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匆匆披了衣裳,头发都来不及绾起,拿上药箱,就跟着崔嬷嬷去了主屋。
廊下站在好些侍卫,入得屋里,阿旋和几个小厮神情紧张。见到小寒,阿旋忙道:“小寒姑娘,快进来!”
她快步走进内室,越过重重帐幔,小寒终于站在床榻边。就见盛和光躺在床榻之上,面上一片青黑之色,双目充血,眼珠里血丝密布,额角青筋暴起,双唇禁闭,近乎黑色,面目扭曲。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显然剧烈的疼痛叫他全身痛苦难当。
然而,这般剧烈的疼痛,他却一言不发,一声呼痛也无。
崔嬷嬷平日的镇定全都不见了,只坐在床边,淌着泪,安慰道:“三爷,秦郎中很快就来了……”
小寒打断了崔嬷嬷的话:“嬷嬷,您坐到一旁去。我来给三爷治病。”
崔嬷嬷忙抹着泪让开了。
小寒坐到床边,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一块香饼,点燃放入香炉之中,袅袅青烟从香炉盘旋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盛和光喘着气,问道:“这……是什么?”
“可以帮你治病的药香。”小寒言简意赅,从药箱里拿出金针,让阿旋放在火上一一炙烤,同时爬到床榻之上,伸手要解开他的裤腰带。
盛和光的手猛地抓住了小寒的手。他的手,冰冷寒凉,小寒微微一顿,抬头看他。
他的目光里,有防备,有怀疑,还有一丝丝狼狈。
小寒明白过来,柔声道:“三爷,我的身契在您的手上,我想要的只是我的身契罢了。”
盛和光依旧没有放手。
他此时痛得几乎就要神志不清,可是,他知道厉小寒要靠近他,要看他苍白瘦削又无力的双腿。他并不愿意她看到。
他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就看到女子对他说话,然而他根本听不清楚。
就听见这女子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来,靠近他的耳畔,一股暖香袭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说:“三爷,我这是给您治病。我的身契还在您手上呢。”
他想了起来,终于放开了手。
小寒快速解开了盛和光的裤子,褪了下来,露出他苍白无力的腿。因为常年不能走路,肌肉萎缩,几乎只有一把骨头。
小寒取来火烤过的金针,找到穴位,极快地刺了下去。
刚刚刺下去之时,盛和光忍不住哼了一声,额头冒汗。
崔嬷嬷和阿旋在一旁看着,提心吊胆。
就见小寒抿着唇,神色凝重,一针一针地扎了下去。
盛和光渐渐觉得眼皮发沉,抓着被褥的双手渐渐放松了,不多时,闭眼睡了过去。
小寒擦擦额间的汗,额发已然全湿了。她抬头对崔嬷嬷道:“先把病痛压下去,再用汤药,慢慢调理。”
说着,起身到案几之前,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药方。
正在写着,秦郎中匆匆赶了过来,他见到盛和光已经安睡,把了把脉,一顿,低声问崔嬷嬷:“这是谁扎的针?”
崔嬷嬷指了指书案之后的小寒:“小寒姑娘。”
秦郎中起身走到书案之前,小寒的药方正好写完,看到秦郎中,小寒将药方递给他:“秦郎中,三爷说让您把关。”
秦郎中点点头,往下看到最后几味药,斟酌片刻,不由得赞叹道:“妙哉妙哉!”
再看小寒,这般妙龄少女,如何懂这么精妙的药方?拱手问道:“姑娘师从何人?”
小寒连忙摆手,道:“只是因为偶然的原因,得了几个方子,恰好与三爷的情况相似。”
秦郎中乃是盛和光舅舅崔九思推荐来此的郎中,在崔家的药堂办事,为人稳重,颇有些见识。无论从前的崔嬷嬷给他辨别的香饼,还是如今的药方,此刻正在焚烧着的安神香,以及腿上的针灸,都是极为高明的。他为盛和光诊治一年有余,始终缺了点火候,看到小寒的处方,方才知道自己缺了哪几味药。
他以为小寒不想透露师门出身,也就没有再追问,只对崔嬷嬷道:“劳烦嬷嬷去准备汤药吧。”
崔嬷嬷还有些不确定的心,终于落定了。她拿着药方,脸上不由得带了些许微笑。
第二日一早,马氏和陶氏跟前的人都过来沧海院问话。昨夜动静甚大,各处都听见了。
马氏派了人出去,就坐在正院里,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盼着前去打听的林妈妈尽快回来。
不多时,林妈妈回来了,一进屋,就先带了几分笑:“昨夜三爷突然发病,来势汹汹,叫了外头的秦郎中进来,忙了一宿,如此还不见好转,昏迷着呢。”
马氏一听,目露喜色,又问:“那扬州瘦马在何处?”
林妈妈小声道:“自然是在主屋里伺候着,听说也进去了一整夜。也不知是不是三爷食髓知味,伤了阳气。”
马氏听了,说不出的高兴:“他就该卧病不起!”顿了一下,又问:“王爷那边去看了吗?陶氏呢?”
最近一段时日,王爷都夜宿在唐姨娘处,马氏说起王爷来,多了怨气。林妈妈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道:“王爷还不曾去。陶氏倒是去了,送了些药材过去。”
马氏冷笑:“他还在唐氏那个小贱是*人那里醉生梦死吧,真是薄情!对亲生儿子的生死也是不闻不问!至于陶氏,送什么药材,难道沧海院的人还敢用?怕不是毒药!”
林妈妈忙劝道:“王妃,王爷如今对唐氏,不过是新鲜劲罢了。王爷对四公子好就可以了,您看,特意向五皇子引荐不是?”
却说唐氏院里,到了日上三竿,盛王爷与唐氏方才起身。盛王爷身边的长随回禀了盛和光昨夜突然发病之事,盛王爷皱眉:“这个孽障!前两日在五皇子面前这般下我脸面,何必管他!”
唐氏闻言,在一旁娇声道:“郎君,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三爷与五皇子有旧,指不定五皇子还在里头呢。”
盛王爷听唐氏这么一说,道:“若不是为了五皇子,真是半分也不想进沧海院。跟他那个母亲一样,都是不省心的。”
唐氏眸光暗了暗,娇嗔道:“王爷,王妃们哪有省心的呀?如今的王妃也天天儿让我站规矩。”
盛王爷一听,不由得笑了:“你呀,逮着机会就要告状?我知道了,这不今天特意让人去跟王妃说了么?”
于是,两人调笑着,往沧海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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