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腿很细,穿着一双不合脚的红色芭蕾舞鞋。
“她”竟然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身后!
张塔塔的心脏突然嘭嘭嘭地剧烈跳动,过了一阵,她才佯装冷静地转过身,而后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咦,恬恬?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盯住她不说话,没有表情的面孔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她的脸蛋极其精致,肌肤森白,在昏暗的走廊里如同死气沉沉的木偶,用阴郁的眼神注视着张塔塔。
半晌,她突然踏前一步贴近张塔塔,抬起头,用阴森森的语气问张塔塔:“你为什么在这里?”
张塔塔看进她的眼睛里,只觉得小女孩的眼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就像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
顿了一下,她抬起左手里捧的拍黄瓜,“忘了这个,我给秋蔓姐送上来。”说完,她便发现恬恬眼睛里带着审视,但都到了面对面的地步,她反而不觉害怕,低头瞅着恬恬问:“你呢?你又怎么在这儿,我找你老半天了。”
别墅里的房子那么多,她还没厉害到逐个房间门去敲。
恬恬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
就在张塔塔以为她又要这么耗下去的时候,小女孩抿了抿唇,慢慢地退了回去,用很小的声音说,“我饿了,想找点东西吃,刚好看见你。”说着,她脸上露出点伤心来,“大家都忘了我,根本就没有人记得我。”
最后一句话声音细如蚊呐,几乎叫人听不见。但张塔塔还是听见了的,忍不住有点儿惊讶地看着她,这小女孩古古怪怪的,一天到晚见不着影子,她本来以为她是故意躲着不愿意吃饭的,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种事伤心。
完了她矮下身,摸摸女孩的脑袋,问:“秋蔓姐呢?”
提到林秋蔓,恬恬沉默片刻,说:“妈妈很忙,不是一直有时间管我的。”
忙?
张塔塔没接她的话。
每回她上来,都看见这个大明星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状窝在房间里,偶尔手里拿着剧本念,可以说是有点事要做,但真要说忙到没时间管自己的小孩,绝对不可能。
她之前就在想了,恬恬明显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林秋蔓半句话也没有问过。
显然,对于林秋蔓来说,恬恬绝对没有表面上看来这么重要。
这对母女的关系绝对有问题!
“这个你拿着吧。”张塔塔把那碗拍黄瓜递给她,“你房间在哪呀?我下去给你做一碗蛋炒饭,等会儿拿上来给你。”
恬恬捧着那碗拍黄瓜,表情看上去局促,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这小女孩才说:“我才不要。”
看着真像是个普通的孩子。这个念头闪了一瞬,张塔塔马上敛了多余的心神,笑眯眯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是说大家都忘了你吗,现在我好不容易把你想起来,要把你摆在心上,你又要说自己不要,小小年纪的,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
闻言,恬恬被不识好歹这几个字给气到了,瞪了她一会儿才别别扭扭地说了自己房间位置。
张塔塔眨眨眼,“乖乖等着啊妹妹。”
说完,她才快步往楼下厨房去。
然而才走进厨房,寂静孤独的空间里,张塔塔立即蹙起了眉头。
这女孩也有天真可爱的一面,她究竟是人是鬼?
还是说,噩梦演绎法在她身上有另外安排?
还有当时打给她的那个电话——
张塔塔掏出手机仔细看了一会儿,是未知来电,竟然连号码也不做显示。
对方是个什么人?
况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跟在林秋蔓背后?
想到这里,张塔塔心底毛毛的,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悄悄地看着自己。
“有机会得到那扇门的另一边看看。”
那边一定有关键信息!
恬恬的房间在小客厅的隔壁。
张塔塔敲了门,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才嘎吱一声地开了。小女孩躲在门后瞅着,张塔塔惊讶地睁大眼,“你这么小气,这都不让我进门呀?”
恬恬撅起嘴,拉开门。
然而下一瞬,张塔塔才踏进去,就觉得一阵寒意涌了上来。她身体蓦地一僵,皱着眉站立不动,刹那间,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自己,甚至耳朵里似乎钻进了许多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她左边是一个人偶,右边是一个人偶,前边是一个人偶,后边仍然是一个人偶!
恬恬的房间里竟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偶,藏在黯淡光线的阴影下,睁着一双黑漆漆地眼睛死气沉沉地看过来。
因为数量太多,这些人偶乱七八糟地摆放,里侧的床上盖着被子,拱起一个弧度,仔细一看,竟然仍然是人偶,瞪着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直盯盯地望着前面。
恬恬却毫无所觉,她欢快地跑到床上,把床上那个人偶娃娃抱进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对着这个人偶娃娃自言自语:“小瑶小瑶,我有饭吃了,你要不要吃呀?”
人偶当然不能回应她的话,恬恬也不在意,冲着人偶娃娃狠狠地亲了几下。
过了一阵,张塔塔才在这个满是人偶的房间里缓过气来。
她抿抿唇,强迫自己盯着那些娃娃瞧,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娃娃也不过是普通的娃娃,只不过在这种氛围影响下,显得有点儿可怕罢了。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张塔塔,你胆子不能这么小!
然后她才关上门,随手捡起一个人偶娃娃仔细看,个儿也不大,正好是小孩能抱住的大小。不过放眼望去,里面的人偶娃娃大小不一,由小到大,最大的就是恬恬手里抱着那个,仿佛是按着她的年龄量身订做似的。
“那个是东东。”
恬恬清脆欢乐的声音传来,张塔塔举了举手里的蛙蛙,好奇地问:“你给房间里所有的娃娃都起了名字吗?”
“嗯,所有娃娃都有名字。”恬恬眯起眼睛笑,“不过不是我起的,是小花起的。”
“小花?”
恬恬放下娃娃,两手牵起裙子一角,在张塔塔面前快乐地转了个圈圈,她的脚步轻盈,栀子花般漂亮的裙摆荡出美丽的波纹,整个人就像翩翩的蝴蝶。
“小花会给我写信,但是它知道我不认识字,所以会画给我看,我喜欢小花。”说完,她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然后小声地对张塔塔说,“不过妈妈不喜欢我提到小花。”
她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伤心的表情。
“只要是妈妈叫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到。”
张塔塔皱起眉,“你做了什么?”
恬恬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她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张塔塔,阴沉沉地说:“我把小花撕碎了,妈妈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她不喜欢的人我和她一起不喜欢,她想扔掉谁我就帮她扔掉谁,就算是小花,就、就算是小花……”说到最后,她的表情渐渐扭曲,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哭脸,“我想要小花。”
张塔塔差点就被她吓了一跳。
但恬恬马上就露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她敛了心神,沉默一瞬,把蛋炒饭摆在她面前,“吃了吧,吃了就不伤心了。”
她说:“以前我伤心的时候,我家姥姥就是这么哄我的。”想到姥姥,她鼻子一酸。
恬恬哭着鼻子接过她手里的蛋炒饭,拿起勺子小心地尝了一口:“我不一样,我看看小花给我画的画就好了,它的画很好看。”突然,她停下来,用余光瞥着张塔塔说,“其实我之前是吓唬你的,但是妈妈是个很小气的人,如果让她生气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张塔塔摸摸她的脑袋,胸腔里的心脏却紧张地缩紧,越发觉得恬恬和林秋蔓的关系模式不对,但现在却没有迫切地思考这个问题。
会写信会画画,却能被恬恬撕碎的小花,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也是人偶娃娃?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娃娃,角落里几乎堆砌成山,这些娃娃穿着老土又丑陋的裙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瞪大一双双黑眼睛看着前方,简直就像一具具尸体。
她在成堆的尸体里仔细寻找着“小花”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阳台的风徐徐吹进来,窗帘刮起,荡得高高的,将外面阴郁的夜色也漫了进来。张塔塔收回视线,已经放弃在房间里寻找小花的“尸体”,然后她几乎控制不住地,被荡起的窗帘吸引了注意力。
下一瞬,她猛地站起来,心里狠狠地打了个颤。
就在窗帘荡起的瞬间,她看到阳台外有一双幽黑阴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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