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是他唯一会做的事情

    韩文清只会前进。

    他迈过孙翔往墓群里处走了没几步,一团隐隐发颤的影子就落入眼底,韩文清估计那就是孙翔拦住自己的理由。

    但因为私人理由拦在门口,这未免太胡闹了。

    韩文清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在扫墓时,见到这样的亲属并不奇怪,也知道这个时候不便打扰,本打算自己祭拜完就走的,但麻烦的是,他的目的地就在她身边。

    韩文清走过来时,对方本来还蹲在地上埋头掉眼泪呢,一听脚步,突然抬起头来。

    “……韩、韩文清前辈?”

    韩文清对着那双红得跟个兔子一样的眼睛,花了些时间才和记忆里那双经常弯成月牙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他记得这个在蓝雨俱乐部有一面之缘又在全明星周末和竞技场大放异彩的新人。

    但也仅限是记得。

    “嗯。”

    韩文清颔首回应后,转身将手中的花束置放在墓碑前,用行动表示他们相遇只是巧合而已。

    他穿着贴身的运动衣,躬身时背脊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一眼看着更像是要将整个墓碑搬起来的态势,可实际上,这个人也只是规矩地合十双手,闭眼三五秒后就准备走人了。

    仪式走过了,韩文清的表情也不见一丝敷衍,但仅仅花了不到一分钟就解决完一切,也太行动派了吧?

    旁边的乔栖有些懵,“这样就行了吗?”

    话语里裹着层鼻音,又闷又压抑,像是下一秒还要哭出来,但这是她控制不来的。

    韩文清闭目再睁眼的动作太利落,让她觉得这个人是没有想要特别告知逝者的事情才会结束得这般迅速。

    所以在他转身准备走人时,下意识就问出口了。

    而韩文清也停下脚步,重新看向她。

    小姑娘被那道锋利的视线一扫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急忙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扫墓流程。

    这种事课本上不会教,非专业书上也不会写,而每年来时,孙翔和乔栖又都会选择清晨时段,整座山只有他们两人,连照猫画虎都没有样本,所以韩文清这一连串举动令她十分茫然。

    但韩文清不知道这些。

    面对这种问题,他只是眉头紧锁,反问道:“难道我也应该在这里哭一场吗?”

    乔栖很委屈:“我就是,伤心呀……”

    韩文清从来不觉得流眼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他说话都会直白到不会留一丝情面,总会给人留下严苛的印象。

    他问:“哭就不伤心了?”

    乔栖咬紧下唇,没说话,摇摇头。

    小姑娘一旦被人说服就反驳不了任何话,现在,她就觉得韩文清说的话是正确的。

    哭了,确实不能缓解伤心,只会加重别人的担心而已。

    她每年见到墓碑都会给妈妈讲些一年来的琐事,就像与朋友谈心一样,很早就不会掉眼泪了。

    但今年不一样呀。

    唯独今年,她的整个人生轨迹都发生了改变。

    她认识了不同的人,也经历了不少过去从未想过的事情,逐一细数下来,就想到如果妈妈还在该多好,然后就……

    就没有办法了……

    乔栖抓着衣角,被眼前人问得十分无措。

    她也不想哭,觉得这样只会徒增伤心,可这种事要如何控制才行呢?

    她沮丧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韩文清说:“继续前进。”

    “那……身后的人呢?”

    “自己的路都没走完,还有空关心别人?”

    不要为留在原地的人停住脚步,这对于韩文清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他觉得这个女孩问了一个非常没有意义的问题。

    韩文清从来没有想过当自己伤心时该怎么办这种问题,有想那种事的时间,不如先迈开脚步行动起来,至于方向正不正确,那种事情,也该由自己来决定。

    霸图队长只会前进,也带动着整个霸图都是如此。

    他此时此刻这样要求她,看上去严厉得过分,却也是这个男人唯一会的关心方式了。

    这有多珍贵,乔栖不知道。

    但乔栖确实被他说服了。

    她扯着袖子抹过眼角,来来回回,把眼角都蹭红了,可眼泪还是不见少。

    这就……

    没辙了啊。

    乔栖只能顶着花猫一样的脸,眼巴巴望着他。

    韩文清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了。

    他只是回答问题而已,没想到对方哭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

    这让韩文清想到过年时见到亲戚的孩子,对方一见他就哇哇大哭,那个时候除了聒噪,他没有任何想法。

    而现在,乔栖一声不吭,只啪嗒啪嗒掉眼泪,他仍然觉得聒噪。

    韩文清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那一团,眉间压着股不悦,那模样比起纠结,更像是在思考是把她煮了还是炖了。

    在那道目光下,乔栖只能低下脑袋,打从心底认为让别家队长撞见自己这副样子是很丢人的事情。

    许久后,耳边传来似乎用尽了毕生耐心的一句话:“你先站起来,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这话说得再耐心,也足以听出里面的冷硬来,但落入乔栖耳中却成为了她此时唯一的指向标。

    女孩终归是握紧了拳头,两手按住膝盖,晃晃悠悠直起了身子。

    在原地蹲了太久,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做得像个邯郸学步的小企鹅,中途还往旁边趔趄了一步。

    乔栖羞极了,一站稳就埋下头去,不敢看对面的前辈。

    可她这么一低头,也看到了韩文清重新落回身侧的手。

    男人就算只是随意站着都像个军人一样,背脊挺得笔直,两手虚贴裤线,一闪而过的扬臂动作就像是她自作多情的错觉。

    可那一定不是错觉。

    乔栖注视着那只宽厚的大手,仅仅是注视着,鼻尖的酸楚不知不觉就更严重了。

    这个人……

    刚才是打算拉她一把的啊。

    女孩艰难地抬起头,望着韩文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这个人告诉她要自己站起来,端着一副强硬的姿态,行峻言厉,凛若冰霜,站在墓地里更是如同看守地狱的门神一样可怖。

    可在她险些摔倒时,却是打算拉她一把的。

    乔栖哑声道:“谢谢前辈……”

    本质上是打算直接把人拎出去的韩文清没接话,只是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一遍乔栖,表情根本没有因为她的礼貌乖巧缓解半分。

    “现在能走了?”

    有点像兴师问罪。

    乔栖干巴巴道:“能……”

    她内心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哭下去,可外面还等着孙翔,顶着红红的两只眼睛出去,只会让他更加担心的吧。

    这么一想,她不由苦笑道:“我这样……怎么出去呀”

    韩文清觉得这个问题最莫名其妙,“走着出去,你还想怎么出去?”

    “可我这样,会被小翔取笑的……”

    “那又怎样?敢哭不敢认?”

    “……”

    “走吧,我赶时间。”

    说完,韩文清就率先迈开脚步,方向笔直,步伐稳健,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走在她前面,引导那个不会走路的孩子前进。

    他的行动与回答都一如既往。

    前进,前进,再前进。

    他只会前进。

    而前进的姿态在别人眼里是何种模样,哭着还是笑着,跑着还是爬着,他从来都不关心。

    韩文清十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所以他现在也这么告诉她——

    哭可以,但你要往前走。

    这听上去严苛得几近无情。

    但很多年后,乔栖再回想起来时仍在想……

    韩文清前辈好像从那个时候起,对她就已经足够温柔了。

    那是他唯一会做的事情,却愿意教她学会。

    往后十年,仍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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