下他过于出众的感知在不停提示他有道阴毒的视线在暗中窥视,可就是无法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将对方揪出一样——

    ——真是一群在下水道里开派对的疫鼠。

    他揉了揉疲惫的额角,从盒子里弹出一根烟,Kent的薄荷爆珠,可以让人的效率更加集中。

    吞云吐雾时,视线都是模糊的,安德瓦注视着台面上铺散开的照片,有些分不清现实,本就是渔民作业时无意中拍摄的画面,加上云烟阻碍了视野,能分辨出的物体并不多。

    但他还是从中看见了银色的龙。

    半晌,安德瓦冷着脸掏出了手机,输入了几个数字。

    而远在东京的那个混球并没有让他久等,几乎瞬间,屏幕就显示了接通。

    “……爸?”

    听到了这声唯唯诺诺的叫唤,安德瓦从鼻腔里发出了轻哼。

    “你可真是出息了,嗯?偷跑去东京,冻了飞机,轰动社会,还扯上了Scepter 4?”意料之内的冷嘲热讽,说实话安德瓦认为自己能保持不用吼的方式把话说出来已经是态度好的表现了。

    当天下午,烈焰英雄随一干人马急匆匆地赶往了发生事故的海面上,结果一眼就看见自己那应该在大山里的女儿混在当中,生死不明。

    他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是人还没碰到,就被那些穿青衣的汉子团团围住,画面堪称男上加男。

    虽然事后他被告知小混球只是力竭睡着了,但是人得先借给Scepter 4,他现在不能把她带走。

    人干事?气得他就差当场举报这些衣冠禽兽偷人小孩。

    “爸,想害我们的人就在东京,我必须找到他。遇上青王只是意外,他当时也在航班上,Scepter 4没有恶意,还为我提供了不少帮助。”轰冬美简单地叙述了情况,期间没有任何犹豫,就是通知对方而不是和他协商。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音量不小,她抖了抖,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人,有些尴尬地将手捂在听筒上,“咳,爸家里没什么情况吧?”

    “哼,你现在想起要关心了?我这几天没抓到对方的人,但隐约听说有人在打听我们的消息。不过今天新闻一出你的位置在对方眼里估计就是透明的。”安德瓦的话里暗含警告。

    “我本来就是放出来的饵,而且我估摸着那些家伙,已经按耐不住了,”轰冬美拿出一张印着暗纹的黑色卡片。

    安德瓦眯着眼睛,手掌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怎么回事?”

    “今天劫机的事故,表面上看我像是倒霉被卷入了一场意外,但阿司更倾向于这是针对个人的谋杀。那四名雇佣兵只是真正安装炸弓单者用来诱导视线的替罪羊,他建议你跟进一下审讯过程,有必要把他们和幕后操纵者之间的交易和关系搞清楚。”

    雨流美弥音的事需要继续调查下去?那个第二人格的意见吗?他扭了扭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麻痹的脖子,出于特殊考量,他准备听一听对方的想法。

    “原因?”安德瓦话刚说完,手机就传来震动,轰冬美给他的line上发了讯息,他点进去查看,发现是女儿拍摄的一张纸卡的正反面。

    第一张是黑底烫金的花体字:

    [TI piacciono I fuochi d'artificio]

    ( [你喜欢烟花吗?])

    意大利语?他顿时皱紧了眉头,不知为何突然联想起十几年前被暴怒之下的他重伤进医院,最后因为自身绝症恶化不久后去世的疯子科学家。

    他似乎就是名在本国遭受驱逐流窜到日本的意大利人。

    安德瓦分神了几秒钟,又收回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下一张图片上。

    在卡片的另一面印有一只猩红色的乌鸦剪影。

    安德瓦盯着屏幕,只一瞬间就了然,眼底栖息的温度悉数如潮水般褪去,肃杀和冷峻占据了心头。

    “乌鸦?”他记得那个男人有个代号,就是这种相传来自冥府阴间的黑色凶鸟。

    “对,卡片是从炸·弹上发现的。姑且就称策划者为鸦(KARASHI)吧。爸爸你也看见了,既然句子中的主语是第二人称单数,我们认为鸦的主目标是一人。我拜托青王调取了乘客背景,没有发现什么身份特殊的人,基于某种直觉,还有现在这个特殊时间点,我猜测这张卡是写给我的。”

    “知道了,我会朝你提供的方向查下去的。还有取消诱饵计划,如果鸦的目标真的是你,那敌人的凶残程度就超出了预期,你给我马上回来!”

    轰冬美有些吃惊,当即就不乐意了:“不是说好让我引蛇出洞的吗?他们的矛头现在有对着我的趋势,但只要他们敢出现就一定会有露出破绽的机会,这也有利于爸爸你调查呀。”

    “呵,他们今天能炸飞机,明天就有可能投导弹!你以为自己解决了一次事件就很了不起了?这不过是你运气好和青王碰到了一起才捡回一条命,轰冬美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突然被爸爸教训的冬美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没有打算听话地止步于此,遂仗着天高皇帝远和安德瓦据理力争:“不可能!我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拿到了敌人的消息,你说让我回来就回来?我豁出去的命岂不是白废?”

    安德瓦有些心烦地点了支烟叼在嘴里,深知女儿的固执,他一时间也没法说出阻止她深入下去的话语。等他再开口,声音就有些被尼古丁侵染的喑哑:“你有种别死在外面!”

    “要是死了我就是废物!”轰冬美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他吐出了烟蒂,像是出气似的狠狠地碾灭在烟灰缸里,暗骂这个逆女又要上天了,但没一会儿又想起她的话,想起她付诸的努力,便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这一口叹息,宛如是妥协的风向标,轰冬美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爸,就让我留下来吧,我找到的场静司就回来。”

    安德瓦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又落了回去,舌根还有些因爆珠的后劲留下的凉意,他撇了眼自己的手边那一沓的照片,没有正面给轰冬美答复:“我最后问你个问题……”

    被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提问,轰冬美下意识挺起了脊背,吞了吞唾沫,有些哆嗦地回道:“您、您请讲!”

    电话那头先是沉吟不语,然后几次开口发出气音又被自我否决放弃,犹豫再三,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算了,我没事,你滚吧。”

    “………?”

    人气英雄在线气人?得亏她不是一个强迫症!不然安德瓦这反反复复的能把她急死!

    挂断电话后,轰冬美回过头,对着兢兢业业守在自己身边的护卫说道:“抱歉啊,善条先生,耽搁了这么久,去吃饭吗?”

    “我没事,倒是没想到小姑娘你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没关系吗?”善条刚毅整了整腰上的长剑,陪着轰冬美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

    女孩手掌撑在后脑勺上,她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啊,没所谓的,顶多回去挨顿骂而已。比起这种事,放着一个随时会危及到家人生命的心腹大患在外,更加让我坐立难安。”

    “我家老头子呢是个直肠子的人,他最讨厌的就是灵异侧的玩意,更不可能放□□份去和除妖师通灵者之流打交道,他觉得那些都是低级骗术,不过我很清楚那不是,那是随时会反过来要我性命的杀人术。”

    她的话越说越轻,像是要随着风一同散去,边上默默听着的善条无意识地低下头去捕捉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很早我就明白,有些事只能自己来做,如果万事只会仰仗他人的拯救,那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能向上帝祈祷的资格了。”

    华灯初上,月色渐浓。

    轰冬美的身边又路过了一对恩爱的夫妻,两人手里牵着的孩子还在撒娇讨要礼物。她目不斜视,眼神没有在那一场从未享受过的美梦中停留,只是漫无目的地寻找今夜的晚餐,兜兜转转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拉面馆。

    两人找了个位子,各点了一碗汤面。

    轰冬美在等待用餐前,刷了刷几个论坛,先前看到了几个关于她的身份讨论的热度帖已经从首页之中消失了。

    大抵是宗象先生的功劳吧,轰冬美想了想。

    就在她沉思之余,隔壁桌上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好啦好啦,猫咪老师!你不能再吃啦,这都已经是第十只小黄鱼了!”俊秀的男孩死死拉住怀里挣扎的大猫,从少年柔和细腻的声线之中,轰冬美轻易分辨出其中夹杂着焦急无奈的心情。

    “喵喵喵!”(“夏目放开我!我觉得我还可以!”)

    “不!你根本不行啦,猫咪老师!”

    “喵!”(“你这个人类又在小看我!”)

    原本这样的场面只是惹人啼笑皆非,但轰冬美却汗毛竖起,脸上显现出了难以置信。

    见鬼了!那一声声格外富有人性的猫叫,传到她脑子里居然还能同步翻译?她什么时候精通了喵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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