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师丢下一句“昨天晚自修做好的数学卷子，林若白收上来交我办公室，做完再回家”，英姿潇洒离开教室。
许昕拍了下后脑，嘟囔一句：“试卷还没做。”
她弯下腰，拉开书包链找试卷，“记得昨天放这儿的呀，怎么找不到了？”
陈梦催她：“你快点儿啊，班长一会儿来收，你还试卷都没了，丢不丢脸。”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昨天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写？”
“我写的，”许昕脑袋都快要埋到书包里去了，声音闷闷钻出来，“班长教我的那道题，选B！”
陈梦无语：“……你还有脸说。”
没过会儿，林若白站在面前，“许昕。”
“啊？”许昕从课桌洞里仰起脸。
“交作业。”
她慢慢展露笑脸，“班长，我跟你打个商量呗。”
林若白默然注视她几秒，“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许昕弱弱的问。
“没做。”
许昕迎着他的视线，“谁说的！”
在林若白平静注视下，她的气势去了好几分，低声说，“我做了的，每一道题都做的很认真，就是……”
许昕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声音越发低下去，“试卷好像找不见了。”
一旁的陈梦汗颜，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林若白一点也不想理她，收了陈梦的试卷，往前面走。
“班长，”许昕攀住他手，“您大人有大量。”
林若白静默看她好几秒，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行。”
许昕哀叹一声，趴回座位。
她倒不是怕留下来补作业，本来就不想回家，能在外面拖着就拖着，只不过。
刚才林若白看她的眼神，不屑一顾。
像他这么优秀的男生，很讨厌她这种死缠烂打的性格。
其实也不是故意不写作业，就是想引起他注意。
现在，适得其反。
许昕烦恼地趴在座位上，胡思乱想着。
陈梦在整理书包。许昕侧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梦梦，一会儿你们先走，我去蒋老师办公室再要张试卷写。”
一想到要去拿试卷，会挨批评，许昕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又烦闷。
磨蹭着站起来。
林若白从前门走进来，径直朝她走过来。
许昕先是一怔，然后垂眼看到他手里的试卷。
一阵小窃喜。
难道是帮她拿的？
许昕不知道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站在桌子旁，不知所措。
他腿长，走路快，没几步到她面前。
“做完上交。”
许昕接过试卷。
果然是特地帮她要来的。
“谢谢。”她眉眼舒展开，笑的好看。
林若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了。
许昕怔怔望向他的背影，重新收回视线，把试卷沿着中间对折。
林若白回到座位。大头拎着书包，靠着他桌，“打篮球去呗。”
他打开书，头也不抬，“今天不去。”
两三个男生靠在门口，是别班的，“小白，别那么用功了，打篮球去呀。”
大头朝外面道：“你们别指望小白了，他今天不打。”
几个人哎声叹气。
许昕本来就不怎么有心思写作业，这会儿被吵的更加心烦意乱。
偷偷朝林若白看了一眼。
他还没走。安静的背影，漾在光里。
白的晃眼。
俞苗和大头勾肩搭背走出来。走到许昕这边，脚步一顿，俞苗说，“五中的人才，作业还没做好？”
他弯下身，笑着：“要不要你苗哥帮你？”
许昕趴在桌上，笔在草稿上推演，懒声拒绝，“不要。”
林若白侧头朝那边看过去。
俞苗靠在许昕桌旁。
从他的角度看，很暧昧。
“俞苗。”林若白叫道。
“啥事啊。”俞苗直起身。
他转着笔，神情淡然，看着他，“别在这里吵。”
外面的人也催着，俞苗拎起书包，勾着大头走了。
教室一瞬空了，安静了。
许昕感受到两道热烈的视线，侧了侧头，看到不远处，林若白低着头看书，不受打扰的样子。
难道是幻觉？她抓了抓脸，没有多想，继续投入到题海当中。
*
教室里还剩下值日生和四五个没做完卷子的同学留着。
陆续有几个同学做完交给林若白。
许昕做的最慢。连值日生都走了，还没做完。
被一道题目难住了，她咬着笔杆抬起头来，不知不觉看向林若白。
试卷放在桌角，上面压着书，以免被窗外进来的风吹乱。
他安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风微微吹起窗帘，和少年的发丝和衣角。
像文艺电影里的美少年。
做完试卷，教室里人都走光了。
许昕把试卷交给林若白。
他拿起她的试卷翻看，许昕莫名其妙紧张。
交完不就行了，还带检查作业的？
她站在旁边，就像受训的小学生，看着他的眉心微微蹙起。
过了不到一秒，林若白指了指卷面，“没做。”
许昕懒懒嗯了声。
林若白瞥了眼她，“不会做？”
许昕挠了挠头，索性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不会。班长大人，你帮我讲讲呗。”
林若白看向她，“过来。”
许昕拖着椅子坐林若白旁边。
他看也不看，直接讲。
讲完一遍，问：“懂吗？”
许昕垂着眼，把草稿纸上的步骤过目一遍，点头，“嗯。”
“下一题。”白皙有力的手指握着黑色签字笔杆，形成强烈的色差，在光下微微闪动，好听的低低的嗓音，极尽耐心，在白纸上流畅书写。
许昕闪神。突然来了一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好看？”
她又歪头看着他的侧脸，“班长，你是桃花眼吧，是遗传吗？”
林若白停下笔，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微微牵动嘴唇，“……不知道。”
明显就是不想跟她探讨这个话题。
许昕继续孜孜不倦探索，“女儿长得像爸爸，你以后应该生一个女儿，嗯……”
对视上林若白的视线，许昕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说出最后一句：“……继承你的美貌。”
空气一片静默，只有外面的知了声和缓缓吹来的风声，回应着她。
林若白站起身来，收拾书包。
许昕意犹未尽，也跟着站起来，“要走了吗？”
“交试卷。”
“哦。”她把椅子移回原位，心里有些低落。
林若白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的背影。
女生垂着脑袋，踢踏着鞋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很少见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林若白收回目光。
待许昕慢吞吞收拾着书包的时候，余光里，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教室门口。
似乎在等她？
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去，她慢慢把头转过去看林若白。
他手里拿着试卷，视线不偏不倚落入她眼里。
很安静，很浅淡。
许昕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听到他问：“好了吗？”
“好了。”她背起书包，走到后面把电扇关了。视线一斜，看到林若白关掉前面电扇和窗户，门碰一声，他走出去。
许昕从后门走出，关上门的一刹那，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他是在等她。
交试卷和关门窗。
“你在等我吗？”她停在后门的走廊上，等林若白走近。
交试卷这种事，补完了，自己也能去交，他不必非要留下来。
这个又有责任又有担当的男生。
许昕笑眯眯看着他。
她笑的样子，像星宿光源。
试卷在风里，在他手上，轻轻翻动。
少年垂着眼，脸上看不出表情，很淡的说：“不是。”
许昕像没听见他的话，朝他挥挥手，“林同学，这周六见哦。”
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一定要来呀。”然后少女转过身，朝前面走去。
林若白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漂亮。
裙摆要是再短一点，会更好看。
低下头，看地面上的影子。
白光里，染了几道五颜六色的光影。
唇角忍不住勾出一点弧度。
许昕走下楼梯，心情很好，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一幕幕，一帧帧，像电影。
印刻进她的心。
走了几步，顿住脚步。回味他的话。
反正不管顺便也好，无意也好。
四舍五入，就当是在等她好了。
她边走边笑，像个傻瓜。
*
林若白交完试卷，在门口的长椅上遇到许昕。
她背着书包，坐在树荫下，手遮在额前，仰着脑袋。
不知在看什么。
“还没回家？”
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
许昕转过脑袋，看见林若白站在面前。
“班长。”她笑盈盈，“又见面了。”
“你看，”她手指树梢，“上面有个鸟窝。”
顺着方向，林若白抬头看到树顶。
绿叶遮障，树枝中央有一个碗大的鸟窝。
林若白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她屁股底下垫着一本书，大概用来隔热的。
许昕站起来，把厚厚一本书抱起来。林若白看到书的封面，画着两个非主流人像，不像正经的书。
只是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许昕没有发现，注意力还在上面的鸟窝，“你不好奇上面有没有小鸟吗？”
“不好奇。”他生硬的语气，脚步方向一转，走了。
许昕跑了两步，追上他，“你家住在哪里啊？”
空气静默，没人鸟她。
跟着腿长的男生走路真是吃力，没走会儿，许昕气喘连连。
她不追了，累死人，抱着书，蹲在旁边，书本遮在脑袋上挡阳光，一边用手扇着风。
反倒没想到，林若白停了下来，侧身看着她。
许昕心里一喜，小跑上去。
“问我家在哪儿干嘛？”他说。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想表达谢意。”许昕解释。
“小事，不用谢。”
“那怎么行？”许昕急道，“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波涛汹涌的谢意。”
“波涛汹涌？”林若白顿了顿脚步。
“对啊，”许昕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都没说我要拿着礼物亲自登门拜谢。”
“不用。”林若白言简意赅拒绝。
走了几步，他缓下脚步，深深看了眼她。
然后，很淡笑了下。
“我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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