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居。
颜婳乖乖地在被分配的屋子里待了两个时辰,中间有主屋的人一脸嫌弃地问颜婳,要不要把那破旧的箱笼打开为她安置好,颜婳只说不用。
昌平郡主身边的张婆婆鄙视地瞅了眼那旧的都快发霉的箱笼,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离去。
他们离开,颜婳才看着那四个一直监视自己的仆妇,无语道:“我已经到晏家了,你们能离开了吗?”
当先的仆妇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姑姑。周姑姑面容平静道:“我们是听世子吩咐的,世子没回来,我们就不能走。”
颜婳托着腮,有点懊恼早知道还是要回来,自己干嘛要跑呢。
舒窕陪着昌平郡主在主屋看杂戏,张婆婆回来后就用腹里能掏出来的所有表示晦气和鄙夷的言语狠狠贬低了颜婳带来的那些箱笼的价值,并保证颜婳的所有箱笼加起来都不会比得上郡主玉.足穿的一双锦鞋,昌平郡主从今天就憋着的气在听到颜婳貌似在清平县过得很不如意的时候终于疏散了,眉开眼笑起来,高兴之余还赏给了张婆婆金钱。
她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和舒窕,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颜婳望着自己羡慕又得不到的眼神了。
舒窕插上昌平郡主给自己的金箔珍珠凤钗,看到昌平郡主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微微冷笑,略有不屑。
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还没成年的女孩,也就她姨母才会这么重视。
快到申时的时候,颜婳也在自己房里梳妆。
颜舜华教导她,输人不输阵,在必要的场合一定要全副武装自己,力求不出差错。颜婳很好地继承了她娘这一优点,但是由于她还没出孝期,不能盛装华服,所以她只把自己往清贵里打扮。
颜婳的审美是经过颜舜华□□的,不但保证一身行头不出差错,还会锦上添花让个人气质更加突出。
比如说她额头上那梨花花钿,精致无比,又让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自己姣好的眉眼之间,显得颜婳愈发楚楚动人,秀丽清雅。
用颜舜华的话来说,玉京大部分贵妇闺秀,白有了那么多昂贵的华服首饰却不知道怎么搭配运用,实在是辜负了自己美好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段。
等到她姗姗来迟来到福寿堂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林林总总看起来还不少,有一两个神色略带不耐,其中一个高鬓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眉眼微挑,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戏。
颜婳心知恐怕是昌平郡主搞的鬼,故意让她落下来。她也不在意,大大落落给老夫人行礼,其他人由于她不认识,就由素心为她一一介绍。
然后颜婳就知道,她便宜爹果然除了过继的晏师清之外没有子嗣,而二房三房看起来就人气味多了。二房晏定疆,人还在边疆掌管镇北军,他的妻子陈氏生着一张圆方脸,扮相容貌俱是寻常,眉眼中却有英气,人也十分精神。他们有一子两女,除了已经家人的长女外,一个是一直对她挤眉弄眼的晏师诚,另外一个则是大她三岁待字闺中的晏令娴,与她母亲长得相似。
而三房并非老夫人所出嫡系,晏定方看起来斯文俊秀,他的妻子林氏说话轻声细语,性子柔和。他们一共有一子两女,大女儿晏令曦比颜婳年纪大些,次女晏令昕比颜婳小了两三岁,最小的儿子是刚刚三岁的晏师贤,侍女看顾着还淘气得很。
颜婳一一记下,没想到最先对她开口的是二房陈氏,她性子利落,上来就要把腕上镯子留给颜婳当见面礼,还夸赞颜婳容貌随她娘亲。
“可惜天妒红颜,你娘早早就去了,我连个面都没见到。”她貌似伤心地擦了擦眼角,仿佛没注意到旁边昌平郡主的脸微微僵冷。
陈氏一出口,昌平郡主就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等到她说完的时候,昌平郡主脸已经黑了。
她这个身为嫡母的还什么都没说,陈氏在打谁的脸呢,还一直再提颜舜华那个死了八百年的老女人!
陈氏才不管那么多,她夫君晏定疆当初没当上世子,就怪颜舜华嫁到晏家,本来她对掐尖要强的颜舜华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全靠同行衬托,那么多年来陈氏和昌平郡主两个妯娌处下来,平常在府里转转碰到对方,看到彼此的脸就觉得恶心。
能有机会让昌平郡主难受,陈氏当然不放过。
颜婳心知这两人矛盾,笑容可掬地收下来。
陈氏看着颜婳那白嫩的脸蛋,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氏犹豫了半晌,才取出礼物赠与颜婳,颜婳接过来的时候,见到她的大女儿晏令曦朝着自己可爱地眨了眨眼。
颜婳付之一笑。
林氏犹豫那么久,不是抠门小气,而是因为她性子柔和胆小,怕得罪气势嚣张的昌平郡主,不过他夫君的差事还靠着晏定疆,所以她还是这么做了。
礼物都收下了,昌平郡主自觉被打了脸,平复了一会儿,才轻笑道:“我看你带的箱笼也太破旧了些,恐怕在青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等一下我就让张婆婆把你的芙蓉居收拾起来。”
芙蓉居背对着晏家的莲花池,夏天凉爽清润,很多晏家的小孩子都喜欢在夏天跑到芙蓉居纳凉,当然昌平郡主不会白白给颜婳这么大的便宜占,由于地处阴凉,现在还好,等到入了秋冬,芙蓉居便会又潮又冷,怎么生炉熏干也没用,足够让颜婳吃到苦头了,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定居在芙蓉居的原因。
果然,话音刚落,昌平郡主就见到颜婳脸色难看起来,再看老夫人,虽然蹙着眉,却没有多说,心里顿时爽快了。
当然她不知道颜婳根本在乎的不是这个,主要是听昌平郡主意思,老夫人竟然是有意让自己住在国公府,她觉得很不满。
晏令曦打见到颜婳开始就十分心喜,只觉得这个妹妹看起来美貌柔顺(大雾……),一定和自己容易处得来,见她被昌平郡主如此刁难,又听她身世可怜,更是不禁怜惜。由于不好直接与伯母过不去,就转而夸颜婳额上花钿,笑眯眯道:“妹妹这花钿极其精巧,我在玉京都没有见过,不知是谁为妹妹勾画的?”
颜婳微微一笑,道:“我自己画的。”
晏令曦惊喜道:“可教教我怎么画?”
虽然她是有意为颜婳解围,但也确实是被颜婳额头上的花钿吸引住了目光。其实不止是她,打从颜婳进来开始,就有不少女人的视线落在颜婳额上不放,只是不好开口。
颜婳当即细细解说这其中的玄妙,颜舜华一生一半时间用在碾压别人,另一半时间致力于让自己变美变美再变美好碾压别人,她对妆容、搭配之事认知之深,整个玉京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人能媲美,而且她尤其喜爱形状各异的花钿。颜婳耳濡目染,让晏令曦和坐上其他女子皆是两目放光,时不时围着她提出问题来。
昌平郡主听得其实很认真,内心却在不吝她们母女这如出一辙的做派,心里的想法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面上,舒窕从小就会揣摩昌平郡主心意,此时也觉得自己应该为姨母出气,好讨她欢心。
她知道不好再嘲笑颜婳那些破旧箱笼,所以另辟蹊径,轻轻掩着唇角笑道:“妹妹这心思却是极妙,不过以我之见,虽然妹妹在守孝,但是这衣衫也太过朴素,不与这梨花花钿搭配啊……”
她这话一出,满堂就是一静,舒窕只觉得自己狠狠落了颜婳的脸面,还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望着颜婳,好让她更加羞恼。
却不想这目光恰好一歪,与自己姨母直直撞上。
只见昌平郡主恶狠狠瞪着自己,那目光像是要恨不得吃了自己。
舒窕心中一惊,昌平郡主脾气差,但很少表现的这么明显,这是怎么了?再看左右的女眷,看着她的目光都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九枝灯顶端的火烛微微一爆,裂出火花来。
颜婳用帕子掩住唇角,略带怜悯的眼神落在舒窕身上,轻轻笑道:“姐姐可能不知道,也并非是我太朴素,只是水素缎做成的衣服,都是这么个颜色……估计是我在穷乡僻壤里待久了,不知道玉京中水素缎和梨花花钿是不相配的……”
她眼神在舒窕身上转了转,一字一句便仿佛一把利刀般刮在舒窕身上,舒窕在听到“水素缎”的时候,脸一下子惨白了,浑身发冷,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偏偏这时候,晏师诚火上浇油,“噗”一声忍不出笑出声来,直接让舒窕和昌平郡主脸都青了。
不是晏师诚故意跟舒窕和昌平郡主过不去,他也听不懂这些女人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他被颜婳那学舒窕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逗笑了。
可是虽是无意,这时候在舒窕眼里也成了有意地嘲笑。
她称呼昌平郡主为姨母,自己生母却不过是庄王府不得宠的庶女,只是因为生母早逝,昌平郡主膝下无女,才得以在国公府活动。
但是庶女嫁的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舒窕家里的地方也就比颜婳所在的清平县富裕繁华了一点,又加上昌平郡主不过是面上对她好一点,从来也没把真正的好东西分给她过,因此颜婳身上的水素缎她竟然没有认出来,只以为是普通的有点闪的料子。
这也是因为水素缎昂贵,一缎一色,没有接触过水素缎的人很难认出来。
一句话将自己又蠢又坏的底子暴露无遗,舒窕现在根本不敢看昌平郡主,虽然她知道,昌平郡主现在面上还温和着,等回去后等待她的肯定是昌平郡主的雷霆之怒。
颜婳见状,也不打落水狗,只轻飘飘道:“说了那么久不干系的,我肚子都饿了。”
陈氏是武门之后,根本不懂这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颜婳一句话就让那自己看不惯的舒窕满头冷汗,心中更觉得颜婳性子合自己胃口,和颜悦色地应和颜婳,让婢女逐个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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