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贝西松开了手

    宴会大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一切声音消失殆尽。

    碎裂的香槟酒杯,泼洒的红酒水,脱落无主的高跟鞋。

    隆装盛饰的宴会参加者们横陈一地,鲜丽的礼服未曾变化,改变的却是其或陷入昏迷或沉浸梦乡的主人。

    白发苍苍,行动迟缓。

    犹如一瞬历经百年,碾过岁月齿轮,所有人毫无例外变成了迟暮老人。

    全军覆没,磅礴之势。

    普罗修特的替身壮烈成仁「The Grateful Dead」可以使生物的身心及记忆力老化衰退,能力的发动无差别释放,精密度不高,范围广泛。

    男女的退化速度是不一样的,根据温度的变化,温度越低老化速度越慢,故可用冰块降低体温以此缓解。

    友军当然也在波及的范围内,于是他随手丢了一包冰袋给陆乔。

    陆乔道了声谢,视线落在壮烈成仁上。

    大哥的替身是个半人型的紫色替身,没有脚,腰部以下有类似外壳断裂而暴露的数据条状类绳索,身上长满了无数只眼睛。

    随着普罗修特的走动,替身上的眼睛四处瞟动,陆乔上前走近几步,甚至有几只眼睛看往她的方向。

    她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冰袋,贴上脸颊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冰冷。

    然而此刻内心又不合时宜地想,随手准备冰袋的大哥,可爱!

    (小酒窝:救不了。)

    事实上那只是普罗修特使用现场准备用来享受红酒的冰桶,临时制作成的冰袋。

    门外的贝西敏锐察觉到室内的大哥使用了替身,慌张推开了大门道:“大哥,他出现了么!”

    “没有,所以我们要更加警觉才是。”普罗修特说。

    他闲庭漫步般走在一片狼藉之中,跨过地上老人干枯的手,用脚尖抬起地上的人的脑袋,一一查看他们的面容。

    迪莫西是目前里苏特能够查到的具体线索。

    至少当前状况这条线索不能断。

    他们不是审讯家,只是暗杀者而已,咬准了猎物,就剩下一个目标:死亡。

    可是暗杀者组需要的远远不是干净利落的死所能满足的。

    他们要的仅是一个真相。

    “贝西,不要傻站在那里,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

    “抱歉,大哥……”

    贝西这才召唤出了自己的替身「Beach Boy」,让钓线潜入墙壁中搜寻探知敌人的踪影。

    他的双眼无法控制地落在匍匐于地的那堆人群,幼小的孩童来不及长大,已经苍老得吐不出学习尚浅的话语。

    贝西看着大哥又一次剔除垂暮的面孔,地上有人爬起来抱住他的脚求救却被踹开。

    心里永远不是对大哥的无情感到恐惧,而是对自己是否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自我质疑而恐慌。

    “真、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可是迪莫西好像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进入这个会场大厅啊……”

    “你能绝对肯定他不在这里吗。”

    明明从头到尾看守大门的贝西却无法肯定地回答。

    “这就对了。”普罗修特看着他说,“世界上没有保证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发展走向只会是你牢牢掌握的事情。你能掌握到他的踪迹吗?”

    贝西的钓鱼竿毫无动静。

    他低沉地垂下头,“目前尚未发现……”

    “那么你还能肯定他就不曾出现在这里吗?”

    贝西无言以对。

    “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推测,贝西。”

    普罗修特朝他走近,“你完全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随时随刻。”

    他伸出双手捧起贝西的脑袋,说:“当然我也完全能够提出和你截然相反的意见——所以贝西贝西哟,你不需要因为我否决了你而自我怀疑,你应该更加自信一点。”

    “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是否会在此处出现?没有关系,如果你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握紧你手中的替身,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去不停探寻,不放过任何角落,直到你掌握他——”

    贝西:“我知道了,普罗修特大哥!”

    远处围观整个过程的陆乔:“……………………”

    等等,我是谁,我是空气吗???

    陆乔下意识双手摩挲自己的脸,是发型原因吗,还是脑袋的原因?

    她瞪大了双眼看交谈中的两人,捏住自己脸颊两侧的肉往外拉伸。

    求!盘!

    得到普罗修特教导的贝西像打了剂鸡血一样,身上的气场大变,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警惕的十多分钟内,依然没有第四个人出现。

    钓鱼向来是个漫长的过程。

    正当陆乔和普罗修特谈论着要不要到楼上再次查看一番的时候,宴会厅堂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

    “「Beach Boy」抓住了!”

    贝西迅速收回钓鱼线,随着一声惊呼,一个怀抱布偶的小女孩被钓了起来,手中的冰淇淋砸落在刚刚开启的门缝间,如同一滩无状的烂泥。

    “怎么是个小孩子!?”

    “呜……呜呜……好痛啊呜……不要杀我……”

    钓钩深入手臂的血管当中,小女孩轻瘦的躯体被惯力拽到空中,跌落在贝西脚下。

    她的手肘由于落地擦破了皮,流出了血。

    “怎么会是个孩子,莫非是谁的小孩刚才跑出去玩现在才回来吗……”

    “这就要问你了贝西,难道守在大门口的你没注意到吗。”

    在女孩落地的瞬间贝西畏惧地松开了手,他不知所措地望着脚下哭泣的小女孩,又看向普罗修特,“我……我以为……”

    “算了。”普罗修特皱眉说,“尽管根据资料显示,迪莫西并不是替身使者,不可能具有变成小孩子或附身其上的能力,或许这个孩子不过迷路归来而已,但我们的任务中不存在落网之鱼——”

    “贝西,你不会犯这种错的对吧。”

    小女孩忍着流血的疼痛呜咽,幼小的年龄难以认知自己目前面临的境况,往前爬着,将跌落时从怀中滚远的布偶猫捡回来。

    像是代替家长不在而想要寻求的安全感,小女孩紧紧抱着怀中布偶猫,祈求地仰望跟前的贝西。

    “你说的没错大哥……”

    不算高大却练就一身肌肉的贝西却因眼前的小女孩,身体颤动。

    普罗修特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必须要……杀了她。”贝西清楚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的双手无法控制颤抖。

    陆乔站在普罗修特身侧,远远看着。

    普罗修特用一种极其温柔又极其残酷的方式教导着贝西。

    他从来不对陆乔说这种话,或许她足够冷漠。

    陆乔看到贝西终于抬起了手,小女孩的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闪烁莹光。

    暗杀组从来背水一战,肮脏的表皮下荣光伴随左右。

    但没有人想到的是,即使犹豫不决却作出决定的贝西,却被自己的钓线狠狠甩了出去,脑袋撞击至墙壁上,刹那深陷昏迷。

    女孩的哭泣声未曾停止,一个梳背头的男人就这样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女孩身旁,把她抱了起来。

    “对不起,我的女儿到处乱跑,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女孩制止了哭声,畏缩在男人的怀里。

    与此同时,本属于贝西的「Beach Boy」竟出现在男人的手中。

    贝西的替身……被夺走了?

    陆乔和普罗修特的脑内几乎立刻浮现出这个想法。

    远远望着倒在墙边的贝西似乎并无生命之忧,普罗修特冷静地对无线电那头的里苏特说:“迪莫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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