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小说:宫女芷锦 作者:陌上菡
    秀女采选结束后没两日便是四月十五。按照大盛后宫的规矩,凡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日、二十五日,则后宫所有嫔妃都要赶在辰时之前到达坤和殿,听候皇后训戒。

    十五日这天,天刚蒙蒙亮,芷锦便起了身。粗使丫头翡翠打了水进来服侍芷锦洗漱。

    芷锦净了面,拿着帕子正试手上的水,大宫女笙芯这时走了进来,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套衣服。

    “才人今个要穿哪件衣服?是这海棠色的,还是水粉色的?”

    芷锦瞥了一眼笙芯怀里的衣服,摇摇头,“都不好。”

    宫里的人吃穿用度皆有规矩,单说这衣服颜色,以黄、红两色为尊,明黄色除皇上外皆不能用,杏黄色非太子储君不可用,皇后、皇子和公主可用金黄色衣饰,另外,绛红色为中宫之色,除皇后外的其他嫔妃全都不许穿绛红色衣物。

    因着宫里有这样的规定,除绛红色外的其他红色,诸如水红、海棠、玫色等,便成了各宫嫔妃争奇斗艳最爱穿的颜色。

    这次去坤和宫听皇后训戒,是芷锦第一次在所有妃嫔面前露脸,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出任何风头,更不想在穿衣打扮上与谁比较,自然不肯穿这样容易引人注目的颜色。

    “我记得前几日尚衣局的送来的衣服里,有一件浅碧色的对襟半臂襦裙,你帮我拿那个来吧?我今个穿那件。”芷锦说着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一旁的翡翠。

    “浅碧色襦裙?奴婢也记得有那么一件,可那件是不是太素了些?才人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何不穿的鲜艳一些?”笙芯劝道。

    芷锦笑笑,“浅碧色清雅一些,挺好的,今个穿那件挺好的。”

    笙芯抱着怀里的两套衣服,转头出去,不过一会便拿着那套浅碧色的襦裙回来。

    “奴婢替才人更衣吧!”

    笙芯说了一句,上前替芷锦换好衣服,然后扶着她坐在妆奁前开始替她梳妆。

    芷锦随手翻了两支式样简单的朱钗,又挑了朵绒花,一并递给笙芯,“你替我梳个简单些的圆髻就好,不要梳的太高,这朱钗给你。”

    笙芯伸手接过朱钗,一边替芷锦梳着头发,一边闲话般说道,“奴婢虽才服侍才人不久,但也知才人是普选宫女出身,才人能与秀女一起受封,又得以住进这毓秀宫,可见皇上恩宠,才人既得皇上宠幸,又何必这般处处慎小事微?”

    芷锦抿嘴一笑,微微垂下眼睑,只道,“你说的对却也不对,我深知自己与他人不同,皇上的恩宠是荣幸、是福气、也是恩情,于我这样出身的人,能得今日这身份,更该谦谨行事,方才是不负皇上。”

    笙芯听这话,忍不住抬起头从铜镜里看了看芷锦。

    铜镜里倒映着的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上,蝶翅般的睫毛微微垂着,遮掩了眸里的颜色。

    笙芯没再说什么,只依着芷锦的意思替她梳了个式样简单大方的圆髻,带上了她自己选的那两支朱钗。

    芷锦梳洗打扮好之后,见时辰不早了,顾不得正儿八经的吃早饭,就着翡翠端来的粥,胡乱的喝了几口,便带着笙芯出了门。

    芷锦依礼先到前面的昙月殿向淑嫔请安。

    昙月殿外候着的宫女见芷锦来,忙笑着迎上前,见礼道,“奴婢给锦才人请安了,刚刚淑嫔才念叨锦才人呢,锦才人快里面请。”,说着引了芷锦往里去。

    淑嫔坐在明间,穿了身丁香色撒花褙子,下搭月白云纹裙,见芷锦进来,忙站起身,“妹妹来了,我才说瞧着时辰不早了,想着让她们去后头叫你了。”

    “给淑嫔姐姐请安的,劳姐姐费心了”,芷锦福福身,转头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时辰是不早了,咱们该动身去坤和宫了。”

    毓秀宫距离皇后所住的坤和宫并不算远,芷锦和淑嫔没用多少时间便赶到了。

    坤和宫正殿坤和殿明间里此时已经坐了几个人,芷锦和淑嫔一进殿门,还没瞧清殿里都有谁,便有一个人影从一旁窜了出来。

    “淑嫔姐姐,淑嫔姐姐”,贞良娣一下子扑到了淑嫔身上,笑着大叫道。

    淑嫔嗔了贞良娣一眼,“这大庭广众的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贞良娣噘了噘嘴,“人家看见姐姐高兴嘛,就不能说一句了?”,忽的咧嘴一笑,拉着淑嫔就往殿里走,“姐姐到里头来坐啊,她们说嫔以上的后妃才有资格坐,姐姐坐哪里,纯儿便站在姐姐身后。”

    淑嫔被贞良娣拉进走在前面,芷锦便跟着后面,三人一起往殿里走。

    明间宝座下设了两排座椅,各三个座位,左侧上首位置是空的,其余五个位置共坐了三个人,惜嫔坐在右侧第二个位置,见一行人进来,忙招手让淑嫔坐在了她下首的位置上。

    芷锦和贞良娣便并排站到了惜嫔、淑嫔后面。

    惜嫔手臂撑在椅子上,微侧着身子靠向淑嫔的方向,小声道,“这殿里坐的几个人你们可都认得?”

    不等人答话,接口又道,“对面上首坐的的那位是元妃,从皇上登基前便就伺候皇上了,正对着我的那个是妍嫔,妍嫔是和我一起去年进的宫。”

    芷锦听惜嫔说完,禁不住瞧了瞧这二人。

    元妃看上去年纪稍长一些,约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了件鸭青色的对襟褙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庄重,目不斜视,似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态。

    妍嫔生的肌肤娇嫩,桃腮带笑,穿了件水红的齐胸襦裙,正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不停的瞧着自己脸上妆容。

    “现下这时辰瞧着到辰时了”,淑嫔瞧着外面的天色开口道。

    这话音才刚落,王嬷嬷便从稍间走了出来,“各位娘娘久等了,皇后娘娘这就出来了。”,说罢,双手放于身前,立在了明间的宝座边。

    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无人再敢说话。

    不一会功夫,王皇后由两个宫女扶着走了进来。

    皇后坐到上首的宝座上,神色淡淡的俯视了下四周,见左侧上首的位置仍是空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容妃还没有到?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王嬷嬷在旁挺直了身子,高声回道,“回皇后娘娘,这会儿已经辰时一刻了。”

    王皇后冷笑,“辰时一刻了还没到,这几日皇上都没来过后宫,本宫倒瞧瞧她今个什么时辰能到,又能有什么借口。”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重起来,在场的人无一人开口说话,四周静到好似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内侍尖细的声音,“容贵妃到!”

    殿内的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向殿门口,芷锦亦好奇的转过头张望。

    不时,殿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穿丹红色金银丝绣百蝶穿花束胸襦裙的女子,女子身量亭亭,莲步袅袅,柳叶眉,红樱唇,琼鼻挺翘,眼眸深邃,带着一种异域的美艳之气,在众人的注目下,从容不迫的走进殿来,一敛衣裙,坐在了左上首的位置上。

    王皇后脸色难看至极,瞪着刚进来的丹红衣女子,咬牙切齿道,“容贵妃,谁让你坐下的?本宫有许你坐下吗?”

    容贵妃不以为意,瞧也不瞧皇后一眼,冷冷一笑,只道,“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可就惶恐了,臣妾近来身子不适,皇上都疼惜臣妾,千叮万嘱的让臣妾多休息,到皇后娘娘这儿,臣妾自然是想坐便坐,想怎样便怎样,娘娘若有什么不满,直接去同皇上讲啊!”

    “你…”,皇后气结,“你少拿皇上来压本宫,你要是想去皇上面前对质,本宫陪你去便是!”

    说着,竟是真的站起了身。

    坐在右侧上首的元妃,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扶住皇后,打起圆场来,“皇后娘娘这怎么还跟容贵妃置起小性子了?”

    扶着皇后坐回宝座上,“容贵妃向来不拘小节,这娘娘也是知道的,又何必在这点小事上和她计较?”

    “容贵妃这几日身子不适,这臣妾也是知道的,太医院的人都轮着传了一遍了,病还没瞧通透呢!娘娘气她今日来迟了,又气她大大咧咧没点礼数,这臣妾都懂,但瞧着她还病着的份上,这次便先不同她计较了吧?臣妾这里先代容贵妃替娘娘赔给个不是。”

    一顿,瞧了眼四周,“今个这么多新进宫的妹妹第一次来坤和宫听皇后娘娘训戒,娘娘便这样一直发脾气,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人,怕还要误以为娘娘脾气有多坏呢,娘娘的那份慈悲大度的心,她们是都瞧不见了!”

    说罢,冲王皇后一笑,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

    皇后看了看元妃,又瞧了瞧一旁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容贵妃,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拳起,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今个看着元妃的面子上,本宫便不于容贵妃计较了,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容贵妃下次再这样公然挑衅本宫,本宫断然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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