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我还在大草坪上看书,克莱姆瞬间出现,二话不说地就拉着我进了禁林,也不怕会被别人看到。看到手表上显示的6:30,我无语地发现,原来克利斯在海螺中表示的晚上不过是指太阳下山了之后而已。
暮色苍茫,克莱姆沿路做下标记,将我带到了半人马的营地。可还没等我见到帐篷,一声怒喝便已经传进了我的耳朵。
“龙女!你都干了些什么!”乔舒亚的声音很愤怒,让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甚至在我还没来得及对声音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迅速地奔至我面前,高高地扬起自己的前蹄,在看到我的瞬间竟然没想过停下,而是朝着我的头直直地踩了下来!
梅林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简,小心!”与此同时,克莱姆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乔舒亚的眼前,他把我扑倒在一边,使得我远离了乔舒亚落下的铁蹄。
因为力度没有控制好,我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树干上,痛感撕扯着我的神经。
“简,你还好吗?”克莱姆拉着我站起,关切地问道。
我摇头,用行动再次证明了女生的口是心非!
完全不是没事好吗?这个家伙到底又发什么疯啊?不是上个星期才刚见过面,刚谈下合同的吗?怎么毁约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出杀器啊!这根本不合逻辑好吗?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乔舒亚的第二轮猛攻又已近在眼前!
克莱姆挡在我面前,怒吼一声,冲向了对面的乔舒亚。这是属于魔法生物之间的战斗!身为吸血鬼的克莱姆运用自己的天赋快速移动着,在我的视野中只剩了残影,但即使如此想要拦下乔舒亚的他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乔舒亚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头活了快一个世纪的半人马也许不再像青年时整天活力四射,但是经验这种东西不是想想就有的,它必须依赖于时间的积累。很快,这场一面倒的战斗便分出了胜负。体力消耗过多的克莱姆趁着最后机会抱住了乔舒亚的马身,可一直积累力量的乔舒亚却毫不费力地将克莱姆狠狠地甩了出去!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快速的战斗,恐怕一分钟都不到,克莱姆就已经战败了!想当初,我可是差点被克利斯给掐死啊!突来的变故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能。我呆愣地看着朝着我冲来的乔舒亚,身体顿时有如千钧重,甚至连眨眼都无法做到。这时,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乔舒亚飘飞的头发,抬起的前蹄,发红的双眼……所有的东西看起来就跟电影一般,好像连我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看看你都对露露干了什么!”倏地,一切恢复正常,乔舒亚愤怒的吼叫声像雷声一般有力。他再次扬起了前蹄,瞪视着我,却在最后关头踩了刹车。
他偏过身,铁蹄踏在树干上,发出一串劈啪声。我下意识地看向树干,却发现上面只有两个深陷的蹄形印迹!要是乔舒亚没有避开我的话,不难想像我在挨了这么一下之后应该可以直接去见梅林了!
“你在干什么!你想要杀了她吗?”克莱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再次闪身到我身前,伸开双臂将我护在身后。可他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满身是汗,热量甚至直接传到了我果露的肌肤上。
乔舒亚神色严峻,不满地踏着蹄。但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恢复理性了。然而,我不得不担心,即使他现在已经将愤怒压下来了,可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不会再来一次刚刚的猛攻!如果现在有任何东西惊扰了他,哪怕只是一片树叶,他都有可能狂性大发,将我和克莱姆碾死在铁蹄之下。而且我认为,他应该幻想这个场面很多次了……
知道现在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克莱姆便上前一步准备劝服乔舒亚,可是乔舒亚貌似根本没打算要听他说话。所以,他只是用力地将克莱姆撞开,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我踢倒在了地上。
乔舒亚紧抿着唇,冰冷的视线像一面大钟将我整个罩在里面,露骨的杀意让我膝盖发软。他冷哼一声,开始绕着我转圈,说道:“她是如此地相信你……她是如此地坚信着你的啊!可你给她带来了什么?难道卡丽煕死了还不够,你还要带走她吗?哼,龙女?也对,你根本就不配那个称呼!你为什么还要再踏进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你不是很喜欢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吗?那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带给她希望呢?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吗!”
我承认我更喜欢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因为在那里,我表面上看上去还是正常的。我喜欢变得正常,我想要正常的生活,难道这样也是一种错吗?乔舒亚的发问让我感觉一阵困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回答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乔舒亚,leave her alone!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为难简!”一边的克莱姆看来摔得不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跪在地上,尽管努力挣扎却还是站不起来!
我回头担心地望着他,竟然看到了他吐血的样子!
梅林啊,这个家伙刚刚真的是想要杀死我和克莱姆啊!可是,到底为什么啊?我到底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啊?
冷意沿着背脊开始向上蔓延,我颤抖着,却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了。
“莉妮特·简·乔治里亚?……是谁,给了你这个名字?又是谁给了你所谓的使命?你不过是个渺小的人类——”乔舒亚停下了脚步,从高处俯视着我,冰刀似的眼神夹杂着浓浓的厌恶与鄙视,“你不过是个渺小的人类,你怎么敢冒充那伟大的种族?!难道你们人类真的以为我们不直言宣战就是因为软弱和恐惧吗?难道你们人类——”
“住嘴,乔舒亚!”凭空的一声叱喝,全场静默,就好像时间被凝固住了一般。
短暂地沉寂过后,乔舒亚担忧地转头望向了身后,“露露!”
“露露?”我疑惑地望向那边,眉头打着结。
“住嘴……乔舒亚。”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露露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似乎刚刚的那一吼用尽了她身体里全部的力量。她的四肢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她耷拉着脑袋,身上的光芒竟是从未有过的黯淡!虽然她走得很慢,还是一瘸一拐的,但她仍坚持着走到了我和乔舒亚的中间,急促地呼吸着。
“露西亚……”乔舒亚快步上前,扶住了露露摇晃的身躯,“你失血过多了,不该出来的。我说了,这里交给我解决!”
“所以你就要杀了克莱姆和简吗?”露露吃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乔舒亚,眼里闪烁着晶莹、温润的光芒,“那是莉妮特·简·乔治里亚,11年前就已经决定的继任者……她会成为像卡丽煕那样伟大的领袖。我们无法,也无权违抗她……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咳……身为半人马的领袖,你经历的最多,信仰的力量也最为强大。你知道我们无法失去她的帮助,你知道她天生就该是属于这里的……不要再怀疑她了,好吗?”
“露西亚,我——”
“听我说完……”露露急急地喘了几声,终于,四肢无法再承受身体的重量,她软软地倒在了乔舒亚的怀里。
“露露!”克莱姆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只是身体的疼痛让他再次白了脸色,唇角也溢出一抹鲜红。
我不知道该说我脑袋里是空白一片的,还是已经乱成一团了。总之,我很努力地想要消化这短短五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我的脑细胞似乎不太够用。已经沉默了十几秒了,我也无法理出一个和我直接有关的头绪。我心跳加速,太阳穴胀得生疼。于是,我蹲坐下来,抚摸着露露修长的颈子,轻声问道:“露露,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的伤,都是因为我吗?”
“不,龙女,这和你没有关系。”露露蜷缩着,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纯良,“龙女,我请求你原谅乔舒亚的无礼。他只是太担心我了,以致瞬间失去了理智。我想你恐怕对你即将面对的事情也是毫无头绪的……乔舒亚,不如你告诉她全部的事情经过吧。我累了……想要再睡一会儿,就让我这么躺在这儿……好吗?”
乔舒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叹道:“随你喜欢吧,我一直无法拒绝你的要求的,不是吗?”
露露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笑,却终是耐不住疲倦感,沉沉地昏睡过去。
我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乔舒亚,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叙述。
乔舒亚深吸一口气,冷峻的目光威力不减,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昨天露露受到了攻击,本来她该是死于那致命伤的。只是她快速地逃开了,并用草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可让事情更糟的是,那个混蛋竟然紧追着露露不放!他把全身都裹在漆黑的斗篷里,移动速度很快,简直就不像是在跑,而是漂浮在空中的!只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我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可幸好,我发现了她,也成功地救了她。”乔舒亚顿了一下,瞟了我一眼,便垂眸看着枕在自己怀里的露露,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头,继续说道,“当时,她倒在小溪里,血流了一路,触目惊心……我好怕,就像当初卡丽煕死去时,我内心的感受。我好不容易才守护住了她,我只是无法再失去她了。当初卡丽煕不在的时候,是她坚强地一直鼓励着我,我实在是无法再看到最亲的战友离开我身边了……”乔舒亚加重了两个“再”字,最后的一声叹息动人心弦,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那么袭击露露的人……是谁?”
“……”
好吧,虽然我确信当时周围静得只剩下我的声音,乔舒亚也像是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一般,兀自沉默着。显然,关于刚刚的那一番叙述,乔舒亚只是重点将自己当时内心的感受说了出来,而下意识地逃避了那个名字,那个攻击了露露的家伙的名字。我敢肯定,他知道“他”是谁!他叙述的家伙分明就是我所看到的那个黑衣人!那么,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让这个乔舒亚都隐隐散发出害怕的灰色气压?
“乔舒亚,我在问你,那个袭击了露露的家伙到底是谁!”情急之下,我抓住了乔舒亚的手,灼热感自身体深处流到了手心里,乔舒亚随之大喊一身,甩开了我的手。
他喝道:“你在干什么!”他怒视着我,手背上赫然一个鲜红的手印,不是因为红肿,更像是烫伤!
我张着嘴,看了一下左手的手心,继而皱着眉头,同样疑惑地看向他,“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愤怒,那种感觉……就像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不管他相不相信,虽然我的身体是人类的,可已经与龙血磨合了11年的我,按道理来说也该出现一些什么别的新状况了吧?而且,对于我自己偶尔展露的新能力,我是感到既高兴又害怕的。毕竟,谁也不愿意随时面对未知。更何况,有谁会相信,在我的身体里住着一条龙呢?即使是在50年后的巫师界,恐怕他们也只会大笑一声,然后把我关进厕所,好让这个笑料能持续得久一点。
其实,乔舒亚并不是不意外,只是他接受得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才给了我一种理所当然的错觉。他眯了双眼紧盯着我,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不急不缓,像是诚心吊人胃口似的,“那个家伙,我想我们应该都很熟悉。”
“我们都很熟悉的家伙?到底……是谁?”
“是伏地魔!”突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出乎了我和乔舒亚的意料,因为这个声音来自克莱姆,“其实我和克利斯早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企图得到永生,知道迦蒂亚的存在,并且不惧怕禁林随意出入,甚至屠杀独角兽……难道这些事情听起来一点联系都没有吗?他是禽兽,是丧心病狂的恶魔,难道这些事情的发展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吗?只是今天以前,我们还无法确认。但现在,我想……我们迄今为止的猜想都应该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对吗?”
乔舒亚听完克莱姆的解释,只是黯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11年啊,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是对于露露和乔舒亚来说,11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他们恨他,却也畏惧他,如果让那该死的家伙重新回到人世间,恐怕魔法生物们的末日真的也就不远了……所以乔舒亚会这么失态,所以克莱姆才会急着把我带到禁林里来。正如乔舒亚所说,露露一直坚信着我的力量,坚信着我能成为像卡丽煕那样的领袖!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我有种把整个世界背在背上的感觉。是露露和克莱姆的信任让我有了勇气,仿佛那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压力真的能使人成长,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心境的突变!
温度骤然下降,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偌大的禁林里仿佛只剩露露痛苦的呼吸声还在继续,我深呼吸,起身站了起来。我并不算高,只是姿势问题,跪坐着的克莱姆和乔舒亚竟不约而同地以仰望的姿态看向我。我翩然自若地拍了拍裙子,向着克莱姆说道:“你受了伤,先在乔舒亚这儿把伤简单地处理一下。等到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再挑时间回去吧!伏地魔的事情我已经记下了,再说,我也有怀疑着的对象……还有,克莱姆,明天正午让克利斯秘密找我一趟,我有件事情必须和他商量一下,可以吗?”
克莱姆点头,转念又说道,“简!不需要,我带你出去吗?”
“呵,说什么傻话。”我摸了摸克莱姆的头发,笑道,“我可是迦蒂亚。在我的领地里,没有任何生物能够违抗我,我该是最强大的,不是吗?别担心我了,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你可是我的守护骑士啊!”
克莱姆温柔地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面对乔舒亚的一言不发,我问道:“乔舒亚,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么?”
虽然嘴角的幅度不大,但是他的确是在笑!乔舒亚看起来很满意我这样的安排,随意地说道:“是我撞伤了克莱姆,要是露露醒来之后发现克莱姆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大概是会和我绝交的吧!”说着,乔舒亚将露露抱起,同时向克莱姆使了个眼色,“来吧孩子,你需要治疗。”
克莱姆忍着疼痛跟在乔舒亚的身后离开了,我看着他们三人被暗影吞没,内心澎湃的热度越来越激烈。我抬头望着浓密的树荫,深呼吸,鼻翼间充斥的不再是枯枝腐叶的味道,而是浓郁至极的血腥味!
伏地魔……既然他已经成功消失过一次,那么这次我会确保他——再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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