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冷且刺骨。我裹着温暖的斗篷，衣物上附着着好几层保暖咒，迎着寒风，呵气成雾。
我叹了一声气，没说话。
爱尔福瑞德似是没有呼吸，在他的口鼻处彷如死寂的沉默。他的眸色闪烁着危险的幽光，虽然不知道面前的生物到底活了多久，但是可以看出他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并不多么看重。他也静静地站着，等着自己的孩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我们接到消息，神秘人的走狗又开始活跃起来了。甚至还有传言说神秘人已经复活，正在召集他原来的部下继续他未完的事业。”他的声音淡淡的，不仔细听便会被风声吹散。
我的呼吸沉重起来。
“消息确切吗？你们都发现了谁的动作？”我问。
“很多。大多都是在大战之后伪称自己受到控制便隐姓埋名的。也没说具体有谁的踪迹，只不过有看到相似的几个人碰头。”爱尔福瑞德率先掉头，沿着悬崖的边，慢慢地走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走在他边上，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应该知道在黑魔王时期，我们和狼人的族群结下了很大的仇。”爱尔福瑞德顿了一下，我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片刻，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想过这件事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我皱紧了眉头。
“那个，霍格沃兹的狼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垂下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你是说卢平教授吗？他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他不是生来就是狼人，而是被转化的吧？”他问。
我点了点头。狼人和吸血鬼的血脉就像是病毒，有些人感染了会死，有些人感染了，活下来了，会变得更强。卢平教授是在一次意外当中被变身的狼人伤到，感染了，被转化了。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很久之前，所以布莱克他们才会很早前就给卢平起了个月亮脸的外号。但具体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转化的，我倒是无从得知。
“芬里尔·格雷伯格，狼人的背叛者，黑魔王的爪牙。当初他被抓进阿兹卡班的时候，卢平的父亲得罪了他，于是他就故意转化了仍是个孩子的卢平。”爱尔福瑞德摆弄着袖口的银扣，声音里满是不屑，“那是个卑鄙的家伙。他以残暴嗜血而闻名，甚至还妄图以转化孩子们来报复巫师和麻瓜们。当然，麻瓜们对狼人的毒液没有什么抵抗力，基本上也承受不了月圆夜的变身。又因为巫师界有意地隐瞒了自身的存在，芬里尔便将矛头集中对准了巫师的孩子们，而麻瓜们则成了他的口粮……”
我听完也有些唏嘘。不过是卢平父亲犯的错，结果却搭上了卢平教授的一生。而即使遭受如此平白的不公，他最后竟然还正直善良得令人瞠目结舌。不得不说，幸好有布莱克他们的陪伴，也幸好有邓布利多对卢平的关照。
“那个芬里尔杀害过吸血鬼吗？”
“未曾……他是率先背叛魔法生物的狼人。他带着一批手下归顺了伏地魔，自然没有落到要进角斗场的地步。”他答道。
我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忧心忡忡的？”
“忧心忡忡？”他反笑道，“我只是可怜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归顺伏地魔吗？”
因为他胆小怕死？
“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为魔法生物正名。因为他想要让巫师们承认狼人的存在。因为他想要得到自己真正的归属地。”他深深地望着我，却让我感觉是我在凝视一汪幽泉，“而他认为，伏地魔才是能完成他的心愿的人。”
爱尔福瑞德的话让我的心猛地一撞，“是因为卡丽煕被抓走杀死了是吗？所以他对迦蒂亚失去了信仰，继而投向了伏地魔的阵营？”
“一部分的原因吧。或许归根结底，他本来就是该去那边的。有句话怎么说的，臭味相投？”他轻笑一声，根本没有上午那封匿名信里的紧张感。
聊了许久，我还是没弄清楚他到底在不安什么。明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为什么非要过来亲自告诉我？
我原以为他是过来警告我食死徒的动向的，毕竟暑假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场意料之外的暴动。紧接着他就将话题转到了狼人芬里尔和卢平教授的身上，我又以为他其实是想商量该怎么处置叛徒们的。结果都不是。到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芬里尔投靠伏地魔的原因，似乎是想要传达迦蒂亚的管理之道，然后一转口又否定了我的猜想。怎么回事？这个吸血鬼是喝墨水长大的吗？怎么到处拐弯抹角的？
“我在信里说了的吧，你是英国魔法生物的庇护者，他们的王？”
我抬头望向爱尔福瑞德，却看到他平静的脸庞下，有着不一样的凝重。
“是。”我点头应道，“你确实是这么说的。”
“卡丽煕给我们带来了许久的和平，和平到让我们都忘了该如何去战斗。上次那个家伙袭击时，我们没有防备。这一次，如果，如果他卷土重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我在这里恳请你——卡丽煕的继任者，请你将你的力量借给我。”他虔诚地单膝跪下，自然地牵起了我的左手，高高举过他的头顶。
我没经历过这种委托，只定定地看着他，“爱尔福瑞德，如果伏地魔真的回来了，那么这将是巫师界同魔法生物们的灾难。你必须相信，要战斗的不止你们一个种族，愿意保护自己家园的不止我们，想要杀死伏地魔的肯定还有很多。或许当初救世主意外杀死了他反倒让许多人抱憾终生。爱尔福瑞德，起来，你说过我们不是王与仆的关系，你并没有要归顺我的意思，自然也不需要向我下跪。”
“吸血鬼是个古老的种族，太古老了，以致于很多人都老到不愿意动弹。当初我的孩子——克利斯命悬一线，灵魂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他日渐消瘦，结果却没有去往另一个世界，而是进入了他的同胞兄弟，克莱姆的身体内。那个守护骑士的预言伴随着两个孩子的降临出现，似乎也是为了避免争论而强制性地将两个生命变成了一体双魂的特殊存在。克利斯是白天的骑士，而克莱姆则守护着夜晚。我曾痛恨那个预言，因为它让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可现在，我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爱尔福瑞德的话里信息量大得惊人。我快速地分析着，想要预判到他接下来的话语。
“利涅特·简·乔治里亚，你生而为王。我的孩子们是因为你而活着，他们是我们家族的未来……你便是我塞格瑞德家族的未来。我，爱尔福瑞德·塞格瑞德愿意在此宣誓效忠于您，以您的祈愿为毕生的追求，愿迦蒂亚的光辉永不坠落！”
我有些动容。
他终究是想做一个好父亲的。
“请您下令备战吧！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传闻，黑魔王是生是死已经争论了十几年了。可如果放任大家这么消沉荒废下去，那么下次的进攻，或许我们真的再也无法恢复过来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的诉求，我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我看着仍被他握着的左手，叹了口气，“亲吻我的左手以示臣服，我会把我的力量借给你的。”
爱尔福瑞德毫不犹豫地低头亲吻了我的手背，抬头珍重地望着我，“谢谢，吾王。”
回到庄园的时候，夜已深。
我泡在澡盆子里，脑子里晕乎乎的。
十几年前的魔法生物界到底是受了多大的伤害，哪怕只是听了些只言片语就让堂堂吸血鬼家主如临大敌。明明只是传言啊，甚至都没有食死徒会面的确切消息！
他的诉求非常简单，他要训练我们自己的军队，我们自己的作战力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况且我的力量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有着禁林的魔法生物站在我的背后，有半人马，有独角兽，有小精灵等等真心跟随我的种族，其他族群的归顺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英国的吸血鬼因为伏地魔复活的消息自乱阵脚，直接表达了要归顺的意愿。而今天他对我说的一大堆关于狼人的事情其实也指明了要收服狼人之心的方向。
对于伏地魔复活的消息我并没有多少的真实感，或许是因为我不是活在那个年代的人。我没有经历过那种甚至不能开口提起他的名字的岁月。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接触就是通过奇洛教授，还有密室里的笔记。然而，一个是唯唯诺诺的小人，一个是狂妄自大的少年。打败他们两个并没有给我树立多少自信心，而现在，有人告诉我说，那个大魔王要复活了，要继续清洗巫师界和麻瓜界，建立一个只有纯血巫师的世界。
这种计谋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被彻底打倒吗？可他们还赢了，赢得轻松，赢得漂亮。
他们，真的有这么强吗？
我闭上双眼，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水汽晕敷在我的皮肤上，像是上好的丝绸撩拨着，飘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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