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那日,余安安于傍晚推开窗,凉风袭面。她走到阳台,坐到吊椅上,身体随着椅子微微晃着。
奶奶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大舒服,今日才有些好转,在书房里看书到傍晚,忽然接了个电话便出门去了。余安安一个人在家,望着天边温柔的光晕,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日宴,没了一丝兴致。
这种热闹且以她为主的场合,她是习惯的,本来,便是年年如此。但却是第一次,这样排斥。
愈盛大,日后便愈是难以收场。
……
素然茶社。
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身姿板正地坐于包间,静等微闭的门被打开。
他双手交握落在交叠的膝上,眉目清冷幽邃。然他紧盯着桌上那一壶烧开的茶水,到底是泄了一丝紧张。
十分钟后,走进一位身着深蓝色旗袍的女人。女人看来不过六旬,身姿却是依旧笔挺,脸上也未曾有几条皱纹。头发在脑后精致的挽了个发髻,并落了个木簪,簪头嵌着一颗翠绿的宝石。
那样莹润的光泽度,衬得来人越发显得年轻。明明,她已然年愈花甲。
男人上前一步,兀自伸出手:“柳夫人您好,我是白斯年的孙子,白慕阳。”
来人似没望见他一般,径自在他对面落座,端是姿态悠然,唯唇边划过一抹轻笑。“你倒是坦诚。”
白慕阳收回手,站于柳慈一侧为她斟了茶,方才落座缓缓道:“我不说您也会知道,倒不如添几分印象分。”
“若是为负呢?”
白慕阳手指一顿,眸子愈是坚定:“那我就掰成正的。”
柳慈冷眼瞧着他,耐性并不足:“不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她端起手边的茶,微微晃着。这茶水泛着浓郁的沉香,水色清润呈红褐色。
白慕阳随即道:“听说您最喜欢这款八十年代的8582青饼,”柳慈放在唇边微抿了一口,他便继续道,“老夫人觉得如何?”
这几日,他磨着自己的耐性,自也磨着柳夫人的耐性。她静等他上门,直等到晚宴前一天才接到邀请。
柳慈落下茶盏,眉眼微垂,眼光始终未曾落在他的身上。端是不动声色的冷遇,“能用钱办到的事,有什么稀奇?”
柳慈同祖父白斯年的恩怨,白慕阳已然细细调查过,但毕竟经年而过,许多细节也无法调查。尤其调查所知,全是不痛不痒的叙述。当年当事人所经历种种,其中是何种感受亦是无法分辨。
白慕阳原本就知道这场对话会比较艰难,却不曾料到,柳夫人连带着对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有这样强烈的抵触情绪。
是以,他便收敛了那一丝紧张与恭敬,露出阴暗的本质来,嗓音沉沉道:“柳夫人,登高易跌重,这场宴会你预备办这么隆重,可曾想过余小姐以后的处境。失去你,她便什么都不是。”
柳慈蓦地抬头,眸底倏然迸发出冷厉的刀芒:“她永远是我的孙女。”
白慕阳唇角勾起,忍不住嗤笑:“您不必如此强调,日后会发生什么,您比我清楚。”
对面的人如被戳中痛脚,一时不言。只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恼怒异常。
白慕阳身子靠着椅背,愈是慵懒道:“我知道您的心思,让她在其中挑选最有权势正好她也喜欢的那个。但恕我直言,除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除了你,都是选择!”
白家的人,决然不再她的选项之中。
“白少爷雷霆手段,我早有耳闻,但我更清楚,你是白斯年教养出的人。你以为,我会放心把安安交给你。”
白慕阳轻笑:“那您为何还要来呢?”顿了顿,又道,“因为在宁滨市,除了我,您有选择,但都不够好。”
柳慈冷哼:“你这狂妄自负的脾气,倒是和你祖父如出一辙。”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去。
“柳夫人!”白慕阳猛地叫住她,偏又维持着坐姿,未曾站起来阻拦。
那份骄傲,愈是令人生厌。
柳慈步子未停,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您应当知道,祖父是您的障碍,但不是我的,更不会是我与余安安在一起的屏障。”说着,便是将一个文件夹推到对面去,“这些,就是我的诚意。”
柳慈已然走至门口,这时倏地停住。白慕阳继续道:“您不妨看一眼,也许有些东西,您给不了余安安,但是我可以。”
柳慈终于还是回过身,看了眼文件显示的内容。
然而,愈是到最后,愈是惊异。“你要娶她?”柳慈猛然抬起头,这上面的房产与地皮,甚至那座矿山,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划拨到安安名下。
这样大的手笔,便是她瞧着也是震惊。
原本也是如此,白家重商,而柳慈为上流社会所推崇,却是身份地位使然。但有钱便罢,骤然拿出这么多,便是当做聘礼也是绰绰有余。
白慕阳忍不住扬唇笑起:“不,我只要一张请柬,一张可以出现在明日晚宴的入场券。”
准确点说,是一个允准。允准他出现在余安安身边。
柳慈瞧着那份文件,终于细细地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他与当年的白斯年不尽相同,至少,也比着当年的白斯年更英俊些。亦或,是当年的白斯年早已留在阴暗里,而眼前之人,还隐隐可望见阳光。
来之前,柳慈已然找人调查过这位白家小少爷。据说,是他的父亲自小被白斯年收养。但在他幼年之时,他的父亲便过世了。白慕阳长在白斯年身边,承受的是最为严苛的教养,十八岁那年甚至将他丢去了军队,磨炼他隐有锋芒的性子。
而白氏集团在他手上,居于宁滨市首位,一直屹立不倒。
确然,排除白斯年那一层身份,眼前的年轻人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安安不谙世事,但这个人如若是真心,确然是可以给安安最好的守护。
但白斯年……
“你喜欢安安?”柳慈挑眉,据她所知,他们两个似乎并没有认识多久。这架势来得汹涌,便是让人警惕。
白慕阳手指轻扣着手背:“不喜欢。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
柳慈眉目陡地蹙起,刚刚收敛的芒刺又是竖起:“那你想要做什么?”
当年的白斯年,百般恶劣,万般不堪,总能落到一个情意深重难以自持上。若白慕阳是为了稀奇与玩弄,她绝不会允许。
更甚,这追求或许有他意。
白慕阳凝着柳慈这般神情,神色倒是松了松。柳慈这般紧张,也是在意余安安。而她被在意着,才令他心安。
“我从不曾喜欢谁,但听人说,若有一个人,你想要时时望见她,想要和她过一辈子,想要把命都给她。如果那就是爱情的话,我想要的这个人就是余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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