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落地窗外的竹林，在客厅洒下一片明亮而充满诗意的光斑。
嗒、嗒、嗒。
短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个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挺拔身姿越来越靠近自己。光辉下意识地站起来，垂眸安静地立在原处，不安又紧张地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高挑的身形让他即使低头垂眸也能看见她停在离自己半米距离的前方，垂在身侧的手自然而放松，似乎没有一巴掌打过来的预兆。
好吧，他在想什么呢……指挥官她才不是那种为了泄愤就轻易动手打人的人。
……毕竟打人也会让她手疼。她那么聪明，一向不做不划算的多余的事。
她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竹林随风而动时的沙沙声隐约传来。苏暖暖只顾着打量这个新出现的剧情人物，光辉乖乖地任她打量不好说话，只有贝尔法斯特是气得说不出话。
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从前世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对光辉号航空母舰的嫉妒，这份嫉妒让重来一世后的他强忍着杀意而颤抖不已。
明明他也很厉害啊，明明贝尔法斯特号也可以为指挥官夺得胜利啊，明明他才是第一个被她建造出来的啊。
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第一个……投、敌、卖、主的光辉呢？
为什么就连恨，也只恨光辉呢？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呢？
就连恨，他也比不上光辉？
风吹竹叶翻动，竹林的喧嚣越来越让人心烦。
如果摧毁光辉的心智核心……
“喂。”
少女冷淡的声音打破寂静，也把贝尔法斯特唤醒，他看向背对着他的少女，心里猜测着她马上要说出口的话语——是质问，还是斥责呢？
“你们两个，有兴趣和我说一下过去的事吗？”苏暖暖从光辉身旁走过去，不见外地坐在了刚才光辉坐过的地方。
樱粉色的长发在某一瞬间滑过光辉的手腕，冰凉的触觉和无法挽留的恐慌让他感觉到如坠冰窟。无措之时，深蓝的眼眸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用丝绸般柔软华丽的声音追问：“指挥官您……不记得了？”
少女腰身挺直，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明明穿着的是休闲装，头发也并非在军队时的短发，但那镇静的气势却让她像极了当初穿着军服端坐在舰队指挥台上的模样。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个温暖的小楼中，光辉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听到他的指挥官的命令、然后自己就会立即出海为她击败敌人。
“不记得了。”苏暖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客厅的布置，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贝尔法斯特，加贺去哪儿了？”这里有他的气息，却不见人影、不……船影。
“……属下也不知。”
其实他知道加贺是感觉到了重樱舰队的同伴的气息所以出门寻找了，但他就是不想告诉指挥官。毕竟皇家和重樱也说不上关系多好，当年更是因为赤城和光辉的事而冲突连连。
他相信如果现在加贺处于他的位置，也会如此回答（呵，这什么鬼默契）。加贺不仅也会这么回答，说不定还会直接开炮和光辉打起来。
“好吧。”苏暖暖收回视线，转而盯着前方的茶杯中的红茶——刚才光辉喝过的那杯，目光冷淡。她把两只手放在膝上，指尖无声地点着，停顿几秒后，继续道：“现在可以说了。”
她点名道：“光辉。”
早就知道的，哪怕失去记忆，她也对光辉抱有最大的执念。贝尔法斯特安静地走过去，借着低头为她倒红茶的动作掩去眼中的不甘。
该考虑一下吗？
摧毁光辉的决定？
光辉早在她死之后的那段时光里就百遍地琢磨过该如何获得她的原谅，可他却从未想过把当年的事在失去记忆空留漠然的指挥官面前复述一遍。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他将在这巨细无比的叙述中重温那自我凌迟般的痛苦，更意味着失去记忆的她会恢复对他的恨意。
“不要隐瞒我。”她说。
光辉不再犹豫，右手抚上胸口，弯腰应声道：“是，指挥官。”
竹叶的声音突然从急促转为顿止，然而没人注意到这奇怪的变化。
光辉的叙述平静而又客观，仿佛他口中的那个“光辉号航空母舰”不是他自己、他只是一个动乱的旁观者一样。
他口中的苏暖暖属于扰乱世界秩序的塞壬一方，是一个站在正义的彼岸的“反派”。而他们这些区别于舰娘、人形性别为男性的舰船化身，则是塞壬一方根据舰娘的心智核心仿造的实验品。
作为正义代表的碧蓝航线指挥官，那位名叫“息神”的女子凭借着其温柔善良的性格和常人难以比拟的幸运，把被塞壬逼迫和折磨的实验品从深渊中解救了出来。
而作为邪恶一方代表的指挥官苏暖暖，则是在被爱宕一刀砍掉左小臂、被其他人重创后，坠海自杀。
“……”
“……”
“原来如此。”
苏暖暖声音平静。
“正义打败邪恶，很不错的结局。”
【“因为我本身就是罪恶吗……所以就这么死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啊。”
众目睽睽之下，捂着左臂的少女叹了口气。她转身，毫不犹豫、毫不留恋地一跃而下。
而那时她就是站在贝尔法斯特号，在曾经属于她的舰队的逼迫下，无奈自杀。】
苏暖暖没有想到她随口总结的一句话竟然歪打正着地和前世的自己对上了，以至于光辉和贝尔法斯特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变得脸色苍白。
对啊，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是他们弃暗投明回归正途……本来是这样的不是吗？
可是……那终究是背叛。
第一个无法容忍叛主后的自责的是企业。
这个曾经不是最受宠爱、却最多次被她安排进队伍效力的白鹰阵营的主力航空母舰，伪装成如以往每一次出击归来时一样的平静，拿着报告走进了息神的办公室，在无人的办公室中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舰队图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摧毁爱宕，这个第一个砍伤她的重巡。
在贝尔法斯特发现后，企业突然无法保持平静，硬生生地掐着贝尔法斯特的脖子把他掐晕了过去，随后才摧毁了他，只因为苏暖暖是从贝尔法斯特号坠落的。
至于曾被给予了最多的信任和宠爱的他，是除了自毁的企业外最后一艘被摧毁的。
于是前世种种就这么落幕了，如此突然和戏剧性，让他总觉得在塞壬、在碧蓝航线的时光还在昨日。
“既然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少女抬手看了看手表，随后站起来，神色依旧是刚才的那般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光辉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祈求地看着她，只一味地叫着她：“指挥官……指挥官……”
您不想再说什么了吗？就这么不想再和光辉说话了吗？
苏暖暖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贝尔法斯特，而是微微皱起眉看向窗外。
窗外，竹叶之声骤起，纷纷扬扬的绿叶中，隐隐约约地有一个墨绿的身影在靠近。
【进度更新，相关数据已记录。】
【相关主线人物：万年竹。】
【隐藏支线已刷新并加载完毕。】
光辉顺着苏暖暖严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窗外剑光一闪，在玻璃破碎之时他下意识地把苏暖暖拉到了怀里，转过身不让飞散的碎片伤到她。于此同时，贝尔法斯特迅速装备好，一炮轰了过去，毫不心疼自家别墅。
如此近的距离仍未击中来人，为避免大规模损坏而尽量缩小过的炮弹被躲了过去，直接在湖中爆炸，激起大片水花。
光辉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少女，尽可能的想让她在自己能抓到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却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苏暖暖拨开他的手臂，钻出他的怀抱，踏出几步站到了来人面前。
来人一身翠绿的和风装束，绿袍白衣，衣服上布满墨色竹纹。
墨色长发梳起来，和苏暖暖现在的发型十分相似，一双笼罩了阴影的赤色眼睛在看到苏暖暖从光辉怀中离开后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浅灰。
他手中的剑在苏暖暖平静的注视中收回鞘中，又变成了竹笛的模样。
“你想干什么？”苏暖暖瞟了一眼贝尔法斯特家碎掉的落地窗，一边想着万年竹需要赔多少钱一边冷静地问突然出现的万年竹，“你怎么找来的？”
“……”
万年竹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跨越了两个时空的灵魂并没有因为见到她而平静，反而越发无法控制。
“跟我走吧。”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侧身躲过。
“不原谅我吗。”
竹妖的堕化再次加深。
“没关系，我带你走。”
“只要你还活着。”
“再多恨我一点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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