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罗镶花边窄袖天青对襟衫,是方规尘最喜欢的正装,只会在关键时候穿,初来人间界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布料可感知天地灵气,并改变暗纹与颜色,比方今日坐于室内,茶香缭缭,衣襟上便呈现烟雨迷蒙,如果立于风中,衣上也许能看到羽翼掠过。
方规尘发现门前的四位女士只是盯着他发呆却没有要落座的意思,颇为不解,于是继续唤道:“请各位落座,水已经二沸了。”
四人方才回过神来,许太太反应极为迅速,连忙笑着请涂岑月上座。
等到清水二沸之后三沸前,方规尘即刻调膏点茶,手轻筅重,指绕腕旋,疏星淡月,从注入第一汤直至第七汤,乳雾汹涌,溢盏而起,最后他用茶筅拨弄茶沫,使其幻化成山水花鸟等图案,再同乳糖酥柰花一齐呈到四位太太面前。
涂岑月瞧着这乳白色的茶汤,加上乳白色的茶点,捧起雕漆木盏托品下一口,又不禁反复打量起方规尘,她不说话,许太太也是默不作声,家庭合和会另外两位更是不敢妄言,现场再次陷入谜之沉默。
坐在她们对面的方规尘,看起来淡然超脱,内心其实慌得一比,不停想着:气氛好压抑,是茶不好喝还是茶点不好吃哇?
“呵呵,用如此上品茶来招待我,好大的排场呀,有这个口福我怕不是要折寿。”涂岑月放下茶盏,心情微妙,没想到在这种犄角旮旯之处能喝到本家招待贵客的茶团,怪不得许太太这般不动声色,原来早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怎么会呢,喝好茶自然是能延年益寿的。”
许太太笑得都眯起了眼,这个涂岑月当初就瞧不起自己,无论是穿衣搭配还是居家烹饪,带孩子也是毫不走心,只爱吹嘘祖上业大,后来真回了本家,搬进了别墅,现在嫁了女儿就来老邻居这里耀武扬威,真心佩服。
“不知这位小少爷是哪家的公子呀?”
“这个你就想不到了,”许太太极为优雅地饮下一口茶,不紧不慢,装作毫不在意稀松平常地说:“他可是我们家庭合和会现任的副会长。”
赵太太孙太太听后差点喷茶,而方规尘得到关键词后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口里还说着“左膀右臂”“副将”一类的词。
涂岑月一时语塞,明摆着就是挤兑自己,也懒得自取其辱,于是拿出了两份请柬,笑盈盈地递到了许太太面前:“下周六,老黄历挑的良辰吉日,邀的都是亲朋好友,就在城北那儿酒店里办,一定要赏脸呀。”
“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家庭合和会一定会前去祝贺。”
双方就结婚的事情表面寒暄,方规尘茶和茶点全部分完,边收拾着边听见她们说男方算是个有权的地方官,女儿嫁过去也算是官商联谊等等等。
这时他的手机微信叮叮咚咚响起来,低头查看,是孙景给他发微信问他茶会如何,顺利不?
他打开手写输入,像写毛笔字那样用食指写了个顺利。
何止是顺利,根本就是直接越级飞升副会长了好不好。
孙景又给他发了几张照片,有量勺、厨房秤、电动打蛋器,还有各种大小的不锈钢盆,外加一本烘焙教学书。
因为他的手机一直叮铃咚隆响个不停,女士们纷纷停下表面互吹望向他。
方规尘抬起头才知道自己打扰了别人,又不知如何关掉手机的声音,只得急冲冲用手去捂,结果咔嚓一下把手机屏压了几道裂痕。
方规尘:……
他正为新手机难过着呢,耳边就传来涂岑月的说话声:“小帅哥今年多少岁了,有对象不,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相亲对象呀?”
“现在的年轻人呐都结婚晚,恋爱也是不谈的,小方估计也差不离吧,是不?”
方规尘对她们的话半懂不懂,加上注意力没太集中,连忙点了点头。
“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他会答!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漂亮好看的。”
然后他就收到数道“呵男人”意味的微妙眼神。
等她们聊完,大家一齐送走了涂岑月,就开始对那两张请柬你推我挡,不是要带孩子上钢琴课,就是要陪婆婆逛街,三人说着说着便全部望向方规尘……
到晚上回家,厨房里已经多了孙景买的那些烘焙工具,应该是他在下午时候送来就走了。
方规尘望着手里两封喜帖疑惑不解,还是用碎屏手机拨出了孙景的电话,刚接通他就劈头盖脸说:“孙景景,我下周六结婚,该准备些什么吗?”
“噗——!咳咳咳咳!”电话那头明显传来喷水和咳嗽声,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话,“你这一下午干了啥大事呢?!”
“诶,不是这么说的吗?那就是去参加结婚。”
“你可是要吓死我,居然要你去随份子,这么没人性呐?!”
“随份子?”
然后手机那头就传来孙景的破口大骂:“齐道非你狗不狗,把东西尽往我这边打是吧。”接着是有些听不清的“集中精神嘛,谁叫你工作时间还打私人电话~~”
“总之你看看请帖里的时间地点,随便准备点钱和礼物,反正对方也不认识你,就当去蹭吃蹭喝吧……我最近有点忙,再联系哈。”
“好的。”
说完那边就秒挂了电话。
方规尘按照先前孙景教他的法子在网上查找“结婚”的相关事宜,这些倒是他的母亲未曾教过他的,但看过资料之后,他发现这些字眼如此熟悉,酝酿了会儿后猛拍脑袋。
成亲……婚书……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贴身衣物中拿出母亲留下的书信,展开当初被小八折成小块的婚书,仔细读来——
“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精诚互助,相敬如宾;指日月而先盟,谨订此约。订婚人:方规尘/齐道非。”
他冷不丁在沙发上翻身,巨响脸着地,心底一抹被抓到把柄的惶恐。
“八骨禄诚不欺我,结婚之事确是恐怖至极……”他再次把婚书反复对折成小小一块,塞回原先藏的地方,“齐道非……该不会就是孙景的朋友,这间屋子的主人齐道非……看来母亲早有安排,只是我和此人连面都未曾见过,暂且观察一段时日吧。”
方规尘摇摇头,随即将此事抛于脑后,专心研究起那张大红喜帖。
谁知刚拆开,便有异香扑鼻而来,差点熏了他一个大跟头。
普通人也许举手扇扇就罢了,但在他眼里,这些“香气”正在快速凝聚成狐狸的形态,并且妄图钻进他的口鼻之中,结果被他一手扼住咽喉。
稍稍散出一些大邪崇的压迫力,这小狐狸就吓得瑟瑟发抖,竟发出人声求饶:“小小小的只是确定人数无差的跑腿子,未曾识得大人真面目,得罪了大人,请大人饶命嘤嘤嘤……”
方规尘便放它匍匐在地面上敬拜,顺便问它:“你这个嘤嘤怪可是狐族的?”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伺候有狐族的,马上出嫁的是涂山族的小姐。”
“噢~~这倒是十分有趣,我会去的。”
小狐狸又拜了一拜,继续说:“既然大人想去,小的就给大人贵客的修罗帖吧。”
这时方规尘手中原本淡粉色的花笺从一角开始燃烧起来,烧过的地方替换成了全新的洒金笺,上面写着“修罗帖”三字。
“修罗榜,是我狐族特撰编制的人间界妖邪魍魉实力排行榜,虽知尚有许多像您一般的大人未有收录,但现阶段榜上有名的皆是顶尖的存在,亦是我狐族贵客……不知大人想在榜上记何名?”
方规尘想了想随口说:“忘尘。”
“忘尘大人,我代表整个狐族盛情邀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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