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说,要给她吃的?”张锁婆娘孙氏捂着被砸的乌青的眼眶,疼的一抽一抽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这个狐狸精到了庄子,就把自己男人张锁勾的魂不守舍的,平日里张锁看自己这个原配老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个小娘皮倒好,就那么腰肢扭一扭,细声细气的说句话,张锁就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今儿个早上,即便在里屋,孙氏可也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张锁分明是看上这个狐狸精了。
可眼下还没给对方下马威呢,自己却先被打了,婆婆倒好,不帮着自己出气也就算了,还要给那个女人吃的!
张婆子明显看出了孙氏的不乐意,忽然抄起桌子上一杯凉茶,朝着孙氏泼了过去:
“你还有脸说!”
“锁儿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眼皮浅没出息的东西!”张婆子摔断了腿,本就窝着火,看孙氏这个蠢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你珠花的时候,我怎么说的?让你先放放,你挺能啊,一转脸没瞧见,你就戴上了!”
这珠花可不就是从叶庭芳的包裹里翻检出来的?
你还别说,但看那个死丫头带过来的东西,之前在府里还真是个受宠的。
那么多首饰,看的张婆子都直了眼。又见叶庭芳昏睡着,索性全给兜了圆。借口张婆子都想好了,真是叶庭芳问起来,就死活说没看见。
无凭无据的,又要在自己手里讨生活,一个黄毛丫头罢了,量她也不敢声张。
那会儿孙氏也在跟前呢,张婆子不好全都要了,看她眼睛都直了,就随手给了孙氏一对儿珠花。
后边的发展果然和张婆子预料的一样,即便察觉到包裹被人动了,叶庭芳愣是一声没敢吭,彼时张婆子还想着,亏管事之前说这丫头是个厉害的,眼下瞧着,分明就是个懦弱胆小好拿捏的。
怎么能想到,人家搁这儿等着呢?现在看着,什么好拿捏啊,分明是狡诈的很,这不一有了证据,马上就翻脸。
要知道张婆子以前怎么拿捏叶庭芳,都是自以为占着一个“理”字,就是撕掳到主子跟前,张婆子也是不怕的。到时候还可以反告叶庭芳一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现在倒好,这还没一天呢,就让那个死丫头捏住了偷她东西的证据,即便眼下叶庭芳因为得罪了主子被扔到了自己手底下,自己拿捏她,自然先天占了优势。可都是奴才,自己偷她的首饰还被逮着,主子那边儿却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毕竟,管事说的明白,就是要给个教训,让叶庭芳学乖一些。
虽然没说乖了后会不会接回去还不一定,可只要有那个可能,张婆子就不敢彻底和叶庭芳撕破脸。
本来还想着,能让主子身边侍候的人也来侍候侍候自己,也过过当主子的瘾。怎么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把牌,却被愚蠢的孙氏打了个稀巴烂。明明嘱咐她放着过年过节的时候再戴,倒好,这么急火火就拿出来了!
只是来日方长,终归是自己的地盘,眼下就先放这死丫头一马,等她犯到自己手里……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娘的话吗?”张锁方才没有得逞,这会儿看孙氏也是碍眼的很,抬脚踢了她一下,又腆着脸对张婆子道,“娘,不然,我去……”
话音没落,孙氏转头就跑了出去——这还离这么远呢,丈夫都能闻见骚味儿,让他们在一块儿了哪还不得是干柴烈火?
一时恨的心头几乎能滴出血来。
看她气成了河豚,叶庭芳心情倒是好多了——
从穿到这个身体上,叶庭芳一直昏昏沉沉,包裹里都有什么,她自然不清楚。
可孙氏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不时示威似的摸摸珠花不说,她身上这身衣服,也明显和那珠花太不相配,明显就是刚得的。
而今天,除了自己一个外来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到这深山中来。那珠花自然应该就是原主所有。
眼瞧着前面就是自己住的茅草屋,叶青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一时就有些感恩——有人在等着自己的感觉真好啊,不然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这么想着,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都觉得有了些力气。
推开门,即便房间里很黑,叶庭芳依旧伸手拉了拉嘴角,让脸上的笑容更大些,好像那样就能把自己的喜悦传达过去一样:
“当当当,宝贝,我回来,啊!”
却是太累了,叶庭芳脑袋都是木的,竟然忘了之前因为怕有人发现孩子,自己特意在通往床铺的方向放了好几道路障。
脚下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叶庭芳“噗通”一声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栽倒在干草铺成的床铺前。
浇了一下午的水,身体本就和散了架一样,这样一摔,叶庭芳直接就起不来了。
唯恐孩子吓着,又勉强抬起头,含着眼泪,哽咽着道:“没,没事……姐姐没事,宝贝别怕啊……”
反手用手背,极快的擦掉脸上的泪,顾不得揉磕的好像没了知觉的手臂和膝盖,叶庭芳探手摸索着拂开杂草,碰到孩子的胳膊,动作更加轻柔:
“宝贝真勇敢,一个人在家也这么乖……要不要小便……姐姐抱你去啊……”
离开了这么久,孩子说不得早憋坏了。
简直是天雷滚滚。
本来静静躺着的身体登时僵硬成一团。
“这是憋着了?”看他似是全身都绷直的样子,叶庭芳明显会错了意——
要知道孤儿院里,叶庭芳不知道照顾过多少小朋友了,最明白,只要抱着的孩子突然这么安静的一动不动,肯定就是憋坏了。有自制力的还好,可以坚持到被抱到马桶那儿,要是没有自制力的孩子,当时就会呲人一身。
“好好,很快的……”
口里这么说着,可太累了,又饿的厉害,叶庭芳根本没什么力气,把孩子抱起来都有些摇摇晃晃。
看她迈步要走,怀里那好险没直接风化的孩子回过神来,僵着脸勉强从牙缝里里挤出一个字:
“不……”
唯恐叶庭芳听不明白,又咬牙切齿的加重语气:
“不去!”
“不什么不啊!你才多大点儿啊,怎么也学那些臭男人的毛病,口是心……”
叶庭芳咬牙迈出去第一步,脑袋根本就是木的,下意识的就开始反驳。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失声道:
“宝贝,是你在……啊!”
却是惊吓太大,又把床前有路障的事儿给忘了。唯恐把孩子压底下摔着孩子,触地的那一刹那,叶庭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可能的趴下改成侧卧,两个人一上一下摔在一起。
孩子倒是好好的趴在叶庭芳怀里,她自己却是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了。搂着孩子整个身体都是哆嗦的。
孩子一向古井无波的冰冷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瞧着叶庭芳的眸底浮起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担心。
好一会儿,叶庭芳才恢复了语言能力,揽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勉力抬起胳膊,轻抚着他的后背:
“宝贝,嘶……别动,陪,姐姐,躺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果然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偎依在黑暗里。
叶庭芳在地上足足躺了盏茶时间,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细细的抽了口气:
“宝贝会说话呢,真好啊……”
之前叶庭芳也见多了因为被抛弃,而长时间封闭自己,不肯开口的孩子。甚至最难哄的那个,叶庭芳天天抱着睡觉,手把手的喂饭,足足半年,才等来孩子叫“姐姐”。
好在这个孩子好搞多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愿意和自己说话,明显已经开始接纳自己。
虽然摔了一下,可也算超值了。
“夜。”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明就是个五六岁的娃娃,低低的声音中却有着少年人的醇和,听着格外悦耳。
“这是宝贝的名字吗?夜宝贝,我知道了,嗯,我们家宝贝一定是这个世上最美妙的夜色……”叶庭芳轻笑着。
两人躺着的时候,因为叶庭芳举了一下,夜的耳廓正好对着叶庭芳的嘴唇。说话间,热热的气息就一点点卷进耳洞中,好像有人在一点一点往里吹气似的。
夜却觉得一阵怒意——宝贝,最美妙的夜色?
怎么可能!从出生起,他就是不被期待的。黑夜本身就是为杀戮而存在,用来灭杀白日祥和安宁快乐幸福的!
“不是!”冷冽的杀气轰然散开——
即便这会儿失去行动的能力,可他这般一脸疤痕、宛若恶鬼的狰狞模样,也足以吓杀所有敢于面对这张脸的所有人,唯一能动的手指,更是集聚起一股剑气,瞬间就能收割人的性命。
只可惜他却错估了一点,叶庭芳不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误会了冷气的来源,直接拿出了大人的权威:
“不想去啊,那好吧,想上厕所你叫我啊,可不许尿床……”
赶在夜气死前,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下:
“宝贝是不是冷了?没事儿,姐姐给你做饭去,吃了饭就暖和了……还有啊,姐姐说夜是宝贝,那夜就是宝贝……不许反驳……夜是姐姐一个人的宝贝……夜宝贝,夜宝贝……”
少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柔软,即便做了一下午的活,怀抱依旧有着别样的馨香。
被强行拥入怀中的夜猝不及防,整个人就埋入了这么一片娇软温香中。
没有血腥,没有断肢,没有杀戮,这样干净却无比陌生的气息,根本就是夜的世界中从来没有过的。
从甫一出生,就被舍弃,被亲生母亲炼制为药人后,送到那个人手里,充当换命的工具,即便是自认为已经习惯并享受黑暗和杀戮的夜,骤然遭遇这样的温暖,这会儿也不自觉沉迷下去。
只别样的自制力,让夜很快又从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暖中清醒过来。可虽然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身上的杀气,却是不知不觉中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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