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夕阳小酒吧，玻璃门把手晃动的木牌已经换成了最新的手写菜单，落地玻璃窗上的装饰是万圣节南瓜，似乎这里不久前刚举办过派对。轻轻推门进去，是悠扬的乡村音乐，穿小礼服的酒保和围着雅座低声谈笑的军官，还有美式炸薯条的味道……
一束阳光透过满室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连漂浮的轻尘，都有着彩虹一样的色彩斑斓。
薇安坐在吧台喝酒，仍是那一身深绿色联盟军制服，好像又多了几个闪亮的勋章。她听见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绝美的侧颜氤氲在光里，眼神是微醺的迷离。
林舒乔拎着礼品袋站在她面前，只那一道温润澄澈的目光，她的心思就会无处遁逃。
恰到好处地，酒吧的音响突然切了一首深情的英文老歌：
“Imagine me without you，I'd be lost and so confused；I wouldn't last a day I'd be afraid.”
薇安向她招招手：“过来。”动作那般自然，就好像昨天刚刚分别一样。
林舒乔走过去：“长官，我……”
不料薇安手里藏着一张手写信，故意逗她：“你来之前我正好在看这个，这是谁给我写的诀别信啊？”
这是那天林舒乔想趁科学大厦的任务逃出安全区，给薇安写的一封手写信，信里内容也大多是对长官的道歉。即便如此，林舒乔仍觉得里面的内容太矫情了，不堪入目。
“喂，别看那个，赶紧撕了。”林舒乔踮起脚尖想去抢，薇安却又把手臂抬高了几分，两人像孩子一样抢了一番，林舒乔有些哭笑不得，“那上面的话都不做数，我不会再逃跑了！”
“哦？”薇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揶揄道，“你如果走了那我可真就……白对你那么好了。”
林舒乔把礼品袋递到她面前，转移话题：“给你带了礼物，在洛城购物中心用奖金买的，你一定得收下！”
薇安接过礼袋，打开Burberry礼盒，是一条经典款羊绒围巾，这个季节正好能用上。她将眼前的人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的淡蓝色大衣和围巾都是去年没见过的，林舒乔脖子上那条是浅灰，送自己是浅卡其色。
薇安淡淡地抿唇一笑，眼里笑意更深：“当众贿赂我啊？现在整个安全区都觉得我是你的靠山，你是不是想害我降职？”说着，她把礼盒仔细收好，林舒乔伸出手又将礼盒向她推了推，态度直接：“这是私人的礼物。”
薇安只好将礼物放到身边，向酒保招了招手：“霍华德，给她一杯橙汁。”
名叫霍华德的男子微笑着去调饮料了，林舒乔坐到薇安身边，心里又是一阵紧张，见她摆弄着手机，便问道：“你说你手机里有我的照片，三十多张，你存这个干嘛呢？”
薇安在她面前滑动手机屏幕，果然，相册里林舒乔的照片都是连续性的，看日期每天都有两三张，一直拍了半个月左右。这些照片都是简晞拍的，然后传给薇安，每天都向她报一次平安。照片中的林舒乔大部分时候都是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有神志不清时她起身走动的照片，还有危险时期医护人员抢救她的照片……
虽说现在林舒乔渐渐恢复了精神，但那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令人揪心得难受。林舒乔自己翻看这些，却还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的预想没有错，血清真的造成了记忆混乱，她只记得醒来两次，但从薇安记录的照片来看，半个月她就醒过十次了。
“你差点，差一点就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薇安极认真得看着她的双眼，“林舒乔，我真替你骄傲，你是全世界第一个试用二级抗病毒血清的人。”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林舒乔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秋日的阳光晒得她脸颊微红，明眸晶莹闪烁：“所以这是一次新的生命，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活下去。”
她的坚强，她这一整年时间里身心所遭受的一切，令薇安感到无比心疼。
女军官起身，又买了一瓶啤酒和罐装果汁，上前挽住林舒乔的臂弯，对她耳语道：“这里太嘈杂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懵懵懂懂地跟着薇安走出夕阳小酒吧，深秋的山上有满地落叶随风扫动，却能闻到夏日般的植物清香。一辆黑色的铃木摩托车停在门口，林舒乔看见摩托车就想起了莫秋镝，心里不由翻起一丝醋意。
薇安松了松制服的扣子，转身已跨坐上去：“还愣着干嘛，快上来。”
林舒乔小心翼翼坐到她身后，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肢体相贴。
“我速度很快的，搂着我。”
“轰”地一声闷响，猛加了油门的摩托车驶向绕山小道，林舒乔顺势搂住了薇安，她的发丝不断吹到自己脸上，清冷又迷醉的冷香扑面而来，瞬间气息相融，撩人心魄……
******
摩托车并没有驶出多远，只是绕着山坡又上去两圈，到了比夕阳小酒吧海拔更高一些的地方。
落日的余晖已经慢慢透出西边的天空，将层层叠叠的云雾映照出一片明朗，大片的云杉树随着山风摇曳，飞鸟被引擎声惊走，只剩下了一片气氛微妙的静谧。
山崖边有一处荒凉的平地，并排停着十几辆汽车，有挂着军方牌照的，也有私人用车。不少车子都已经积了灰尘。
“这里是？”林舒乔感到新奇不已，没想到安全区还有这么一处开阔又隐秘的地方。
“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一个没人管的废旧停车场。”薇安拎着啤酒瓶，走向一辆红色改装版Jeep牧马人越野车，“每次我心情不好，或者需要独自思考的时候就会带着一瓶酒。像这样……”她竟是动作敏捷地跳上引擎盖，坐到车顶，眯着眼笑道，“上来看看吧，视野棒极了。”
林舒乔看了眼车牌，是显眼的“V8888”，显然是薇安自己的车子。
她微倾身子，向林舒乔伸出手。林舒乔紧紧握住她温热的手心，抬脚往上跨，薇安轻轻一拉，把她拽了上来。
林舒乔打趣道：“我怎么有种，小孩子乱爬汽车捉迷藏的感觉。”
薇安撬开啤酒盖：“不好么，我小时候可没有什么玩伴。”
林舒乔被这话戳了心：“我也差不多，都在学习，无休止地学习。”
“而我是无休止地训练。”两人笑着抱怨起童年，薇安直接举酒瓶喝着，“可惜我不是在中国长大，听说你们小时候负担都特别重，那你现在觉得，我会是一个很好的玩伴么？”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林舒乔看着那人唇上沾了一丝晶莹的酒液，喃喃：“再好不过了。”
太阳落山的时刻到了，坐在Jeep车顶能几乎能俯视整个安全区，和更远处的河谷。天边波云诡谲的霞光将她们的脸庞映得通红。虽然是深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林舒乔打开那罐橙汁，以橙汁代酒和薇安碰了一杯：“你真的很会找地方，这里美得就好像，好像我们坐在世界的尽头了一样。”
远离尘嚣，回归原始，在灭世的灾难面前，看着晨曦和落日都有了一丝震撼。
薇安眺望着远处，亦是感慨：“是啊，也许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人类的文明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但至少这一刻，眼前仍有最后的光明。”
两人欣赏着景物，一时竟都安静下来。薇安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后仰，目光却始终留在林舒乔身上。“这里没有别人，彻彻底底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林舒乔看向她，心跳剧烈而凌乱。她努力地呼吸着，每一分呼吸都裹挟着喷薄而出的冲动，她看着薇安深邃的眼睛，放任自己陷下去。
“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薇安忽然笑了，看起来像是一种不露痕迹的玩笑：“我很想你，在里面的时候，如果不想着点什么，真的挺难熬的。”
“哦？”林舒乔陪着她玩笑，“想我很打发时间么？”
薇安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那眼神几乎要立刻将她看穿了去。林舒乔鼓起了人生中最大的勇气，慢慢开口：“长官……”
“还要叫我长官吗？”薇安靠近她，冰冷而又炽热的唇瞬间封住了林舒乔紊乱的呼吸，熨帖着那一丝致命的悸动，薇安眯着眼，她熟稔地掌握着主动权，轻轻含住那人柔软的唇瓣，吻得越发放肆，一点点吸吮着她所有的羞涩与慌乱。唇齿交融间，是酒醉微醺混合着的橙汁的香甜。
“我很想你”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是分开时她快被逼疯的执念。
夕阳之下，只剩两人在车顶拥吻的剪影，旁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这个长久的吻持续了足有半分钟，薇安停了下来，隔开一点距离凝视着她。
“薇安……”林舒乔浑身颤栗，叫着这个无数次只能在梦里轻唤的名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向来冷醒的脑子里一片空茫，什么都忘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