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你怎么知道？”
简晞仍是笑嘻嘻的：“一个叫大岛的士兵告诉我的，他一直想约我去，被我拒绝了。你看我们今天好不容易聚一次，吃火锅去？”
“去嘛，去嘛！”简晞不断肯求着，对着薇安又搂又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她的身上，薇安有些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简晞，不要闹了……”
“她是真的很想吃，在来营地的路上就一直说。”林舒乔帮着打圆场，“长官能否带我们去呢？我请客。”
“对对对，现在都什么世道了，就改善一次伙食好不好？”简晞丧着脸，不依不饶。
“好吧，我拗不过你们。”薇安哭笑不得，推开了那个过于窒息的拥抱，她又瞟了林舒乔一眼，调侃道：“博士就别请客了，你的钱都是我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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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区占地约20平方公里，X病毒感染爆发前这里曾是喀尔巴阡山脉下的一个美丽小镇。现在的营地区除了联盟军的军方人员，就是开建筑公司和养殖场的各国富商。他们为营地和安全区建造基础设施，为幸存的平民提供就业机会，他们和军方合作投资和开展各种项目，形成了一个表面上和平的“无国界”小社会。
营地食堂之所以开了火锅店，据说就是因为一个中国富商逃难到了这里。食堂离薇安的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三人散着步便到了。一楼统一伙食是士兵吃饭的地方，二楼菜品消费略高，三楼只有两家刚刚开业的特色餐厅，一家是日本居酒屋，一家就是中国火锅店，其他店铺都还在招商。
火锅店由几个简陋的隔断的包间组成，简单装修成大红色中国传统风格，八人的实木圆桌，内置老式电磁炉。
感染爆发将近十年，社会动乱，战火蔓延，物资短缺。早几年逃难的时候更是风餐露宿，大家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尝过火锅了。三人相对落坐，一时间都有些拘谨。
“我来点餐吧。”薇安主动唤了服务生过来，接过简陋的纸质中英文菜单低头翻阅，“这里有很多外面吃不到的食材。”
简晞翻开菜单，新西兰羊排、澳洲鲜牛肉、鲜毛肚、鲜肥牛、鸭肠、烤猪脑、火腿、手工饺子、冰镇龙虾，丸滑拼盘，蔬菜拼盘……她瞬间眼睛都瞪直了：“天哪，你们军官的生活也太奢侈了！这是把所有好的物资都搜刮到了这里吧？”
薇安不以为意，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是谁在外面抵抗感染者，才能保护你们暂时安稳的生活。这些蔬菜和肉都是营地里自己耕种养殖的。外面感染越来越严重，安全的食材吃一顿少一顿。”
简晞娇艳的面容渐渐暗淡下去：“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饿死？”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薇安低着头叹息，在纸质菜单上勾了几笔，“所有防御区都是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状态，人类啊，怕是很快就要回到原始生活了。”
能在正经的房间里吃饭已是奢靡，很多流浪在外的幸存者只能饿死或感染而死。一想到这里，三人又沉默了下去，丝毫也没了之前的兴奋。
不多久，一个清淡的菌菇汤锅就端上来了，食材也陆陆续续摆了盘。
等着汤锅沸腾的间歇，薇安出包间张望了一会儿，确认这家火锅店只有她们三个人，这才低声问道：“有一件事，就当我私下问你们。二级抗病毒血清的研制到底有多大希望？”
“我还没有去科研部报到，”林舒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向简晞问道：“那个叫金大宇的部长，他已经做到什么阶段了？”
简晞忙着把一盘蔬菜倒进锅里，苦笑：“没有任何进展，我们科研部每天都是混吃等死的状态。”
薇安从黑色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女士烟，细长的烟夹在指尖，神色沉重：“金大宇……态度非常消极，并且他是直接向我养父米勒上校汇报，我无权过问。而且，我隐约觉得父亲给了他其他的项目，他的心思不在血清。”
薇安看向林舒乔：“所以我一心想让你加入科研部，这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研制二级抗病毒血清就是救你自己。”
“我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真相，知道我父母去哪儿了……”她泛着血丝的眼里透着疲倦，却仍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们本来就是研究二级血清，但因为保密政策，不能与我交流。幸好我爸有把资料同步到卫星云盘的习惯……”
“多亏了这次长官愿意帮忙，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完这些资料，才能知道有没有希望。”
薇安仔细听着，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她的轮廓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有种慵懒的迷醉感。“回安全区以后，你就去科研部入职，我早就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林舒乔默然点了点头，一旁的简晞安静地听着她们对话，狼吞虎咽起来。
“关于血清的研究，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简晞和薇安几乎异口同声：“你说。”
“你们应该记得这病毒的来源，十三年前人类宣布攻克肺癌、乳腺癌、淋巴癌、胃癌、胰腺癌这五种癌症。十二年前，注射过疫苗的数千万人开始出现免疫系统崩溃，同时感染多种病毒。十年前病毒开始通过呼吸传播。疫苗科研团队机密文件曝光，疫苗成分包含火星细菌基因提取物。”
“专家宣城，那个神秘的火星细菌基因在人体内发生了变异，X疫苗变成了X病毒。”
简晞略一思考：“所以呢？”
“十年前感染爆发，X疫苗团队的科学家死的死、变异的变异，曾经的基地变成了一片废墟，连带着始作俑者——火星细菌也失踪了。”林舒乔眼眸微垂，晦暗不明，“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想过去找那个东西吗？”
“它，可能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薇安细长的眉梢轻轻一挑：“我可以向上级提议，把你的想法一层层提议上去。”
林舒乔露出一丝苦笑：“且不说提议上去会遇到多少阻碍，没有完善的成果预估，联合政府不会动用可怜的人力物力去做这件事。”
她话说到此处，聊天的氛围由热闹变得渐渐压抑，如同窗外的营地的夜色一样，深不见底，危机重重。
三人各怀心事，沉默着吃了许久的东西，简晞突然站了起来：“有酒么，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酒？”
薇安倒也爽快：“服务生，来一扎德国黑啤。”服务生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孩，他端酒上来时还忍不住看了薇安好几眼，脸上掩饰不住地红了。
简晞爽快地把酒斟满：“博士，我敬你，你以茶代酒就可以。你不要放弃，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她说得感性，似是想到了大家都不容易的处境，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圈。林舒乔端起清茶一饮而尽，也有些哽咽了。“谢谢……你们的帮助我无以为报！”
“人类不管还有多少年灭绝，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我只希望我的朋友们都活着，其他都无所谓。”
在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温馨的环境里，三人就这样闲聊着，喝着酒涮着火锅，倒也是难得的惬意。
一扎黑啤很快喝得差不多，薇安的脸上亦是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简晞抹了抹嘴，人已有些摇摇晃晃：“不行，我们吃火锅怎么能喝黑啤呢！服务生，有没有白酒，二锅头什么的？”
林舒乔和薇安面面相觑，薇安起身扶住她，劝道：“喝那个做什么，啤酒你都吃不消！”简晞并不听劝，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小瓶白酒，念叨：“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我和博士死里逃生才能见到你……”
“别喝了，听话。”薇安作势去夺下她手里的酒，简晞动作飞快，拧开瓶盖就是狠狠灌了一小口，顿时喉咙烧灼，激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今天真的太开心了！博士你过来，”她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拽过林舒乔的胳膊，竟是把她的手和薇安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只是个平凡的小研究员，却能认识你们俩这样优秀的朋友。从今天起。我们三个人要像亲姐妹一样互相照应，互相保护……”
来营地的路上，简晞说要“撮合”她俩，当时不过以为是一句说笑，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林舒乔感受到那人修长有力的指节，和温热细腻的手心，轻轻拢着自己……眼神恍然交错，她瞧见薇安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简晞絮絮叨叨起来：“联盟军在前线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在后方要努力工作，研究出了血清，才能保护薇安……保护所有人。”
“简晞你醉了，话真的很多。”
“我没醉！你们快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可以伤害彼此……”她语气急促地否认，猛地抓住了薇安的衣领，“如果哪天博士变异了，你不能杀她，不能杀了她……”说着说着，仿佛林舒乔真的变异了一样，简晞忽然哭了起来，挥舞着酒杯，眼神越来越迷离混沌。
薇安看了林舒乔一眼，温声哄着：“好好好，我不杀她。”
林舒乔心里有些纷乱，今天和简晞经历了不小的折腾，到薇安家里这一趟也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饭桌上几个人又聊得颇为投缘，简晞妹子还酒后吐真言。
也许……都是自己多虑了，薇安并没有监视她的动机，简晞更是不知情。
她这般想着，把简晞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对薇安说道：“她醉的厉害，我们扶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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