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淑殿又热闹了起来。
淑贵人有孕,解了禁足。
往日错处按下不提,怕忧心伤身,损了胎气。
‘贤淑殿’的牌子又挂了回去,淑嫔复位,又住回了主殿。
刘子贤怕死了这个女人。
偏偏还得负责她的胎。
思来想去,去找院判。
要求换人。
院判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心脏病要犯了,“你躲的过去一天,还能一辈子躲着吗?等淑嫔诞下皇子,往后成了淑妃、淑贵妃,再说大点,万一这皇子得皇上喜欢……都未可知啊!”
“你得往她跟前凑!”院判恨铁不成钢道:“将功赎罪!并且讨她欢心!才是长久之计!”
刘子贤小声道:“可是春景儿说……如果他这孩子生不下来的话,她就没戏……”
“快闭上你的嘴!”院判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气的脸都涨红了,“春景儿春景儿就知道跟那个心术不正的一起厮混!他有太子撑腰你有什么!”
刘子贤呜呜了两声。
院判松了松手,听他嘟囔道:“我有爹啊……”
这……
儿女真是债。
院判叹了口气,简直没法继续讲道理。
“你……”他认命了,“行吧,给你换人。”
刘子贤笑了起来,“谢谢爹!”
院判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滚滚滚。”
刘子贤上前一步,“啪叽!”一口亲在了院判脸上。
院判擦了擦脸,心中乱成一团麻。
晌午十分,宋春景从外头进来。
进门来先喝了一顿白水。
院判等他缓过来,关心的问道:“宋太医怎么才回来呀?”
宋春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垂着手道:“皇后娘娘问了些淑嫔的事情,应答费时,就回来的晚了些。”
院判等着他下句,宋春景却转过身,准备去忙自己的了。
“等等,”院判喊住他,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才说完,“眼下淑嫔那里的事很重要,要不你就匀出些时间来,每日再往贤淑殿跑一趟,看顾着些皇胎,日后淑嫔生产顺利,也算你大功一件……”
“下官不想去,”宋春景面无表情道:“淑嫔这胎万众瞩目,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要赖到我的头上。”
一个两个都这般,院判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若是太医院都跟你一般胆小、怕事,也没有今日光景了!”
“淑嫔本该刘太医负责,怎么安到下官的头上了?”宋春景随意道:“就算是徇私,也没有这么个徇法。”
刘子贤在一旁看着,摸了摸鼻子,“要不……”
他犹豫着说,“院判别为难宋太医了,我仍旧去吧。”
之前说不想去的事他,现在倒又体谅起宋春景来了。
院判差点被他气死。
“宋春景,你不去也得去!”院判脸红脖子粗,吼道:“别以为有着东宫撑腰你便胆大妄为、仗势欺人!太医院还轮不到你做主!”
东宫总侍卫统领乌达进门来,正好听了一嗓子。
乌达:“?”
院判梗在当场,“大人怎么来啦?”
乌达看了一眼宋春景。
院判也看了一眼。
宋春景寒着脸,谁也没看。
院判硬挤出来一个笑,“找、找……宋太医啊?”
这问的简直废话,乌达没鸟他。
腰间别着乌金鞘包裹严实的黑背大刀,走到宋春景跟前,大剌剌的一伸手,“宋太医,太子有请。”
宋春景皱了皱眉。
乌达率先说道:“若是没有忙完,属下在这处等一等也妥。”
院判耳尖听到他自称‘属下’。
东宫的总督对着宋春景自称‘属下’?
院判鼻尖的嗅出了大八卦的味道。
“若是有事,你就随乌达侍卫一同去吧。”院判道。
他刚刚吼了宋春景一顿,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态度大转弯,又成了人精。
宋春景朝他恭敬一点头,面无表情率先走了出去。
乌达摸了摸鼻子,跟了出去。
院判眨了眨眼,望着他二人背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宫道长且宽。
灌进来的风夹带着暖意。
毕竟春天了。
宋春景走的慢了些。
东宫马车仍旧如雕塑般稳稳停在门口。
宋春景板着脸,二话不说一脚登了上去。
他“唰啦”一下子撩开车帘,一抬眼,猛地跟里头的人撞上了视线。
太子坐在里头,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盯着他瞧。
太子此次竟然亲自在外等候。
宋春景没防备,一脸不耐烦的戾气被看了个正着。
“谁招惹你了?”太子问道:“院判吗?还是乌达。”
宋春景没缓过神来。
最后,太子问道:“难道是我吗?”
“当然不是,”宋春景终于活了过来,恢复了一贯的恭敬谨慎,“太子怎么来了?”
太子不跟他绕弯子。
几根手指撩开了窗帘,唤了一声,“乌达。”
乌达过来,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
太子听完,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宋春景。
宋春景眼鼻观心,不怎么在意那视线。
太子叹了口气,“等我一下。”
说罢起身,两步下了马车。
乌达紧紧跟在他后头。
太医院。
院判仍旧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甩着袖子给自己扇风。
外头一阵骚乱,他未来得及探头一看。
太子已经走进了堂内。
院判瞪大双眼,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匆忙站起身,跪了下去,“殿、殿下,怎么来啦?”
太子寻了个干净椅子,坐在上头,靠后悠闲舒适的一靠,“院判。”
“在、在。”院判跪一旁,微微抬着头。
“我今日看望母后出宫,路过太医院,母后叫我顺路来问一问淑嫔的胎。”太子翘起一条腿,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院判颤抖的看了乌达一眼。
乌达目视前方,像个雕像。
院判哆哆嗦嗦的磕了个头,“您请问?”
“淑嫔的胎,如今是由谁负责啊?”太子问道。
院判:“……”
院判迟疑了。
乌达刚刚带着宋春景出去,转头的功夫太子就进来问淑嫔的胎。
这哪是‘顺路来问问胎象’,怕是专门来问候院判祖宗的。
院判趴在地上咳嗽了一同,间隙中,挣扎着回道:“是、是由……宋……咳咳咳……”
“给院判倒杯水。”太子看了乌达一眼。
乌达一点头。
四下扫了扫,抄起个装墨水的筒子,从外头煮沸的药水中,舀了一杯进来。
他往前一递,递到了院判眼前。
院判伸手一接那铝铜的杯,烫的手指一哆嗦。
咬着牙没嚎一嗓子。
太子下巴靠上微微一抬,“请。”
院判睁着圆圆双眼,望了一眼里头药水混着墨,腾腾冒着热气的浑水一眼。
喉咙上下一动,咽了口口水。
太子还等着。
“殿下——”院判撅了撅嘴,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是由我负责的!殿下有什么要问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哦?”太子感兴趣的踢了踢地上那杯水,贱出几滴墨点。
“看来太医院相当重视这一胎啊。”太子道。
“是个苦差,”院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没人愿意去,只好下官去……”
他这模样有趣。
言语又取悦了太子。
于是太子叹了口气,笑了笑。
“如此,劳烦院判要多多上心,好好照顾了。”
院判不敢当这嘱托。
格外上心的应道:“一定、一定!”
太子似乎有急事,略微坐了坐便站起身。
一阵风是的,又飞快的走了。
院判心也痛,肉也痛。
“嘶哈”着,赶紧低头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头。
太子出了太医院的门,又退了一步。
站在门内,环顾一圈宽阔大院子。
宋春景药间窗外有棵树。
刚刚发了新芽。
树下有个少年,正在晒药材。
不是沈欢。
太子粗粗望了一圈,没见到他身影,便不怎么在意的又出了门。
思行放下手中的药材。
低声道:“太子殿下走了。”
沈欢从竹箩下头爬出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何思行问道:“为什么那么怕太子啊?”
沈欢皱着一张笑脸,沉重的摇了摇头。
“没道理的,太子对宋太医很重视,”何思行想了想,又说,“你是他徒弟,应当也得他看重的,不用怕。”
他不懂内情,只凭空猜测。
沈欢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不找我的麻烦就不错了。”
看他有点不耐烦,何思行连忙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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