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在即,太医院清点人数,要几位太医随侍。
赵仲一向看顾皇上身体,必是去的。
宋春景什么都会一些,也年轻,就定了他。
围场颠簸,野兽又多。
沈欢年纪小,宋春景怕他受不得,便留下他在家中。
在宫中时候还不明显,虽然荒草见不到几根,新绿色也没有窜出来。
出到郊外才发现,春风已将外头的草树都吹的发了芽。
高头大马飒爽英姿。
骑在马上,视线更加开阔。
呼吸间更加痛快。
宋春景把药箱挂在马一侧,骑着马跟在后头。
吹着微风,听着马蹄“哒哒哒”,惬意的不得了。
此次随行一共只这两位太医。
二人年纪有点差距,因此指派的事情也不太一样。
宋春景年纪轻轻,更招年轻人喜欢,因此被分到了荔王一队。
荔王是皇上亲弟,长相酷似,却年轻许多。
与当今不同的是,他儿女奇多。
此次一并随行。
荔王长子李元昆,比太子小一岁,现没有受封。
只说将来承袭荔王爵位。
人前人后的,都已经将他称为小王爷了。
李元昆骑着马,拽了拽缰绳。
看了一眼时常陷在流言旋涡中的宋春景。
发现这个人,侧脸精雕玉琢一般,长得非常……细腻精致。
他催着马往前走了两步。
略略看清了他的正脸。
垂着眼时还好,恭敬温顺的模样。
抬起眼来,就有些单薄冷淡,不太好惹的模样。
这不适合太医的长相。
适合杀手。
李元昆转眼,看他身上穿的挺厚实。
跟气质不大相符。
他忍不住笑了,整个人自在非常。
他催着马跑了两步,赶上了宋春景。
“宋太医,”李元昆朗声笑着说,“都开春了,怎么穿的还这么多啊?”
“春天风大,”宋春景礼貌的说:“下官怕冷。”
李元昆感受了一下连树叶子都吹不动的小风,“宋太医身体单薄,一会儿骑马跑起来,可得跟紧了小王,若是掉了队,叫野兽叼一口,小王可保护不了你。”
“自会全力以赴,”宋春景谦逊道:“该是下官保护您才对,怎么能让小王爷保护我呢?”
他一戳一蹦,问话才答。
尤其话外恭恭敬敬,话里夹针带棍,胆子挺大。
又叫人挑不出错处。
李元昆觉得这很有趣。
又问道:“小王听说你最近新收了徒弟,是将军府的孩子,唷……”李元昆笑着说,“如此得将军看重,想必医术出神入化。”
宋春景看了他一眼。
李元昆看的不错,果然眼角是微微挑上去的。
这太医恭敬的答道:“此次春狩若是有机会,小王爷定能体会一二。”
李元昆:“……”
李元昆心里哈哈两声,摆了摆手,“别介,小王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挺平易近人,没有富贵人家的臭架子。
宋春景不欲多说,收回了目光。
此次春狩皇帝也出来,开春了,皇上身体好了不少。
除了不下场亲自猎野物,叫人从库房里拉出来许多彩头。
这下亲贵们更欢了。
若说在路上李元昆还端着点仪表,一到了围场,就彻底撒了欢。
他兴致勃勃的高声分配人手:
“咱们到时候就从此处入口,然后分成三队,两队往两旁,猎些野兔什么的即可,剩余的人跟着我往深处走,咱们去找大野鹿,”他扛着弓箭,手里握着一支,指着远方一顿比划。
最后指着宋春景道:“宋太医就跟在小王这队后头吧,若是跟不上,可慢慢走,我回来的时候,自会接你。”
正合心意,宋春景点点头。
号声响起。
几队人都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烈马铁蹄,片刻不停的奔向丛林深处。
真的太快了。
宋春景抬起下巴望了望四散的身影,一点都不急,慢慢溜达着往前去。
初春的风带着寒气,又不是刺骨的寒。
夹带着生机与泥土翻新的气息。
有些涩。
若是将来老了,能找一处地方,建个茅屋,种点花草树木。
也能终老此生。
正想着,他在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宋春景走了一会儿,暖乎了身体,停下来望了望四周。
再往里,就是食肉野兽出没的地方了,安全起见,停在这处最妥当。
他下了马,找了一棵大树,坐在了树下。
正百无聊赖,眼角闪过一抹绿色。
定睛一看,一株草药。
这草药很小,刚刚发芽戳出来一片小指甲盖大小的叶子,宋春景却眼前一亮。
黄芪。
又名绵芪,主根肥厚,用处很多。
主要是保肝,可缓解心慌心悸,又能抗菌。
是非常好用的草药。
宋春景蹲在了那小苗旁边。
他正想着,是移植回家去养着,还是直接挖出根部来带回去。
他挽起手,好不容易攒足的热气挥发干净,露在外头的手立刻泛出轻微红色。
宋春景搓了搓手。
与此同时,他觉得脑后一凉,下意识猛的靠前一趴——
躲开了一把寒气逼人的要命长刀。
这长刀去而复返,仍旧握在蒙面人手中。
刀剑泛着刺眼的光,晃的宋春景眯起了眼,“皇家狩猎,何人行刺?”
他道。
蒙面人顿了顿。
他如此冷静,倒叫这杀手有些疑惑,似乎是怀疑他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他谨慎许多,拉开架势,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狠狠的眯起来。
是将要发动攻势的眼神。
宋春景说:“我乃王爷府长子,将来继承爵位,你敢杀我?”
“呸,”杀手冷笑一声:“你个太医,也敢冒充小王爷!”
是个熟人。
宋春景心道。
还没等他分析出门道来,那边的蒙面人又动了。
“少废话,”那人狠狠道:“今日便要取你性命!”
大刀挂着风,猛的砍了下去!
宋春景下意识抬手一挡,同时他又想起这手是抓药的手、是诊脉的手,咬着牙往回一收——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胸膛迎上尖刀,宋春景都能感觉到刀尖刺骨的寒意,还有刚刚挨到皮肉时微微的痛。
他狠狠一闭眼,想躲开致命一击。
往旁边用力一躲——
“嘡啷!”
一声响。
刀刀相撞,银花四射,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蒙面人倒退数步,仍旧未能稳住身形,跌倒在地上滑出去三丈远。
刚一停住去势,便往上猛的一起!
被人一脚蹬住了胸膛,踩回了地上。
一切不过电石火光间。
宋春景睁大眼看着。
“你那爪子真是金贵,”来人背对着宋春景,悠闲地调侃着,“比命还值钱。”
宋春景劫后余生,震惊的微微张开了嘴。
太子穿着一身浅色衣裳,不见风尘仆仆的疲累样,单手握着不知从那里捡来的刀,稳稳的架在了蒙面人的脖子上。
绷起的肌肉撑起些线条显露在衣衫下,张弛有度,像名贵缎锦包裹住一把锋利的刀。
身材流畅,肩宽腿长。
太子指着那个人,“给你机会,自己说。”
蒙面人躺在地上,被那刀架在脖子上,骇人的凉意就从那上头传出来。
他睁大了眼,忍不住发抖道:“是、是……”
太子手微微动了动,刀刃舔血,灼人的凉气顺着那小伤口疯狂涌进去,那人筛糠是的忙道:“是淑嫔!淑嫔说让小人务必‘处理好’宋太医!”
太子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宋春景。
那杀手眼看转机,匆忙叩地磕头,“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太子似乎在犹豫。
宋春景心底砰砰砰跳个不停,赶紧使劲按住了自己左手的劳宫穴。
下一刻,刀微微一动。
宋春景眼睁睁的看着刀刃卷到了肉皮里面。
他以为时间很长,其实只有一瞬间。
那一刹那只闻“嗞啦”水声,蒙面人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脖子被横切开来,气管尽数斩断,连垂死声音都不得发出。
蒙面人眼睛不敢置信的睁着,脸上黑布仍旧稳稳蒙在脸上。
太子随手扔了刀。
他似乎怕被血溅到,躲远了些。
即便如此,衣摆仍旧沾染了些红色痕迹,跟盛开的花儿一般。
太子不甚在意,看都没看一眼。
他走向宋春景,沾血的袍子摇摇荡荡,既干净又污秽。
太子蹲下身,视线与有些狼狈的宋春景齐平。
宋春景怔怔看着他。
太子打量着他眼中的神色,慢悠悠道:“四处都在传,‘虎威将军伤了腰,派人去太医院请宋太医,没请到,大半夜的竟然叫人抬着去你府上求你医治’,怎么?”
太子顿了一顿。
紧接着,非常感兴趣的笑了起来,“宋春景儿,你,是华佗在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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