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听到脚步声,张木槌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幽光,在叶庭芳身上顿了下,又转开,磕了磕手里的旱烟袋,拖长了声调道,:

    “山里人日子苦,也没人侍候着,这两日慢待贵人了。”

    口中说着慢待,语气里却一点儿客气的意思,甚至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那里,连让叶庭芳坐下的意思都没有。

    “张伯说笑了。”闹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庭芳只得虚虚应付过去,“一般是主子的人,说什么慢待不慢待,以后还要张伯你们多包涵才是。张伯放心,我也不是那等不晓事的,你们一家子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

    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郁闷,这都两天了,还不知道原身主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偏是还不能问,不然真露馅了可就麻烦了。

    张木槌终于抬头,怪不得能混成主子身边的头等大丫鬟,这说话还一套一套,软中带硬呢。

    还“记着自家对她的好”,那不是说,真是对不住她了,将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说不定会有些忧心,张木槌却是“嘿嘿”冷笑一声:

    “小娘子也是个聪明的,老头子也不用多说了,只要你记得自己的话,知道自己的身份,别想着在我们这山旮旯里摆谱……主子想起你来,是你的福分,我们老张家也没想过沾光,主子想不起你来,你就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别想带累我们……”

    “老头子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话间,又有十多个庄户人家过来,见到张木槌,纷纷过来见礼,明显是山庄里的佃户。

    瞧见站在院子里的叶庭芳,那些人明显吃了一惊——

    庄子里怎么突然冒出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张木槌也没有帮着介绍的意思,照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

    “泰阳城的事儿,大家也都听说了吧?”

    一句话除叶青外,其他庄户人都变了脸色——

    泰阳城是这附近的一座大城,本来是烈国开国太、祖皇帝的把兄弟兼左膀右臂齐王周犇的封地。

    传到今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所谓天高皇帝远,于泰阳城百姓而言,周家后辈,就是泰阳城的土皇帝,是需要他们膜拜的天,至于所谓的皇上天威,倒是感觉不深。

    泰阳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周家又是武将出身,子弟各个悍勇,在泰阳城的威望越发如日中天,近年来,就是皇上的政命,在泰阳城也多有行不通的时候。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声势煊赫的大家族,竟然一夕之间被人灭门——

    数日前,有贼人深夜潜入泰阳城齐王府邸,一夕之间,屠尽了周家满门。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尤其是据传,那杀人的贼子,手段不是一般的凶残,满门无一活口不说,周家那些善战的子弟,全都被大卸八块,残肢遍地之下,简直和人间地狱相仿。

    因为那贼子来无影去无踪,周家场面又太恐怖,以致现在坊间传言,或者对方根本不是人,而是人间修罗、地狱魔鬼出世……

    “可是有了那贼人的消息?”一个庄户人抖抖索索的问道。

    “目前还没有。只主子关心大家,说咱们这距离泰阳城不远,让大家都尽量警醒些,瞧见有陌生人出没,要记得第一时间上报,切莫要引祸上身,不然说不定会被那魔鬼折巴折巴吃了也不一定……”

    “还有,听说负责审理此案的钦差大臣已经到了泰阳城,你们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说着不待众人回答,就先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飘:

    “负责查案的,是燕王爷一手教导出的那位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瑜王府世子爷……”

    口中说着,却是打了个哆嗦,竟然连那位世子爷的名字都不敢宣之于口——

    瑜王府世子单名一个夜字。

    六岁狙杀叛贼刘成勇,十一岁凭一己之力端了九姥山悍贼的老巢,十四岁潜行千里,深入荒蛮之地,取了蛮族单于并子侄共计十一颗首级……

    但凡玄夜出手,必然血流成河,再无活口。

    凶名在外之下,根本就是能令小儿止啼的人物。

    “若然大家行止不慎,有一点行差踏错……”

    山风簌簌,配着张木槌苍老的声音,众人都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纷纷小心应了:

    “您老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些……”

    “这山里我最熟,别说多个人,就是多只兔子,我都能知道……有什么不对,一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给您……”

    “好了好了,你们知道了就成,出去的时候,最好结伴而行……”

    “我,我呢?”看其他人离开,叶庭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追问——

    又是魔鬼,又是杀人狂……听着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啊。

    其他人都结伴而行,没道理她一个弱女子还要继续去山坡那边浇水吧?

    “山坡那儿离农庄近,不会有什么事的。”张木槌却明显没有给叶庭芳换个差事的意思,直接站起身形,“好了,我还有事,你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回去收拾收拾,该忙都去忙吧。”

    出了院子,叶庭芳苦笑一声,这姓张的一家还真都是坏胚子。

    那张木槌更是个外表忠厚内里奸诈的老东西。明知道有杀人狂魔,还非要让自己上山,还有自己住的地方那么偏远……

    心事重重之下,回房间的时候,脸上就带出来了些。

    看着床铺上依旧无知无觉睡着的夜坐立不安——

    张木槌的意思,明显是那杀人狂魔有可能躲到深山老林来的意思。

    自己和夜,可是典型的妇孺,真是撞见的话,除了死绝不会有其他活路。

    可连自己穿成了谁都不知道呢,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朝代,叶庭芳明白,想要带着夜赶紧逃出去的希望基本为零。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只能自救。

    叶庭芳想了想,就去外面拖了把铁锨过来,绕着床铺,挖了坑,又吭哧吭哧的拿菜刀,削了尖尖的木头埋在坑底,然后又在上面铺上稻草,只留一条自己做了标记的小路。

    只这想法虽然好,那菜刀却太钝了,尽管叶庭芳已经提前拿布把手给缠住,嫩生生的小手还是很快红通通一片。

    “你在做什么?”早在她挖坑时,夜就已经睁开眼睛,因为闹不懂她是要做什么,就一直静静看着。

    没想到叶庭芳竟然和撞坏脑子一样,挖完坑还不算,还要往里面塞木棍之类的玩意儿。

    这会儿瞧见叶庭芳红通通的手,还有额头上不时滚落的汗珠,夜只觉的心里越发烦躁——

    脑子真有毛病吧?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吗,做这些粗活干什么?

    叶庭芳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水,却是没有停下手的意思,依旧吭哧吭哧削着木棍:“是不是姐姐吵着你了?姐姐加把劲,很快就会好了。”

    “所以呢?”看她汗珠一滴滴砸在木棍上,夜越发不痛快,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到底怎么了?”

    “咦,你和我说了两句话呢。”叶庭芳果然停下动作,声音却是有些惊喜。对上夜黑湛湛看不出情绪的平静眸子,却隐隐看出几分担心的意思,一时心里的害怕都淡了些。

    想了想,自己不在的时候,小家伙一人在家,可不是也得警醒些?

    看小家伙这一身的伤,应该也经历过很多,有一定承受力的。

    准备了下措辞:

    “这几日,可能会有陌生人来,宝贝要是听到动静,千万别出声。要是他进来了,还顺利到了你床前,你就示弱些,别和他硬着来,说些好听话,求求饶……总之,保住小命要紧……”

    这么说着,却又有些丧气——

    对方既然是杀人狂魔,能杀死一家功夫厉害的狠人,怎么可能被自己这么简陋的陷阱给困住?

    夜又是一动不能动的……

    这么想着,俯身抱住夜,顿时愁肠百结。

    夜却是瞬时明白了叶庭芳的意思,黑沉沉的眸子,明显波动了一下——

    挖这么多坑,累成这样,是为了要保护自己?

    自己这样的魔鬼,什么时候需要一个蠢货护着了?

    别看自己躺在这里,想要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

    所以说蠢货果然就是蠢货。竟然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这也幸亏是在自己身边,有自己看着呢,不然,怎么蠢死的都不知道。

    叶青好容易把房间里布置好,尽管无论如何放不下心,可也只能这样了。

    离开前,又赶紧端了碗水喂夜喝了下去,又把菜刀随身携带——

    不但夜危险,自己可也不安全呢。

    已经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了,要是再不出去,肯定又要被骂了。叶庭芳不敢再耽误,又柔声叮嘱了夜几句,匆匆忙忙拿了水桶,往山上去了。

    看她跑的跌跌撞撞的样子,夜张了张嘴,终是没发出声音来,却是有些气闷——

    所以说真是蠢啊,不想离开自己去做活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吗,那些人还能怎么样?

    敢说个“不”字,保管让他们当即就人头落地……

    叶庭芳没想到,自己在夜的心目中,又更蠢了些。

    按照昨日留下来的印记,叶庭芳照旧浇灌剩下的那些桃树。

    又抽空去灌木丛里找了一番,倒是又找着些田七,鸡蛋却是一个没有了。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竟然意外找到些野姜之类的作料不说,还发现了一个蜂巢——

    有了这些东西,今天就能和夜吃烤狍子肉了。

    这么想着,心情终于好了些,眼瞧着天色晚了,正要收拾东西回去,忽然察觉到身后有黑影一闪,叶庭芳吓得头发梢都竖起来了。握紧身边的菜刀猛地回头,正对上身后一脸色眯眯,张开胳膊想要扑过来的张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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