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逼

    乱哄哄的人群一下住了声,无论是看笑话的,还是说三道四的,好像齐齐被掐住了脖子,场面顿时静得让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太阳就要下山,有气无力地散发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晦暗不明,暗沉沉中,唯有青石板上白花花的米粥尤为刺眼。

    也许因为兴奋,韦放面孔上微泛着潮红,他虽极力矜持,仍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和快意,“饿极了的人,别说洒在地上的粥,就是树皮草根也能吞下,洛桦,你吃也不吃?”

    因为静,这句话声音并不高,但十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瞪大了眼,竖起了耳,纷纷看对面那人如何应对。

    洛桦没有半点畏缩羞惧之态,脸色越发冷峻,眼底灰暗阴沉,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是行伍之人,军人的血气和骨气早已深深刻在他的骨髓中,如此折辱,焉能忍受?

    韦放看他拳头捏得格格响,气得面如白纸,却不敢动自己一根寒毛,当即一阵大笑,“当年杀人如麻、威风凛凛的洛大将军,落魄到要与灾民争食,悲哉快哉,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洛桦浑身绷得紧紧的,手凉得冰水里泡过似的,目中寒意凛然,已是杀机顿现。

    韦放被他鹰一般的眼神惊得后退一步,想想不对,复又上前一步,强硬道:“你一介草民,还敢对本钦差不敬?诏狱的牢饭本官给不了你,府衙的监牢敞开门候着你来!”

    他正说得起劲,冷不防飞来一只绣鞋,“砰”地不偏不倚恰砸在他头上,差点砸晕了钦差大人。

    韦放定睛一看,洛桦那位农户妻子站在面前,浓眉大眼,一张鹅蛋脸满是怒气,却还带着几分娇憨稚气,双手叉腰,一只白嫩嫩的小脚直接落在地上,看得他不知为何脸一红。

    韦放微微移开目光,暗道果真是乡下无知农妇,一点儿廉耻之心都没有。

    有想讨好上司的,想吆五喝六叱责傅昭一顿,却见周遭无人上前,猛然想到,面前那男人是杀人如麻的洛战神,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悄悄把迈出的脚又撤了回来。

    傅昭气得浑身直颤,一双眼睛蓄满了泪,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你是在羞辱我夫君?还是在羞辱我们灾民?”

    “为什么我们要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我们是灾民,更是朝廷的子民,往年徭役赋税从来没少交过,如今遭了难,今年没钱交税,就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吗?”

    韦放额上青筋一跳,急急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傅昭四下里扬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说说这位青天大老爷什么意思?只因我们吃过树皮草根,就只配跪地上吃饭?他们大鱼大肉吃香喝辣,我们连发霉的稀饭都喝不上,我们的命就这么贱吗!”

    一言既出,周遭皆惊,那些灾民起先还静静听着,后来越来越激动,他们连遭劫难,不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心中怎会没有怨言,此刻哪里耐得住,个个听得泪如泉涌,粥棚前已是怨声载道。

    “你知道我们农民需要流多少滴汗水才能种出来这一碗粥?如今饥荒,大家伙都指着这点救济活命,你却当着饿肚子的人面儿糟蹋粮食……青天大老爷,你的爱民之心呢?”

    韦放没想到这丫头如此伶牙俐齿,指着她怒道:“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许是气极反而脑子灵光了,傅昭如醍醐灌顶,心里一片清亮,啐了他一口,冷笑道:“戏台子上的奸臣,一个个都是大白脸,贼眉鼠眼的,不成个模样。我还当都是唱戏胡乱扮的,今日才知是我想错了——”

    她戳指骂道,“你就是个大、奸、臣!看着是人模人样,做的是猪狗不如!”

    何曾有人敢当面这么骂他,韦放差点气得吐血,迭声吩咐将她拿下。

    四五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闹哄哄上前,手还没挨到傅昭的衣袖,就觉一股大力当头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已仰面摔倒,哎呦哎呦半天半天爬不起身。

    洛桦满身肃杀之气,眼神凶狠得想一头嗜血的狼,他脚尖一挑一踢,地上的朴刀便带着裂帛般的怒吼,如离弦的箭,直直冲韦放飞去。

    韦放骇然之下竟是一动不能动,而旁边的官差压根没料到这位爷敢当众对钦差下手,也不知是惊得还是吓得,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睁睁瞅着那朴刀擦着钦差大人的帽沿而过,“扑”一声插在树干上,直没入柄。

    合抱粗的杨树一阵颤抖,树叶扑簌簌地乱响,昏鸦“唿”地飞起,久久盘旋直落不定,扰得众人心头突突地跳。

    韦放的乌纱帽滚落一旁,披头散发,吓得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官袍衣摆颤颤,隐约还能听到牙齿的碰撞声,若不是旁边有人扶着,只怕早一屁股坐在地上。

    洛桦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嘴角边的微笑怎么看怎么是讥笑,“韦大人,你生于膏粱,不知稼穑,根本不能体会底层人民的劳苦。这一碗粥,与你而言不过是羞辱我的工具,于他们而言就是救命的希望。”

    “你是当朝探花郎,却无安民之志,来这里赈灾无非为求个虚名。只可惜,你不曾把百姓真正放在心坎上,又怎能指望他们真心实意拥护你?”

    韦放不肯输了气势,硬挺着说:“你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将军,死在你刀下的不知有多少冤魂,有何资格谈‘爱民’二字?”

    洛桦眼神一闪,昂首毅然道:“我的确杀人如麻,可死在我刀下的,不是进犯的敌军,就是作恶的盗匪!我一身杀名,保全百姓安居乐业,若我没资格,谁有资格?”

    韦放一把推开扶他的人,恶狠狠道:“你早就被皇上罢官了,又被安国侯府逐出,如今你就是一个草民!贱民!传本官令,凡与此人有关者,皆不予发粮救济!”

    傅家人一听,顿时慌了,杜氏面如死灰,喃喃道:“没了救命粮,这是要饿死我们一家?”

    洛桦冷冷盯着他,声调没有丝毫起伏,“韦放,牵连无辜之人,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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