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回去，童国山在客厅里踱步消食，问他：“是不是不适应啊？”
李然坐在餐桌前：“有一点儿。”
童国山：“还一点儿，我看你拘谨的很嘛。没事儿，过两天就成了，来，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童国山背着手上楼，李然跟在后头，两人走一路，童国山教一路。
“这是房门，想锁了把这个扭一下。这是房间灯，台灯。还有水龙头，马桶。”
童国山挨个给他演示了一番，也不知道他都记住没，反正一个劲儿的点头，最后两人站在空调面前，童国山说：“这让童翊教你吧，我平常也不用，不怎么会。”
李然盯着那个大箱子，问：“这是干嘛的？”
童国山：“让人头疼得病的。”
李然：“……”
童国山又在房间里看了看，一些基本的东西都教完了，打了个哈欠，说：“睡吧，往后慢慢学，明天早上我叫你，带你逛园子去。”
李然眼里几分雀跃：“什么园子？”
童国山边走边说：“大园子，明儿个给你唠唠咱老北京的历史，睡吧。”
李然没再追问，心里留了几分期待，他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又偷偷对着冷热水龙头，抽水马桶，吹风机玩儿了半天。
童翊回到家，果真要挤着和林静睡一张床，两人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又商量了一下怎么搬去童国山那儿，童翊很快就睡着了。
童翊睡着后，林静下床去了她的房间，童远方正坐在床上看资料，抬头看了一眼，说：“童翊睡了？”
林静：“睡了，说了一堆有的没得，眼都睁不开了。”
童远方低声笑了下。
林静：“咱爸给你打电话没？李然那孩子在那儿怎么样？”
童远方：“没打，你别担心了，两个大人了，没什么问题。”
林静心想也是，坐了会儿，又问：“你去了一趟，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童远方抬起头来，眼睛在眼镜片后眨了一下，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林静：“我这才说上几句话，哪儿有什么看法。不过第一印象还不错，不像坏孩子。”
童远方：“我跟你想的差不多，虽然看不出别的什么特点，但踏实单纯，心挺善，人也孝顺，不懒。”
林静：“童翊一直说他是个什么天才，你过去一趟发现没？”
童远方笑道：“天才哪儿那么容易碰见，况且我又不是火眼金睛，我到没去试探这个。”
林静：“那你去一趟干嘛了？我真以为你要亲自验证一下那丫头的话呢。”
童远方把材料放下，突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我去主要是因为咱爸。我当时确实没太放在心上，不过给爸提了一嘴，他就死活让我去看看。他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他是自己太寂/寞了，我们俩天天忙的不见家，他又不愿意过来，童翊也长大了，又不会待在他身边，他一个人可不就是无聊么。他现在就想让人陪，又磨不开面子让我们去看他，能找个孩子待他身边儿最好不过了。”
“我后来想想觉得也可以，让他资助一个穷学生，大山里长大的，性子也好，听话，待他身边儿也算有个伴儿。况且我们真资助了一个有前途的人，那也是好事儿啊，两全其美。天才不天才的不重要，就算不是神童，童翊夸成那样，也笨不到哪儿去。我觉得这事儿也挺好，就去看了看。”
林静若有所思，也觉得童远方的想法挺周全，最后点头道：“对，这样也挺好，咱就把他当普通人看就成，也别给人孩子太大压力。”
童远方点头，又拿起材料研究了。
————
童翊第二天早上九点起的床，正舒舒服服的伸懒腰，突然想到昨天给李然的承诺。
“你明天记得早点来找我，别忘了。”
“放心！”
完了！
童翊火速洗漱，拿了个面包就出门，打车直奔老宅子，结果她下了车，敲了十分钟的门后，发现被放鸽子的居然是自己。
刚打算气呼呼的回家，拐角处这一老一少就回来了。
童国山手里提着鸟笼，哼着小曲儿，神态飞扬。李然走在后面，抱着一袋子黄瓜，脸色也不错。
童国山：“这么早就来了？”
童翊耷拉着脸：“嗯。”
李然察言观色，赶紧跑上去解释：“爷爷拉我逛园子去了……”
童翊皱眉看童国山一眼：“你怎么好意思这么早把人叫起来？”
童国山赶紧摆手：“诶，可不是我叫的，这小子起的比我还早呢，你好好学学人家，听见没？”
童翊一听，了然。支教的时候李然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火做饭的人。
李然跟着童翊进屋，把一袋子的黄瓜放餐桌上，童翊问他：“去逛哪个园子了？”
李然：“颐和园。”说完又补充：“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真是不出童翊所料，李然来到都市的第一种生活方式就完全复制粘贴了童国山。
早饭过后，童翊把林静提前准备好的银行卡、手机之类的都拿了上去，挨个教李然用。虽然童翊早有预料教起来会简单一点儿，但没想到这么简单，她思路清晰，他记得快，几乎童翊说一遍李然就能掌握，比第一次教童国山用智能机轻松太多了。
临到中午的时候，李然已经基本掌握了现代通讯工具的简单功能，总不至于走丢了。
中午，李然帮着童国山一起做饭，童翊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某个抬头的瞬间，目光落在李然的背影上。形容起来很简单，就是那种想让人转到前面再看看脸的背影。
好巧不巧，李然回头看她一眼。
长的有些杂乱的头发，略显粗糙的皮肤，款式老土的衣服，要不是五官撑着，童翊真想赶紧让他转回去。
想了想，童翊说：“李然，下午我带你去逛街吧。”
现在李然对童翊简直百依百顺，头也没回就答应：“好——”
下午一出门，童翊就看李然身上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下定决心好好改造一番，先是把他拉到理发店，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等一个最好的理发师。
理发师某托尼笑意盈盈的走过来问：“哪位做造型？”
童翊指了指李然：“他。”
理发师看了李然一眼，眼里流露出一种穷亲戚进城的目光，然后转身问童翊：“换个发型？”
童翊点头如捣蒜，然后想到什么，赶紧摇头：“他还上学呢，别太花里胡哨，稍微修剪修剪，现在太炸毛了。”
某托尼比了个OK的手势，就把李然拉去洗头了。
李然全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半句话都没说，好像谁也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一个小时后，托尼老师放下吹风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
童翊已经快睡着了，昏昏沉沉的坐起来，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真的只是修剪修剪，短了点，有型了点。但耐不住李然头发又黑又硬又密，这么个普通的毛寸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干净利落。
童翊满意的起身，在他头发上摸了两下，说：“谢谢谢谢，好看多了。”
托尼左右打量，说：“他脸型长的好，什么发型都合适。”
童翊抿着嘴唇，满脸笑意的看他的新发型，李然就悄悄抬眼看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自己笑了。
出了理发店，童翊就越发觉得他的衣服不顺眼，直接拉着她去商场，不知道他适合什么风格，就进了一楼的一个潮牌店，随手挑了件卫衣和运动裤，又给他配了双鞋子。
挑衣服的空档，李然看了一下标价，简直出乎他的想象，犹豫道：“太贵了吧……”
童翊把衣服塞他怀里，说：“那你记着，等你赚钱了再还我。”
李然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他进去换衣服，童翊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两分钟，突然发现身边立了一个牌子，红彤彤大字写着——请耐心等待您的太太。
童翊：…………
真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童翊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百般犹豫要不要脱离这群低头看手机的男人队伍，还没决定，效率惊人的李然就抱着衣服出来了。
童翊身子比眼快，赶紧顺势起来，然后看到李然的时候又是一愣。
人靠衣装，这老话说的也太对了。
童翊的衣品虽说可以，但也远远没走在时尚前沿，没想到随手挑的几件居然这么合身，比她自己买衣服时眼光都好。她走过去，还没开口夸，身旁一个女生突然拉着她男朋友走过来，问：“你这件衣服哪里拿的啊？好酷啊，我想让我男朋友也试一下。”
哪里拿的？童翊已经忘了。
李然伸手一指：“那个货架，蓝色的那件。”
女生笑道：“谢谢啊。”说完就拉着她男朋友过去了。
李然抱着自己的旧衣服，满心期待的问童翊：“好看吗？”
童翊绕着他看了三圈，说：“不好看能有小姐姐来问你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是衣架子。”
李然：“什么衣架子？”
童翊：“就穿什么都好看，来来来，我再给你挑两件。”
童翊兴奋值爆表，当即拉着李然又试了好几套。或许是剪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帅气了不少，李然颇有一种长的高身材好随便穿的感觉，一连几件下来，件件爱不释手。
半天逛下来，童翊给李然买了几套夏装和两套秋装，两人走出商场的时候，李然提着十几个袋子一言不发。童翊心情大好，想着晚饭吃什么，一转头就看到李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童翊：“想什么呢？”
李然：“哦，我在算花了多少钱。”
童翊：“算出来了吗？”
李然：“算出来了。”
童翊像是逗他似的，没放在心上，笑了两声就不问了，这钱是她爸妈昨天给她的，童翊的家庭条件，也不差这些钱。
谁知走了一会儿，李然突然认真的说：“我会还你的。”
童翊懂他的自尊心，没否认，顺着他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啊？”
李然：“有钱就还。”
童翊：“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有钱？”
李然顿了一下：“不知道……”
童翊走在前面，马尾一甩一甩，大气的说：“很快的，你要相信21世纪的北京。”
李然看着她的背影，茫然又憧憬，童翊突然回头，冲他大大一笑，说：“你也要相信自己的脑子！”
相信自己的脑子，李然忽的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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