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轰冬美因为个性的原因,身体耐寒力很高,但她今天是初次体验被冻醒的滋味。

    她抬眼看到了熟悉的红白格子天花板。

    谢天谢地她还没有嗝屁。

    虽然身体遭到重创以至于无法与肉体连接上,但轰冬美的意识还能苏醒过来,就说明最后果然是赢了下来。

    轰冬美从沙发上支起半边身子,就看到一簇熟悉的红毛,出现在扶手边上,她挪到沙发另一边,以俯视的角度看看自己的小伙伴。正准备打招呼的轰冬美看清楚了轰炎司的脸就瞬间噤声。

    阿司现在好吓人嘤。

    轰炎司往日也喜欢沉着脸面无表情,不耐又孤僻,活似别人全家都亏待他了一样,就算是被怼地哑口无言都是一副拽的日天日地的神情,不管你说什么反正老子就是牛逼。

    这样的阿司,让轰冬美反而很喜欢也很依赖。

    因为无论表现地如何恶劣,轰冬美都能从维系二人的羁绊中,隔着他的皮囊感觉到他隐藏的温暖。现在,无论外表和内在,轰冬美都只看到了一种可以冻伤人冷漠。

    幽蓝无垠的眼睛古井无波如死去了一般,轰冬美以为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会像往常一样回头骂她一个狗血淋头,真的,她现在无比希望轰炎司劈头盖脸的训斥也好过两人陷入难堪的无话可说。

    轰炎司背抵着古铜色雕花扶手,没有理会清醒的轰冬美,连带着她讨好的傻笑也用撇头来避开视线。女儿想要牵着他的手说话,被人厌烦地拍开后脸上出现窘迫。

    轰冬美跪坐在他身边,不停扯着他的衣角轻声细语地说着好话,神色是从来没有的乖顺,轰炎司仍不见丝毫动容,持续散发骇人的低气压。

    轰炎司其实想直接离开这里的,愤怒自责还有失望,各种复杂的负面情绪在接收不到女儿回复时在胸腔中疯狂酝酿。看到她脱力地合上眼时,他不敢相信自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这好像是告诉轰炎司,他女儿就这样死在眼前一样,刺的他双眼生疼。

    轰炎司像是隔了一个时空一样在镜中观花,满目鲜红,地上是零落成泥的生命,他离死亡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在他感受到实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她的意识后,他就开始静静等待,心说等下一定要揍地这个逆女屁股开花,让她知道胡来也要有限度!

    1秒,1分,1刻,他数着心跳。

    冬美呢?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时间像是静止了,无休无止的绝望已经让他的灵魂在死寂中跟着死去。

    他想离开这里了,没有声音的房间像是囚牢,他想像平时一样两人分开后各自在黑暗中睡去,轰炎司想直接睡到女儿回来后再来找她算帐的。

    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僵坐在沙发上,浑身发麻,恍惚茫然。

    幸好老天垂怜他,绝望的时光没有被无限拉长,没一会儿,轰炎司感觉到身边的布料突然下陷,女儿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

    孩童恬静的睡颜像是梦境般美好,一点都不真实。他看到自己伸出手,用力地掐了她的脸,让安静的样子一瞬间被破坏,变得狰狞又滑稽。

    啊还是老样子啊,还是这种白痴的样子适合这个没大没小的熊孩子,他想。

    轰炎司整个人方才瘫软下来,小心翼翼让女儿枕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头发,虽然他知道灵魂在沉睡时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他还是愿意这么轻柔的对待她。

    【不孝女。】他轻咒,【你老爹快吓得窒息,你居然还敢睡的跟死猪一样。】

    「呼噜呼噜…呼噜噜zzzz……」

    【………火大啊】

    这份怜爱终于在轰冬美一声声幸福地鼾声中逐渐消失。

    【算了,你还是睡地板去吧!】

    不过到了最后轰炎司也没下得去手,只是闹了脾气的选择坐开,仿佛那被轰冬美躺过的椅子是什么养猪场一样。

    椅子它委屈但是椅子它不说。

    ***

    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轰冬美,她快吓得褪色了。

    “我错了~阿司司你是小仙女,仙女不会生气的对吧?啊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小天才?皇帝陛下?理理贱民啊,看我看我!”

    怎么办好像更气了?

    “阿司你怎么骂我都行,别这样,地上凉对屁股不好,这边建议去床上玩~”

    天,我觉得我看见他身上黑气已经实体化了。

    “阿司爸爸!请像个父亲一样饶我狗命!我下次不敢了——”

    卧槽,阿司把我的头放开放开!轰冬美看着掌控自己天灵盖的手目露惊恐。

    轰炎司简直被这个蠢货气到脑梗塞,明知道她喊着玩的,但是他一瞬间还当真了!一把拉过轰冬美,轰炎司用力地在她的掌心打了几下,白嫩的爪子随着主人主观意识而变得通红,像极了猪蹄。

    轰炎司还不解气又拧着她的脸,小姑娘马上泪眼汪汪,包子脸疼的一抽一抽。

    【跪着!】他回到椅子上坐着像个大爷,轰冬美毫无怨言,立马土下座,战战兢兢地仰望着他。

    【什么时候学会当哑巴了?我喊你为什么不回?】他现在一定凶的像个鬼。

    「emmmm来不及解释了。」轰冬美磕磕绊绊地说道。

    【好啊,你现在牛逼了,我寻思着你也不需要我啊?我走好了。】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却被轰冬美抱住了腿。

    「。。。绝对没有,阿司是我最重要的人!」她现在哭得可怜兮兮的。

    【我觉得自己可能太多管闲事了,你太有想法了,我拿你没办法,别找我,你自己过日子吧。】  他放下话就扯开腿自顾自躺了下来。

    「不要——别这样对我啊。」轰冬美被他的冷硬吓得爬了过来,跪在沙发边上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我会乖乖的,不要这样说我…我很怕,阿司求你了,阿司」”轰冬美再也忍不住,越哭越伤心,泪腺像不是自己的,完全的失控。

    女孩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停扯着他的袖子,声泪俱下,哭得很凶还打起了嗝,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奶狗,表情是那么的无助。

    ***

    这一次,吓呆的换成轰炎司了。

    想抱住她但是又想起他还在生气,可是看着快要哭断气的女孩又忍不住心软。

    用眼泪攻击爸爸,太过分了吧。

    轰炎司无力地抹了把脸,认命的把女孩捉起来,放在边上。

    两个容貌如出一辙的女孩额头相抵,红发的手忙脚乱地拍着白色的那只的背帮她顺气,另外一只手给她擦眼泪,发现手的速度跟不上眼泪,就掀起自己的裙子,没一会儿镶着花边的裙摆已经满是鼻涕和水渍。

    轰冬美眼睛哭得又涩又肿,模糊的只能看见熟悉的红色在眼前笨拙的晃动。

    阿司啊女孩子不能随便掀裙子啊,羞羞。

    额,鼻涕全糊上去了,算了过一会就会自动没掉的。阿司的表情真的好傻。。。。。。

    轰冬美脑子晕晕的,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她揉眼的手被轰炎司粗暴的移开,吸着鼻子,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女孩,红红的眼睛白白的头发,像极了一些可爱柔软的食草动物。

    脾气烂的无人出其左右的轰炎司是彻底服了,他努力想憋出点火气,可是又被女儿怯怯的眼神瞬间扑灭,算是彻底没救了吧。

    被女儿吃的死死再也作不起来,轰炎司无力极了。但是他明白这件事不能轻易带过。

    【所以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什么,就…反正是不想你去。」她噘着嘴,不像在解释倒像是耍赖。

    【为什么?你很清楚我比你强多了吧。】轰炎司无奈极了。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怕你死了,就那样。。。。。」

    【然后呢?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也许我也会跟着消失?我完全想不明白你怎么回事!换我上的话我们的希望更大不是吗?】他的暴脾气又要起来了。

    但是这一次他冒上嗓子的怒火很快就一点一点滑回去,只因在场有人比他先一步爆发出来——

    「然后我要每次都让阿司一个人去承受危险吗?阿司才是一次次,完全不顾我的想法做危险的事情。你才是最混蛋的那个!」轰冬美死死拽住衣摆,低着脑袋,矇昧的双眼看着那一颗颗豆大的泪珠砸在腿上,颤抖的双唇被咬的发白。

    她泣不成声,忍不住控诉道:

    「上次和零去吸血鬼宴会然后被打吐血,然后只要稍微强一点的level c你都抢着来,又都是你去见玖兰枢,纯学族威压连我在这里都能感受的到.......真的够了,我也不想被你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啊!

    你天天和我说再不变强遇上玖兰李土就是死,好,我努力了,我做到了所有能做的准备,你知道吗,我是一边害怕又一边期待着那一天,可是到最后,你怎么能告诉我让不要上场?

    你让我的觉悟像是玩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阿司,这不公平。我以为自己会是你的刀,变得越来越锋利却没有用武之地,我和你一样想做个英雄,而不是被你束之高阁一天天活在恐惧里,最后生锈。

    阿司,你一边说我是你的骄傲,一边又看不起我,我和你是一体的,我不想永远像个附属品一样跟在你身后。」

    轰冬美的眼睛依旧通红,却格外水亮,她飞快抓住轰炎司的手像是烙铁一样滚烫。

    被攥在首席上的人此时却在发懵,轰炎司并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想的,他虽然曾经把孩子当作工具过,但是现在这种心情已经变了,他希望孩子能活的自由一点。

    但是现在看却并非如此,原来自己还是潜意识去束缚了轰冬美,自以为是想把人护在羽翼下。

    轰冬美说,她想做他的刀,她想和自己并肩作战。

    原来如此,冬美你还真傲慢啊,轰炎司面上咬牙切齿,胸腔里却感到很舒畅。

    这哪里是弱气小白兔啊,分明是只野心勃勃的鹰。

    轰炎司有些被感染到了,冷硬的表情终于软化,他倾过身子,在轰冬美脑门上重重一弹。

    【哼,想做英雄,你还差远了,跟着我学着!】

    轰冬美眼前一亮:“是!老大!我会努力的!”

    放松下来的两个人,终于再次感受到疲惫,被黑暗再次召唤,在沙发上双双睡了过去。

    在两个灵魂休养时,他们所处的空间突然猛烈晃动,下一秒爆出了白光。而现实中,轰冬美昏迷的病房,突然生成了一个黑洞,将那个小小的身体吞噬进去。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

    相泽消太。

    那是个普通的职场新人,普通的黑发黑眼,普通的黑衣黑裤,扎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那种。

    他为了能让自己看着更体面些特意把长到鼻梁的刘海扎到了发际之上,用那双放着无机质光亮的死鱼眼尽职的巡视着周遭,肩上的拘束带随时待命,只等着不长眼的敌人仗着自己的个性肆意嚣张时能抽他个大嘴巴子。

    在这个职业英雄数量被评饱和的年代,每年依旧有成千上万的人奔赴在成为英雄的道路上,然而仅仅只有2%不到的能拿到英雄执照。

    其中剔除掉单单个性强大而不在乎品质的失格者外,真正称得上是英雄而屹立在邪恶对立面拯救苍生的,只有万分之一凤毛麟角。

    相泽消太,英雄名〈Eraser Head〉,个性无效化,恰恰是拥有合格英雄资质的人里,普通的一员。

    这个社会存在了太多不合理,譬如有无个性的团体间的天然矛盾,譬如将稳定社会的重压全权交付给单一职业甚至只靠一位和平象征的病态现象,再譬如空中会掉小孩。

    空中会掉小孩。

    掉小孩。

    ???相泽脑门上的问号都快实体化了。

    他在路过一条无人的小路时,出色的五感察觉到头顶的气流猛一瞬发生了波动,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抬头一望、画面如同一张被人揉成团的画布突然的扭曲,瞬间形成了诡异的黑洞。

    难道是敌人?他解开拘捕带,警惕地瞪大眼睛发动无效化的个性盯着黑洞,然而并无作用,甚至像是刺激了黑洞。

    它呕的一下,就吐出了一个人型物体。

    相泽消太下意识伸手去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松手给人脸朝地的拥抱地球母亲。

    看看怀里,是个女孩,面无血色,身穿蓝白病号服。

    再看看恢复一碧如洗的蓝天,一切都非常诡异。所以有没有好心人出来给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剧情似曾相识,天降之物?

    他的记忆里突然闪出高中时期,班里一群以山田阳射为代表的躁动青少年间,传递的小画本,嗯女主角又大又圆(?)的那种。

    相泽消太马上疯狂甩头,用回忆各种猫咪的图片给脑袋去污,然后考虑起是不是该和麦克绝个交了,瞧把正直的他都给带坏了。

    然而,计程车师傅在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时不时用怀疑探究又不失礼貌的目光,暗中观察这个后座上脸色发青的阴郁青年,再打量旁边昏迷中的漂亮小女孩。他想着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报警。

    无论如何得救救孩子,他虽然只是一介uber司机,但是想到即将会有人贩子在面前带着祖国的花朵潇洒离去,他的良心就超级痛!

    当然这个乌龙到两人到达医院,相泽出示英雄执照后很快也解决了。

    “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穿一身黑还遮住半张脸,长得也很可疑,还以为你是什么诱拐犯,真的不好意思!”

    相泽·热心市民·不像好人·消太事后对那个不停道歉的司机说:

    “我觉得我有理由怀疑你喝酒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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