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安静,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许亦繁的呼吸声忽然不均匀起来,接着就是一阵阵闷哼和在床上翻腾的声音。
他好像正在受折磨,无比痛苦。
看来是妖来了。
顾宁从雨衣下伸出手,心中默默念咒,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向墙边顾宁刚刚洒过的水痕,蓝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直冲屋顶。
好像被点燃的酒精一样,火苗迅速沿着水痕绵延向前,不到几秒钟功夫,整个套房的一圈墙壁都烧了起来,烧成四面蓝色的火墙。
这是符火,楚轩是看不见的。果然楚轩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没什么反应。
火墙一起,卧室里许亦繁哼哼的声音突然停了,一条四五尺长的小龙从卧室门口飞出来,周身水一般透明,像无色的果冻,因为有符火照着,身上都是折射和倒映出的蓝色光芒。
在雨衣里行动受限,顾宁猛地钻出雨衣,把手中小瓷葫芦的红布塞子一拔,对着那条透明小龙默念咒语。
小龙被顾宁吓了一跳,紧接着一阵扭动,在空中挣扎。小瓷葫芦好像有极大的吸力,就算小龙顽固地抵抗着,还是被吸了过来。
眼看小龙就要吸进瓷葫芦,电光石火间,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外面走廊上的耀眼灯光顿时射进来,劈开整间套房的黑暗。
受到灯光惊扰,顾宁口中咒语不由自主地一顿,小龙看准机会,拼命一挣,脱开束缚,朝顾宁冲过来,露出嘴里的玻璃刺般的尖牙。
它虽然透明无形,可真咬一口却是货真价实地要受伤。
那龙来得极快,转眼就到面前,顾宁并不太放在心上,顺手抄起楚轩放在桌上的桃木剑,朝它划过去,顺便侧身一躲。
小龙一口扑空,不过它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咬人,立刻飞高了,贴在天花板上惊慌失措地满屋子乱窜。
顾宁的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重新被雨衣兜头罩住,楚轩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宁宁,你装神弄鬼干什么呢?不用躲着了?”
顾宁被他包住,挣扎着扒开雨衣的一条缝向上看。小龙看不见顾宁了,平静了很多,正在试探着往下降。
顾宁正要用小瓷瓶再对准小龙时,门口有人出声。
“大师……”
许士恒探进半个脑袋。
人的阳气一压,门口的符火顿时矮了半爿。小龙瞅准机会,从上半截门缝里滋溜一钻,没影了。
不会吧。顾宁跺脚。这位许士恒,你和妖怪是一伙的吧?
顾宁开了灯,“不是让你乖乖呆在屋里吗?”
许士恒尴尬,“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帮倒忙吧。
“你一开门,妖怪就跑了。”顾宁瞥他一眼,“不过反正也跑不远,还在这房子里。”只是妖怪今天受了惊吓,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再出来了。想再捉就有点麻烦。
听说这房子里真有妖怪,许士恒的脸立刻白了。
外面折腾成这样,又刚做了噩梦,许亦繁被吵醒,坐在床上汗津津地看着外间这群人,“我还要继续睡吗?”
“不用。”顾宁回答,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桃木剑,心中忽然一动,冲过去重新熄了灯。墙上的符火还没熄灭,只是没有刚才烧得那么旺了,蓝光中,地毯上多了不少斑斑点点的透明水痕。
妖怪刚刚被桃木剑刺中受了伤,滴了一地,这就好办了。
顾宁吩咐许士恒,“把全屋的电闸都拉了。”
许士恒被吓得不轻,还是乖乖地出去找人拉电闸。不一会儿,全屋突然一黑,整幢房子都陷入黑暗。
顾宁拿了一沓符纸,淋上小玻璃瓶里的液体,先拿起一张,点燃符火。
符火照耀下,可以看到地毯上小龙滴下来的痕迹一路向前延伸。
顾宁回头示意楚轩跟上,自己沿着斑点往外走,一张符烧没了,就再换一张。斑点沿着走廊走了很远,差不多到了大宅的另外一边,来到一个房间外。
顾宁也不管是谁的房间,直接推门。门没锁,里面也是好大一间套房,没有人。
“妖怪在这里?”许士恒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唯恐被妖怪听见。
“对。”顾宁捏着符纸,继续看着地毯上液体的痕迹往前走,“这是谁的房间?”
“这房间是我的。”身后传来和缓温柔的女声。许亦畅的妈妈秦姨来了。
妖怪是从秦姨的房间里来的?不会吧,真的要玩豪门内斗?
顾宁不再理他们一家人,径直跟着地上的水痕往里走,走到里面的衣帽间。衣帽间里三面衣服,一面是放包和饰品的小格子。顾宁停在格子前,就着符火仔细打量了一遍饰品,又一个个研究那些包。
好像在店里选包包,顾宁终于看中一个,是只低调的大象灰的爱马仕琳迪。
顾宁在包包周围点燃一圈符火,回头对许士恒说,“好了,把电闸打开吧。”
许士恒吩咐下去,没过两分钟,全屋大亮。
顾宁伸手把包打开一点,把手中小瓷葫芦的瓶口探进去。
那只包的包身忽然开始疯狂扭动,好像中了邪。站在顾宁身后的许士恒和秦姨都吓得脸色惨白。
扭了一会儿,包终于不动了。顾宁满意地把瓷葫芦的红布塞子塞好,顺手把包拎下来,伸手进去。
妖已经乖乖进了瓶子,包里只剩下妖怪附身的东西。顾宁掏出一个红纸袋,从袋里抽出个金色的小牌子。上面拴着红绳,明显是批量制作的,做工粗糙,正面印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神的像。
红纸袋上有字,顾宁仔细看了看,“南投三公庙?台湾的?”顾宁拎着红绳,把牌子给秦姨看。
“台湾?你不是刚去过?”许士恒转头看秦姨。
秦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天才说,“这次来澳国前,我先去了趟台湾看朋友,这是在一间庙里求的。”
“妈!”许亦畅来了,一把把他妈拉到身后,“这牌子是我从庙里拿回来的,跟我妈没关系。”
秦姨不动声色地把儿子推到旁边,“是朋友带我去拜的一间庙,庙里供奉着一个仙,据说特别灵,我就去求了一个牌子,回来后扔在包里就忘了。”
顾宁知道,闽俗好巫尚鬼,台湾多得是这种拜奇奇怪怪东西的庙,一块石头一棵树,只要有人说灵验,就能建起一个香火不错的庙来,更不用说拜奇怪的仙,乃至拜鬼,花样奇多。
许士恒见妖捉住了,看着没那么害怕了,不满地瞪秦姨一眼,才问顾宁,“是庙里供着的那个仙来了吗?”
顾宁呵了一声,“哪有什么仙,不过是一条小水蛇而已,把自己假装成龙。这也不是它的本体,是个化身,半夜跑出来偷人阳气,下手挺狠,往死里吸,这条蛇妖性属阴水,缠着许亦繁,他梦里才会觉得自己泡在冰水里。”
顾宁想想又补充,“拜这种庙这叫做邪神淫祀,因为香火旺,供的又不是正神,就会招来附近的一群精怪吃供奉,精怪手段特殊,什么都敢干,拜的人自然觉得灵验,有求必应,一传十,十传百,香火就更好。
“求的人心存邪念,才容易被钻了空子。这种精怪听你祷告,帮你达到目的,并不会白给你干活,到时候招灾惹祸反噬自身时,后悔可就晚了。”顾宁看一眼秦姨。
顾宁敲打秦姨,许士恒听出味儿来,回头蹙眉问秦姨,“你去庙里拜的时候,心里求的是什么?”哼了一声,“求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否则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招到家里来?”
秦姨低头不说话。
还能是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么。许亦繁都病成那样了。许亦繁死了,所有家产不就都是许亦畅的了?
许亦畅紧紧握着他妈的胳膊,瞪着他爸,一脸倔强的表情。许亦繁坐在轮椅上,倒是神色平静,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意,好像秦姨害的不是他一样。
一直冷眼旁观的楚轩忽然说话,“顾宁,我刚刚还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
这尊大神肯开口,一定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顾宁立刻问,“是什么?”
楚轩淡淡道,“跟我来。”
一大群人跟着楚轩出来。楚轩带着他们穿过走廊,回到许亦繁的套间,径直走进卧室。
楚轩把手机打成电筒模式,斜靠在卧室的墙面上照明,偏头示意顾宁过来,“你来看。”
顾宁凑近了,凝神细看,突然看出,在淡米色带着微微花纹的墙壁上,不知用什么同色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写了字,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就像楚轩身上穿的黑雨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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